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曉燕只打眼瞥了一下,就立即收回了目光,心里砰砰砰的跳。
她想起那天厲擎蒼找她的時候說的話。
“小馨的父母并不愛她,他們這次來榕城,一定是有人刻意為之,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付賢龍。我大體了解了一下你和周杰的事,很抱歉在那個時候,我沒能向你和小馨提供幫助,這次去做他們的保姆,是一個機(jī)會,我們兩個里應(yīng)外合,說不定能抓住付賢龍的尾巴。”
“這是一條大魚,當(dāng)然,魚越大意味著風(fēng)險越大,實不相瞞,小馨之前跟我表達(dá)的意思是,她去做這個誘餌,引誘付賢龍上鉤,但我不能答應(yīng),我不愿意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危險。正好諾諾需要去國外,我就讓她跟著去了,這件事我找你,是風(fēng)險也是機(jī)會,你有拒絕的權(quán)利?!?/p>
周曉燕怎么可能選擇拒絕,她毫不猶豫的就答應(yīng)了。
既有機(jī)會報表哥的仇,又能免去溫馨涉險,還有厲擎蒼為她保駕護(hù)航,三全其美的事,錯過了這一次,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再遇上了。
本以為至少要耐心的等兩個月,才會有進(jìn)展,沒想到她來這里的第二天,就看到了這一幕。
再結(jié)合剛才那個杜老板的話,她心里有種很強(qiáng)烈的預(yù)感,這一定就是厲擎蒼說的大魚。
所以她飛快的給厲擎蒼編輯短信。
“厲總,今天有個自稱裝修公司老板的人來找譚玉秀和溫老三,姓杜,說是正在競標(biāo)厲氏集團(tuán)一家商場的裝修項目,來的時候提了兩盒營養(yǎng)品,現(xiàn)在人走了,他們倆打開盒子,里面是一摞一摞的嶄新人民幣?!?/p>
為了避免被譚玉秀和溫老三發(fā)現(xiàn),周曉燕沒敢打電話。
發(fā)完消息就一直等著厲擎蒼的回復(fù)。
很快,厲擎蒼發(fā)來了一張照片,問,“是不是這個人?”
周曉燕看了一眼,肯定的回復(fù)道,“就是他?!?/p>
厲擎蒼回了個“ok”。
周曉燕一下子懵了,這ok是啥意思???
表示他知道了?
那然后呢?
不需要她做點什么嗎?
她都當(dāng)臥底了,這也太輕松了點吧?傳說中的危險呢?
周曉燕覺得哪里不太對,出去一看,溫老三和譚玉秀幾乎留著哈喇子趴在那堆錢上了,兩個箱子里的錢加起來至少得有一百萬,直接把這兩個人搞瘋了。
她走進(jìn)廚房,關(guān)上門,做出準(zhǔn)備炒菜的樣子,然后給厲擎蒼打電話。
厲擎蒼很快接起來了,問,“還有事?”
周曉燕啞了一瞬,隨后才道,“剛才杜老板來送禮的時候,他們倆并沒有領(lǐng)會到杜老板的意思,現(xiàn)在看到錢,估計也不會想太多,我要做點什么嗎?比如提點他們兩句,讓他們主動去找杜老板?”
在周曉燕看來,兩方?jīng)]有接觸,怎么才能抓住把柄呢?
厲擎蒼卻道,“不用,你什么都不用管,只要在姓杜的眼里交易已經(jīng)達(dá)成了就夠了。”
周曉燕還是不理解,但也知道接下來不是自己能問的了,便問道,“那我就繼續(xù)當(dāng)保姆?”
“嗯,有任何異樣情況再聯(lián)系我?!眳柷嫔n道。
“那好吧?!敝軙匝鄴炝穗娫?,很難說這是一種什么感覺,畢竟她答應(yīng)厲擎蒼來這里的時候,是抱著必死的決心,以為會像無間道那樣,又精彩又刺激……
哪曾想這么簡單。
這樣一看,厲擎蒼還真是挺厚道,還提前說了有風(fēng)險,其實除非付賢龍發(fā)瘋把所有人殺了,哪還有別的風(fēng)險呢。
她安心的把手機(jī)塞口袋里,繼續(xù)做飯。
客廳里,譚玉秀和溫老三真的快瘋了,他們倆活了一輩子,都沒見過這么多錢!
溫老三尤其著魔,一遍一遍的數(shù)著,“一,二,三……五十……一百……一百三……一百五……”
一沓就是一萬,這里一共有一百五十萬。
這可是一百五十萬!
把他賣了都賣不出這么多錢!
“發(fā)了,發(fā)了……”溫老三激動的紅了眼,雙手捧著那些錢,快樂的要昏過去了,“老婆子,我們這下可真是發(fā)大財了……”
譚玉秀也激動不已,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,好半晌,她才哆哆嗦嗦的道,“老頭子,這些錢不能亂動,你懂得不?榕城太大了,這些錢對我們來說很多,可對榕城來說不夠多,我們得留著,等棟梁來了,這就是他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?!?/p>
溫老三聽到這話不樂意了,“憑啥都給棟梁?這里有這么多呢,咱倆留五十萬,給棟梁五十萬,再給孫子留五十萬,那話怎么說來的?不能把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?!?/p>
譚玉秀被他說服了,點點頭道,“那就這么辦。”
兩個人這才想起家里還有個外人,連忙回頭看了一眼,見周曉燕老老實實的在廚房里做飯,這才放心下來,七手八腳的把錢都收回盒子里,然后一人搬著一個盒子進(jìn)了臥室。
溫老三順手摸出了一沓錢,舔著臉跟譚玉秀說,“先給我一萬花花,這輩子老子還沒當(dāng)過有錢人呢,去試試有錢人是什么感覺!”
譚玉秀本來不想答應(yīng),不過轉(zhuǎn)念一想,一百五十萬呢,就算花掉一萬還有一百四十九萬,還很多呢。
于是便點了點頭,見溫老三那飄到天上去的模樣,又叮囑了一句,“我可告訴你,這錢不經(jīng)花,你別搞那些亂七八糟的事,嫖娼和賭博尤其不能碰,知道嗎?”
溫老三以前年輕的時候在外面干活就愛嫖,后來年齡大了回了老家,在老家天天沒正事,有時間就跑去村口跟同樣無所事事的男人們打牌,他們玩的倒是不大,一塊兩塊的,但有時候一晚上能輸五六百。
譚玉秀對他那副德行懷恨已久。
溫老三自然是一口答應(yīng),連飯也顧不上吃了,揣了錢就出去了。
周曉燕把飯菜做好,端到桌子上來,這才叫譚玉秀,“夫人,吃飯了?!?/p>
譚玉秀走出來,看了她一眼,似乎是想說什么話,但又咽了回去。
周曉燕問,“老先生呢?”
譚玉秀說,“他出去了,不用管他?!?/p>
周曉燕便只盛了兩個人的飯。
因為之前譚玉秀提過要求,周曉燕便沒有自討沒趣的上桌吃,往碗里夾了點菜就準(zhǔn)備去廚房吃,沒想到譚玉秀卻叫住了她,說,“別去廚房了,家里也沒人,你坐下陪我吃飯吧?!?/p>
周曉燕心里打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,譚玉秀這個人,勢利眼,欺軟怕硬,突然對她這么客氣,一定是有所圖或者有所求。
她不動聲色的坐下來,嘴里對譚玉秀千恩萬謝,“謝謝夫人好心。”
譚玉秀生硬的笑了笑,筷子嫌棄的扒拉著菜,心里滿是厭惡,還是厲家老夫人身邊的保姆呢,怎么做菜做的這么摳搜,連肉都放這么少。
周曉燕要是知道了她的抱怨可是要委屈死了,本來晚飯就要吃的清淡點,再加上譚玉秀和溫老三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,她晚上哪里敢做不好消化的肉啊。
譚玉秀扒拉了半天,隨便吃了幾口米飯,忍著沒有對周曉燕破口大罵,她放下筷子,看向周曉燕,旁敲側(cè)擊的問,“你在厲老夫人跟前伺候了那么久,肯定對厲家的事了解不少吧?”
周曉燕不知道她這是又要唱哪出,謹(jǐn)慎的回答道,“還好吧,老夫人她不太喜歡下人嚼舌根。”
譚玉秀“害”了一聲,“這哪算嚼舌根啊,我初來乍到的,只是想了解一下,你也知道,我的女兒是厲家的當(dāng)家太太,我這當(dāng)媽的心里不踏實啊,怕我女兒在厲家受欺負(fù)?!?/p>
周曉燕連忙說,“您多慮了,不會的,厲總對小……對太太很好的,太太絕對不會受委屈的?!?/p>
譚玉秀一副憂愁的模樣,嘆口氣道,“可是溫馨也沒能給擎蒼生個兒子,擎蒼就一個女兒,肯定是想要兒子的,要不然這么大的家業(yè),以后怎么辦?總不能拱手讓人吧?”
“這……”周曉燕不知道該怎么接,“這我不知道了?!?/p>
譚玉秀意有所指的問,“你知不知道厲家除了擎蒼之外,還有沒有在公司里身居高位的男人?有沒有被當(dāng)成繼承人培養(yǎng)的下一代?。俊?/p>
周曉燕終于明白譚玉秀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了,這廝竟然是在肖想?yún)柤业募覙I(yè)!
這可是厲家??!譚玉秀到底知不知道厲家意味著什么?
竟然想摘厲擎蒼的桃子,她也真是太敢想了。
周曉燕依舊是搖頭,“夫人,這些我都不知道,要不您回頭問問厲總吧?!?/p>
譚玉秀臉色頓時就沉了下去,沒好氣的說,“什么都不知道,我要你有什么用!去,刷碗去!”
她去問厲擎蒼?那不就是直接告訴厲擎蒼她想讓自己兒子霸占厲家家產(chǎn)嗎?這種話怎么能直接問?
至少也要等溫馨回來才好籌劃。
想到這,譚玉秀又把周曉燕叫了回來,皺眉問道,“溫馨到底去哪里了啊?你知不知道?”
來的時候厲擎蒼只說溫馨有事不在榕城,但也沒說什么事,也沒說什么時候回來,她這都來了兩天了,還沒見到溫馨。
見不到溫馨,她這心里始終就踏實不下來。
周曉燕早就得了厲擎蒼的吩咐,搖搖頭說,“我不知道?!?/p>
譚玉秀擺了擺手讓她干活去,煩躁的坐在椅子上,按理說今天得到了那么多錢,她應(yīng)該很高興才對,可是這會兒卻心里煩躁的厲害。
沒來由的心慌。
就在這時,她的手機(jī)突然響了起來,是溫老三打來的。
譚玉秀隨手接起來,沒好氣的道,“你還知道打電話回來——”
“老婆子,救救我??!”溫老三直接哀嚎起來,叫聲凄厲,“救救我,他們要砍掉我的兩條腿!你快點拿錢來救我!”
一聽到這話,譚玉秀的心咯噔一下,連忙問,“發(fā)生什么事了?你惹了什么人?”
溫老三都要哭了,一個大男人抽抽搭搭的說,“我從家里出來,就去洗了個腳,聽你的,啥也沒干,但是這個洗腳城地下室里就有打牌的,我本來只是想過去看看,見識見識榕城是怎么打牌的,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別人推到了牌桌上,我隨便打了幾把,就……就欠了很多錢。”
譚玉秀呼吸都要停了,急忙問,“你欠了多少?”
溫老三蚊子哼哼一樣的聲音,“八……”
“八萬?”譚玉秀松了口氣,八萬還好,她有一百五十萬呢,八萬雖然也不少,但至少能承擔(dān)得起。
可沒想到,溫老三卻是忐忑不安的道,“八十萬……”
“八……八十萬?”譚玉秀差點暈過去!
老天爺,她這輩子都沒見過八十萬,好不容易天上掉餡餅掉下來一百多萬,才半個小時的時間,就只剩下七十萬了?
這個老頭子!
譚玉秀恨得牙癢癢,甚至有一瞬間的沖動不想管他了!
反正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,兩條腿算什么?明天死了也不疼的慌!
那可是八十萬,留給自己和兒子多好?
何必非得給這個不是人的東西填賭債?
譚玉秀狠了狠心,正要說話,就聽到溫老三一聲哀嚎,“??!”
譚玉秀心里一跳,連忙問,“老頭子,怎么了?”
溫老三忍著劇痛氣若游絲道,“他們活生生打斷了我一條胳膊……”
譚玉秀到底是傳統(tǒng)女人,雖然年輕的時候沒少被溫老三打,這些年也沒少受委屈,可是一聽到那群人真這么殘忍,她又有點下不去手了。
最后還是咬了咬牙道,“你在哪?我給你送錢去!”
溫老三報了個地址,譚玉秀掛了電話。
她在臥室里看著那堆錢愣神了好久,最終還是拿了八十萬裝起來,往外走去。
等她離開家門之后,周曉燕立即給厲擎蒼打電話,“厲總,溫老三去洗腳好像被人做了局,輸了八十萬,譚玉秀現(xiàn)在拿著錢去救他了?!?/p>
哪知道厲擎蒼的聲音淡定,“我知道,我讓人做的局?!?/p>
“???”周曉燕傻眼了,這是什么操作?
厲擎蒼不需要這兩個人來給他釣魚了?
厲擎蒼此刻有空閑,便跟她解釋了一句,“他們手里突然有那么多錢,就會變得謹(jǐn)慎小心,所以我要把他們手里的錢套走,只有被逼到絕路上,人才會鋌而走險。”
從沒有擁有過,和擁有過再失去,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。
哪怕一百五十萬只剩下七十萬,譚玉秀和溫老三也不會再安于現(xiàn)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