蘇聽晚的關(guān)注點(diǎn)不在傅西城的解釋。
而是他說的,封子峰已經(jīng)把程沐煙的犯罪證據(jù)交了出來。
證據(jù)確鑿,程沐煙這次,跑不掉了。
她會受到法律的制裁。
西西和傅奶奶,在九泉之下,終于可以瞑目了。
蘇聽晚情緒難以自控,捂住唇瓣。
眼淚迅速盈滿眼眶,大顆大顆往下掉。
無聲痛哭。
西西死后的這一千多個日日夜夜。
每每想到程沐煙害死了西西和傅奶奶,可她這個殺人兇手卻活得好好的,她就食不下咽、寢不安席。
終于……
終于讓她等到了程沐煙得到報(bào)應(yīng)的這一天。
云琛說得對,天網(wǎng)恢恢疏而不漏。
惡人自有惡報(bào)。
不是不報(bào),時候未到。
傅西城看到蘇聽晚落淚,心臟驟然緊縮。
他滿眼心疼,啞聲低語,“晚晚,對不起?!?/p>
抬手想把人抱緊懷里。
他滿心的悔恨。
若不是他認(rèn)錯程沐煙,把本屬于小橙子的絕對偏愛給了她,所有的悲劇都不會發(fā)生。
他不會傷晚晚這么深。
也不會間接害死了西西和奶奶。
“啪!”
傅西城還沒碰到蘇聽晚,就被沖過來的蘇母抬手狠狠抽了一個耳光。
她像護(hù)雛鳥一樣把蘇聽晚護(hù)在身后,目露狠光地看著傅西城,滿眼防備,“你又對晚晚做了什么弄哭了她?”
“傅西城,你害晚晚還不夠嗎?你是怎么忍心再來傷害晚晚的?”
蘇母做完檢查出來,就看到蘇聽晚和傅西城面對面站著,蘇聽晚在難過哭泣。
她便以為是傅西城惹哭了蘇聽晚。
“橙媽媽,對不起?!?/p>
傅西城沒先為自己辯解,而是道歉。
他內(nèi)心對蘇聽晚有太多太多虧欠。
被護(hù)在身后的蘇聽晚,在看到蘇母的那一刻,情緒徹底繃不住。
她直接撲進(jìn)了蘇母懷里,淚流滿面的說道:“媽,程沐煙終于落網(wǎng)了?!?/p>
蘇母聞言,明顯一怔。
懷里的蘇聽晚說完已經(jīng)泣不成聲,蘇母下意識轉(zhuǎn)頭看向傅西城。
傅西城把剛剛對蘇聽晚說過的話又對蘇母復(fù)述了一遍。
蘇母聽到這次證據(jù)確鑿,眼淚也忍不住滾出來。
傅西城總算是干了一件人事。
親手把害死西西的兇手送進(jìn)監(jiān)獄。
人來人往的門診大廳,母女二人相擁而泣。
她們在高興的同時,心底還有無法壓抑的難過悲傷。
仇是報(bào)了,可西西卻再也回不來了。
傅西城默默站在一邊,一雙眼睛,比兔子還紅。
……
蘇聽晚怕蘇母情緒起伏過大會影響她的身體。
她率先止住眼淚。
傅西城看著哭到眼睛紅腫,滿臉是淚的蘇聽晚,心疼地用手帕去幫她擦淚,被蘇聽晚一臉冷漠揮開。
她自己從包里拿出紙巾,先給蘇母擦著眼淚。
蘇母也溫柔地幫她把眼淚擦干。
傅西城手僵在半空中,默默收回。
沈云舟拿著復(fù)查報(bào)告走過來。
得知恢復(fù)情況很好。
傅西城主動開口,“蘇阿姨,晚晚,我送你們回去?!?/p>
蘇母冷漠拒絕,“不用?!?/p>
知道剛剛誤會了傅西城。
但蘇母也不覺得自己一個耳光打錯了。
他過去對晚晚的傷害,豈是一個巴掌可以抵消的。
蘇母看著傅西城,知道他的心思。
正因?yàn)橹?,所以蘇母把話說得直白,“傅西城,別以為你把程沐煙送進(jìn)監(jiān)獄,你就拿到了免罪金牌,晚晚就會原諒你?!?/p>
“傅西城,程沐煙的確罪該萬死,但你卻是幫兇?!?/p>
“若沒有你,她又怎么會有機(jī)會害死西西?更不會等到今天,才給西西報(bào)仇,讓她安息?!?/p>
“程沐煙是惡,你又好到哪里去?你作為西西的親生父親,沒有盡到一天卻父親的責(zé)任,對她不聞不問,忽視了她五年?!?/p>
“你把本屬于她的父愛,全部給了程若棠,也把本屬于晚晚的寵愛,都給了程沐煙。”
“你對她們母女的傷害,不是你幾句對不起,就能夠抹去的。”
“你若心中還記著我對你的救命之恩,是真的覺得對不起晚晚,那就自覺離晚晚遠(yuǎn)一些,你已經(jīng)耽誤了她太多年。”
“她往后的人生里不希望也不需要有你的參與,你的不打擾,就是對我最好的報(bào)答,也是對晚晚最好的彌補(bǔ)?!?/p>
傅西城眼底的痛楚幾乎要溢出來。
他薄唇翕動。
蘇母沒有再給他開口的機(jī)會。
該說的,她都跟傅西城說了。
他若真覺得虧欠,就該自動遠(yuǎn)離。
“云琛?!?/p>
蘇母看著過來接她們的陸云琛。
今天復(fù)查,是蘇母不讓陸云琛過來的。
之前出院,是為了看陸云琛態(tài)度。
其實(shí)他對晚晚的誠意,這將近一年,她看得真切。
之前,西西的仇沒有報(bào),晚晚始終沒有心思去考慮個人問題。
現(xiàn)在西西的仇報(bào)了。
她跟云琛,也該定下來了。
陸云琛大步走過來。
蘇母直接當(dāng)著傅西城的面把蘇聽晚的手放進(jìn)陸云琛手中。
陸云琛沒半分猶豫地握緊。
蘇聽晚也沒抽回自己的手。
蘇母感覺到傅西城驟然變化的神色。
她目光立刻看過去。
見傅西城的目光落在晚晚跟云琛牽在一起的手上,目光如炬,薄唇緊抿。
身體繃得很緊,明顯在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。
蘇母身體一側(cè),擋在了傅西城和陸云琛、蘇聽晚之間。
形成一條涇渭分明的分界線。
她態(tài)度明確。
傅西城是外人。
她維護(hù)的是陸云琛,他們才是親近的人。
傅西城眼底的痛楚更甚。
此刻卻什么也不能做,只能看著陸云琛牽著蘇聽晚從他面前走過。
站在原地,忍不住攥緊拳頭。
痛楚的眸色深處,是對蘇聽晚強(qiáng)烈的情感,以及比以往更強(qiáng)烈的占有欲。
他知道蘇母說的是事實(shí),他無法反駁。
他有罪。
罪孽深重。
可,他可以彌補(bǔ)。
也愿意用自己一生彌補(bǔ)。
只要晚晚和橙媽媽愿意給他機(jī)會,他可以傾盡所有去對她們好。
……
程沐煙的案子,顧北辰跟進(jìn),在走流程。
證據(jù)確鑿的情況下,程沐煙罪名一定會成立。
傅西城知道臨市的華南寺很靈驗(yàn)。
他要親自去給西西點(diǎn)一盞長明燈,祈求西西的原諒,也是為她祈福。
他一早開車去了華南寺。
華南寺香火很旺。
一早,就有很多人上山。
華南寺有七百七十七步臺階,為了以示虔誠,大多數(shù)都是選擇徒步走上去。
傅西城到了山下,直接跪了下去。
他也是不信鬼神的人,可為了西西,他愿意信。
無視眾人投在他身上,傅西城一步一叩首。
七百七十七個臺階,傅西城每一步都跪得極度虔誠。
等到了山頂寺廟前,傅西城的額頭已是血肉模糊。
鮮血順著汗水往下流,滿臉血汗。
傅西城像是不知道疼一樣,他跪在寺廟前,抬手擦干凈臉上的血汗。
跪了太久,膝蓋已經(jīng)痛到失去知覺。
兩年前,在西西墳前跪了一夜,又為了撈回西西的骨頭下水泡了幾小時冷水,膝蓋落下了毛病。
跪了這么久,他起身的時候,疼得站不穩(wěn)。
高大挺拔的身軀,身形不穩(wěn)的晃了晃。
及時扶住門框才穩(wěn)住自己的身體。
傅西城緩了緩才忍著疼痛站穩(wěn)。
艱難的挪步,往里走。
被帶到高僧面前,傅西城態(tài)度誠懇地說道:“大師,我想為我女兒傅南汐點(diǎn)一盞長明燈?!?/p>
聽到傅南汐的名字,高僧看了一眼傅西城,開口問道:“你也是傅南汐的父親?”
這個也字讓傅西城明顯愣住。
西西只有他一個父親,什么叫也。
傅西城對這一點(diǎn)很介意,語氣沉了幾分,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師父,這位是西西的親生父親?!?/p>
陸云琛跟蘇聽晚一起從里面走出來。
他也為西西點(diǎn)了一盞長明燈。
因?yàn)楦K聽晚一起,所以引起了誤會。
“抱歉?!?/p>
高僧雙手合十,表示歉意。
傅西城回了一禮。
看著并肩而站的蘇聽晚和陸云琛,他眸色明顯深了幾分。
壓下心底的刺痛酸澀,傅西城跟著高僧,為西西點(diǎn)長明燈。
他虔誠地跪在那里。
蘇聽晚和陸云琛也剛點(diǎn)完長明燈,跟傅西城隔了幾個蒲團(tuán)跪在那里。
這一刻,什么恩怨仇恨都擺在一邊,他們都有共同心愿,希望西西好。
高僧念完后,去點(diǎn)長明燈。
沒點(diǎn)著。
高僧愣了一下。
再次點(diǎn),剛點(diǎn)燃,又滅了。
高僧看著面前點(diǎn)不著的長明燈,雙手合十轉(zhuǎn)身。
“傅先生,我無能為力?!?/p>
傅西城瞳孔一顫,面色微變,情緒有些失控地追問,“什么叫你無能為力,為什么我給我女兒點(diǎn)的長明燈無法點(diǎn)著?”
“為什么?你說為什么?傅西城,還不夠明顯嗎?西西她恨你,所以,她不接受你給她點(diǎn)長明燈,她不愿意原諒你!”
蘇聽晚嗓音極冷。
這盞燈點(diǎn)不著,蘇聽晚心底沒有暢快,有的只有對西西的心疼。
那么愛傅西城的西西,死的那天到底是對傅西城這個爸爸多失望,才會在死了之后,不愿意原諒他!
傅西城聽到西西恨他,不愿意原諒他,他的面上血色盡失。
“不!西西那么愛我,她知道她的爸爸真的知道錯了,不會不原諒我!”
傅西城不愿接受地喃喃自語。
踉蹌著從蒲團(tuán)上起身,跌跌撞撞走過去。
拿過火柴,親自點(diǎn)。
一次又一次。
始終沒有點(diǎn)燃。
手一抖,火柴從手中掉落。
傅西城腿一軟,跪在了西西的長明燈前。
西西的不原諒,如一把最鋒利的刀,刺進(jìn)他心口。
痛到幾近窒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