厲擎蒼臉上依舊表情淡淡的,“梁叔,梁阿姨,琪琪難產(chǎn)而死,我作為丈夫,有責(zé)任也有義務(wù)照顧好她的身后事,你們是她的父母,我自然不會不理,可當(dāng)初你們拿走那九千八百萬的時候,我們已經(jīng)說好了,過往恩怨,一筆勾銷?!?/p>
他站了起來,黑眸銳利的看著兩個老人,“我勸二位不要為了一個不成器的兒子,用掉最后一點情誼,你們?nèi)缃衲晔乱迅撸院蟮酿B(yǎng)老問題,在沒有別的問題的情況下,我不會坐視不理,但你們要執(zhí)意為了這個兒子耗盡我們之間僅剩的一點情誼,那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?!?/p>
他話說的很清楚了,如果他們還要糾纏,不光他們的兒子他不會管,就連他們老了動不了,他也不會再管了。
可若是他們識相,到此為止,他至少還可以把他們送進(jìn)養(yǎng)老院,讓他們最后的時光,不那么難看。
梁父和梁母都沒有料到他會這樣。在他們的認(rèn)知里,厲擎蒼愿意過來見一面,就說明他還念著舊情,按理說應(yīng)該會由著他們予取予求才對。
他們又沒提什么過分的要求,只是讓他提供一份工作而已啊。
“擎蒼,你這樣,就太讓我們傷心了。”梁母還想打感情牌,“你知道的,我們……”
厲擎蒼沒興趣再聽下去,對著梁父一頷首,“我先走了?!?/p>
便轉(zhuǎn)身往外走。
梁父梁母愕然的看著他走出去,因為實在沒有想到會發(fā)生這樣的事,他們甚至忘了上去攔住他。
直到厲擎蒼和馮恩澤走進(jìn)電梯里,電梯門關(guān)上,梁母才突然反應(yīng)過來,用力拍了幾下大腿,“怎么就讓他走了呢?你說你,小其要是能讓他安排進(jìn)去,以后多好的前程啊,怎么就讓他走了呢!”
梁父陰沉著臉,不高興的說,“你沒看出來嗎?他早就不念舊情了,人家是誰啊,位高權(quán)重的,怎么還看得上咱們這種人?哼,沒良心的東西,枉我們當(dāng)初那么疼他!”
梁母也忿忿不平起來,“就是,當(dāng)初琪琪要嫁給他,我們還給陪送了十萬塊錢呢,有幾個嫁女兒的給陪送這么多錢?。窟€不知足!”
梁父嘆了口氣,不甘心的道,“再想想辦法吧,還是得讓他出手幫忙,也就他能給小其一個好的前程了。”
樓下。
馮恩澤狗腿子的給厲擎蒼打開車門,“厲總,您請?!?/p>
厲擎蒼上車之后,他把車門關(guān)上,才走到前面開車。
馮恩澤有些小興奮,“厲總,沒想到您這次拒絕的這么干脆,那兩個人臉都綠了,他們肯定想不到,過去這么多年,您以前不是從前任由他們拿捏的您了?!?/p>
見厲擎蒼不說話,馮恩澤訕訕的摸了摸鼻子,也不敢亂說話了。
厲擎蒼微閉著眼養(yǎng)神,卻也聽到了馮恩澤的話。
拿捏?
呵,要不是他心甘情愿,梁家那兩個老的怎么拿捏的了他。
當(dāng)初是愧疚,可那筆錢付完之后,對他們的愧疚也消失殆盡了。
從那個時候開始,這兩個人對他來說,就相當(dāng)于陌生人了。
他從不想絕情,甚至可以說,人生中僅有的這么一次有溫情的情況,再被他們耗盡之后,也變得薄情了。
可厲擎蒼清楚的知道,這怪不得他。
他忍不住又想起了溫馨。
徐翠曾經(jīng)那么欺負(fù)她,她卻連人家的閑事也管,他生活中沒見過誰像她這么傻的。
可你說她傻吧,從那之后,徐翠跟她的關(guān)系卻也緩和了,多次幫助她,就連他都有些驚訝。
所以一個人,不管到了什么年紀(jì),保持一顆赤誠之心是多么的重要。
這種赤誠,他沒有,梁家那兩個老的也沒有。但這并不妨礙他欣賞溫馨。
一時間又想起昨晚的爭執(zhí),心里藏的很深的那股煩躁又有隱隱冒頭的趨勢,厲擎蒼果斷打住自己的思緒,睜開眼看著馮恩澤道,“梁文山那邊還是沒查出疑點?”
馮恩澤嘆了口氣,回道,“梁文山一死,許多線索都斷在了他身上,查不下去了?!?/p>
厲擎蒼只能點頭道,“再從別的方面下手吧,不用著急?!?/p>
付賢龍對他來說,就像是一只陰溝里的老鼠,他從不放在眼里,也有足夠的耐心,一點一點的把付賢龍逼到絕路上。
甕中捉鱉才好玩,不是嗎?
馮恩澤看了眼時間,問,“厲總,到下班時間了,送您回公司還是回家?”
厲擎蒼想到昨晚跟溫馨的冷戰(zhàn),停頓了一下,面不改色的道,“送我回家吧。”
馮恩澤連忙道,“好的?!?/p>
回到家,厲擎蒼看到溫馨正在做飯,走到廚房門口問,“需要我?guī)兔???/p>
溫馨頭也沒抬,“不用?!?/p>
她正切蔥,被辣的流眼淚,說話也是言簡意賅。
可是聽在厲擎蒼的耳朵里,卻以為她還在生氣。
心里暗暗的嘆息,女人真麻煩,即使年紀(jì)大了,該有的麻煩一樣也沒少。
他輕咳了一聲,板著臉道,“我今天跟周芷儀聊過了?!?/p>
溫馨一愣,抬起被辣的眼淚汪汪的臉,“什么?”
厲擎蒼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,原來她的異常是切蔥切的,并不是在跟他鬧別扭耍小性子。
面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,淡淡的解釋,“你不是覺得周芷儀對我不對勁嗎?我今天跟她聊過了,她只是諾諾的好朋友,僅此而已。”
溫馨洗了洗手,用紙擦了擦眼角的淚,打開了窗戶通風(fēng),這才看著厲擎蒼,有幾分不可思議,“你就這么跟人家說的?你——這要是人家沒那意思,你不就太冒昧了嗎?”
代入一下周芷儀,年輕貌美有錢有能力,被一個干維修工的老男人說這種話……要是周芷儀沒那意思,多莫名其妙啊。
溫馨都有些替厲擎蒼尷尬了。
她只是想提醒厲擎蒼注意一下而已,怎么也沒想到他會跑到周芷儀面前說這種話。
厲擎蒼不解,“不是你介意這件事的嗎?我跟她說清楚,你難道不高興?”
溫馨無話可說。
要說高興,也不至于,畢竟對方就是個小姑娘,而且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,可要說不在乎嘛……想到昨天晚上厲擎蒼嫌她找事、想太多,今天卻默默的去跟周芷儀說清楚了,要說她心里沒感動,是假的。
就是這方式太讓人尷尬了。
她覺得不能太打擊男人的積極性,只能順毛捋,“雖然你昨天說的話我不愛聽,但沒想到你真的把我的話聽進(jìn)去了,即使不以為然,也很尊重我的想法,把這事的隱患徹底排查干凈了,我覺得挺感動的?!?/p>
厲擎蒼抬眸,“那我們這算和好了嗎?”
溫馨有些莫名其妙,他們倆吵架了嗎?好像沒有吧。
但既然他這么問了,她也就順著他的話點頭道,“嗯,我們和好了?!?/p>
厲擎蒼心里不為人知的悄悄松了口氣。
溫馨一松口,他頓時就忘了自己上午覺得吃虧,打算讓溫馨晚上又做飯又洗碗,好讓他自己心理平衡的決定了。
開口問道,“你要做什么飯?我?guī)湍惆伞!?/p>
溫馨也沒拒絕,隨口道,“那你幫我剝一下包菜吧。”
厲擎蒼一言不發(fā)的拿起包菜,按照她的要求往下剝。
他的手指修長有力,手腕上帶著一只溫馨認(rèn)不出來的表,襯衫的袖口被解開捋上去,指甲修的整齊干凈,帶著淡淡瑩潤的光澤。
溫馨不經(jīng)意的轉(zhuǎn)頭看到這一幕,呆了一下。
厲擎蒼被她看的莫名,問,“怎么了?我剝的不對嗎?”
溫馨連忙回神,有些不好意思的耳根發(fā)紅,“沒有,你弄得挺好的。”
為了避免尷尬,溫馨主動找話題想轉(zhuǎn)移注意力,想起中午回來的時候,在門口守著的趙慶,她有些唏噓的道,“都說這兩年經(jīng)濟(jì)發(fā)展不好,我之前沒感覺呢,直到今天知道了一件事?!?/p>
她把厲氏集團(tuán)砍掉房地產(chǎn)項目,趙慶的工程隊因此而陷入困境,求助無門的事跟厲擎蒼說了。
厲擎蒼一開始還隨意的聽著,直到聽到溫馨說,趙慶幾次三番的給周芷儀打電話,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(yīng)的時候,他動作突然一頓。
“厲氏集團(tuán)砍掉房地產(chǎn)項目,應(yīng)該對底下這些工程隊提供了安置補償措施吧?”厲擎蒼不動聲色的問,“周秘書不接電話,是不是對方提的要求太過分了?”
溫馨沒有意識到厲擎蒼是在套話,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都說了出來,“沒有啊,我聽趙慶說,他也不指望能讓厲氏集團(tuán)更改決定,只是想給底下跟著他的兄弟們謀一條活路,現(xiàn)在他們工程隊都快支撐不下去了?!?/p>
厲擎蒼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。
如果溫馨說的不假的話,那事情就有些不太對勁了。
厲氏集團(tuán)長盛不衰這么多年,有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,厲氏集團(tuán)有責(zé)任感,以這次砍掉項目的事來說,他很早就在董事會內(nèi)部通過了補償措施,像趙慶這樣的工程隊,每個人都能拿十萬塊錢,并且提供了兩個選擇。
一個選擇是繼續(xù)為厲氏集團(tuán)工作,但是要轉(zhuǎn)到別的項目上去,另一個選擇是,厲氏集團(tuán)為他們引薦,去別的中小房地產(chǎn)項目,繼續(xù)做同樣的工作。
所以,理論上來說,不應(yīng)該發(fā)生趙慶這樣的事。
為什么趙慶會因為走投無路四處找周芷儀呢?
厲擎蒼不動聲色的把包菜剝完,對溫馨道,“我今天回來的時候,有點工作沒弄好,我去打個電話,跟同事交代一下?!?/p>
溫馨連忙道,“那你快去吧?!?/p>
厲擎蒼笑笑,轉(zhuǎn)身走出廚房,進(jìn)了自己的臥室之后,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,拿出手機(jī)給財務(wù)部和人事部的經(jīng)理各打了個電話。
財務(wù)部的經(jīng)理說,給底下工程隊的賠償款早就下發(fā)了,半個月之前由周秘書親自支取的。
人事部那邊則給出了一個令他更加震驚的消息:他們沒有直接聯(lián)系那些工程隊,兩周以前,周秘書去了一趟,把這件事攬了下來。
周芷儀是他身邊的秘書,人事部經(jīng)理自然是認(rèn)為這是厲總有什么別的安排,所以也就沒再跟進(jìn)這件事。
厲擎蒼神色冷沉了下去,他對周芷儀有諸多容忍,大部分無傷大雅的小錯他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可是貪污、中飽私囊這種事,公司是絕對不能容許的。
眼神沉了沉,厲擎蒼給馮恩澤打了個電話。
“厲總,怎么了?”馮恩澤有些奇怪的問。
畢竟平常厲擎蒼一個月也不一定找他一次,最近這段時間,已經(jīng)接連動用他好幾次,就連馮恩澤都感覺到了公司內(nèi)部風(fēng)起云涌的情況。
厲擎蒼問道,“之前我讓你查印章的事跟周芷儀有沒有關(guān)系,你查到了嗎?”
馮恩澤頓了頓,道,“厲總,沒有查出直接證據(jù),但崇正公司拿出那份合同的前一天,周秘書深夜進(jìn)過公司?!?/p>
厲擎蒼的心情徹底沉了下去。
查了這么久,一個可疑的人都沒有查到,一查周芷儀,就查到了不對勁,這本來就說明了一切。
如今又加上周芷儀可能貪污公司給工程隊的賠償款,厲擎蒼心情自然不會好到哪里去。
周芷儀跟在他身邊幾年,他一直很欣賞她的工作能力,也很信任她。
如果周芷儀做了背叛他的事……
厲擎蒼沉聲吩咐,“盡快查一下周芷儀近期的動作,公司被吞了一筆賠償款,我懷疑跟她有關(guān),你查一下她近期銀行流水,以及有沒有跟別的人有來往。”
馮恩澤沉默了片刻,應(yīng)了一聲。
掛了電話,厲擎蒼拿著手機(jī),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摩挲著,好半晌沒動。
直到溫馨在外面呼喚他,“擎蒼,你忙完了嗎?飯好了。”
厲擎蒼應(yīng)了一聲,走出去吃飯。
與此同時。
周芷儀的公寓中。
周少川赤裸著身體,坐在沙發(fā)上打游戲。
周芷儀忙完工作,從電腦前抬起頭來,就看到周少川那幅樣子,心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。
“你能不能有點追求?整天住在我這里,吃我的喝我的,你到底打算什么時候走?!”
周少川不耐煩的道,“我住的好好的,走什么走?別扣扣搜搜的跟我算計那點錢,半個月前撈的那一筆還不夠你花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