顏姒覺得他這話問得有些莫名其妙。
可他的語氣,光是聽著,竟能夠想象得出他此時落寞的臉色。
她既然肯打這個電話,就沒打算要譏諷,語氣始終如一的平靜。
“小孩子什么都不懂,她燒糊涂了,在車上叫了很久你的名字?!?/p>
江硯黎面色冷凝,一顆心一再的往下墜。
剛看見她打電話來的那一瞬的欣喜,當真被冷水給浸得透透的。
她甚至都不曾知道小乖是什么身份,只是陸輕去找她了,那女人沒那么好,必定是說了許多歪曲事實且刺激顏姒的話,她卻能情緒這樣冷靜,冷靜得有些漠然了。
就好像江硯黎曾和她存續(xù)的那段婚姻,當真如夢一般,她早就醒了,且醒過了就很清醒。
唯獨他還陷在泥沼里拼命的掙扎。
突如其來的沉默,沒有面對面,氣氛也很尷尬。
直到顏姒主動開口緩和:“孩子是無辜的,你要是想過來看看,那就來?!?/p>
江硯黎喉間用力的吞咽了一下,“我來了你就走?”
顏姒默了默,說道:“嗯?!?/p>
他險些笑了,卻也無奈居多,“好,我現(xiàn)在過來?!?/p>
起碼她會看見他人來了后再走。
能夠見她一面。
“顏醫(yī)生?!?/p>
兒科醫(yī)生和馮若希關(guān)系好,也經(jīng)常和顏姒一塊吃飯,三十多歲,經(jīng)驗老道的女醫(yī)生,和顏姒一眼,扎著方便的低馬尾,剛從孩子那兒過來。
“沒什么大礙,就是高燒,我給做了推拿了,現(xiàn)在護士還在推著,待會兒喂點藥,再物理降溫,觀察一晚上,到明早應(yīng)該能退燒?!?/p>
醫(yī)生往后看了一眼,聲音放低了些,“我瞧著眼熟,好像是個明星,你跟她認識?”
顏姒說:“不算認識,碰見了,覺得孩子情況不對,就帶到醫(yī)院來了,麻煩你們了。”
“麻煩什么,小事,本來我今晚就值班。”
醫(yī)生想了想,本藏了話,但猶豫了下,還是說了出來:“我覺得不太對,兩歲小孩兒,誰家不當個寶貝疙瘩,她這高燒,應(yīng)該是一開始感冒沒管,給托嚴重的,大人太失職了,我剛碰了下,臉兒燙得,趕緊給量了體溫,再多兩三度,孩子都得燒成傻子,我以為你和那女人認識呢,還打算讓你勸勸她,哪有這么疏忽的,既然不熟,那就算了?!?/p>
顏姒只是聽著,并沒有多少反應(yīng)。
來的時候,怕風吹著孩子,車窗是光著了,只一扇窗戶降了半指長的空隙,她卻能聞到孩子呼吸里的那股子腥臭味。
她當時心里便有些猜測了,只是不好把那種想法放在一個母親身上。
倒是沒想到,居然有一天,她居然也會遇到,拿她當情敵的女人,利用孩子來爭寵。
或許陸輕有句話是露了實底的,她確實是沒有辦法了,才會來找顏姒,但凡江硯黎肯給她說話的機會,今晚都不會在顏姒面前有這一出。
“對了,孩子還有沒有別的親屬啊,住院得家屬同意,我問那明星,她什么都不說,也沒反應(yīng),呆怔的一個人坐在那兒,誰跟她說話,好像聲音都進不到耳朵里去似的,她遲遲不同意,我們也不好用藥,要是有別的家屬,最好來一趟?!?/p>
顏姒抬了下眼梢,“快了,已經(jīng)通知了?!?/p>
“那就好,我那邊還有點事,我先過去忙會兒,要是家屬來了,直接叫我就是?!?/p>
顏姒點點頭,“好,你去忙吧,我在呢。”
醫(yī)生應(yīng)了一聲,去忙手頭上的事。
她們是站在剛出電梯的休息區(qū)說話的,門口出去正對著護士臺,沒旁的人聽見。
當把孩子交到醫(yī)生手上之后,顏姒便沒進過病房。
她就在休息區(qū)的橫排沙發(fā)上坐著。
不知過了多久,她都開始犯困了,電梯數(shù)次打開后,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奔了出來,稍頓了一秒后直直的朝她過來。
顏姒似有所感,還不等抬頭,手被拉住,緊接著男人將她給扶了起來,推在后背的手將她往懷里里摁。
江硯黎的氣息,她再熟悉不過。
本能反應(yīng)的沒有掙扎。
耳旁能聽見他喘得過急的呼吸聲,顏姒才推他肩膀把距離拉開。
“孩子在45病房。”
“你怎么樣?”
還管什么孩子,那又不是他的孩子,他現(xiàn)在滿眼都只有顏姒,天知道這一路過來,他心里都糾結(jié)成什么樣了,就怕她受氣,就怕她受委屈。
好不容易趕到了,剛出電梯,他險些錯過,視線拉回來,看見她低著頭坐在那,后背都沒挨著靠背。
明知道她這樣是在走神,可這么大個休息區(qū),就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兒,江硯黎的心一下就被揪起來了,哪里還管得了別的,只想把老婆往懷里摟。
“陸輕為難你沒有?跟你說難聽話了沒有?”
江硯黎的手還扶在顏姒的胳膊上,舍不得放開。
剛才摟她,連抱都沒算,她一推他肩膀,他就自覺松手了,可還是舍不得松得徹底,仍然托著扶著。
可顏姒并不想和他有肢體接觸,推開他的手,還往后站了兩步。
“我沒事,你去看孩子,我去找醫(yī)生。”
江硯黎把她拉回來,眉目深深的看著她,特別想讓就這么把她帶走,可把一個無辜的孩子撇下,未免太無情。
而且知道她不會愿意。
“然后呢?叫完醫(yī)生,你是不是就要走了?”
他這會兒的模樣,渾像是給自己劃了個圈,困在里面了。
即便言語間沒有祈求,可神態(tài)間的小心翼翼卻是怎么都藏不住的。
顏姒往下低了一下,盯著他的手。
江硯黎想裝傻充愣都不行,有一次將手從她手腕上撤走。
“姒姒……”
“江硯黎,”顏姒一開口,嗓音略沉,又無奈且?guī)е鴥煞謵酪?,“現(xiàn)在十一點了,很晚了,我要回家睡覺了,明天還得上班?!?/p>
江硯黎眉目一松,下意識看了一眼時間。
顏姒不等他回話來,轉(zhuǎn)身要走。
“姒姒,”江硯黎又一次叫住她,“小乖不是我的孩子?!?/p>
“我知道?!?/p>
顏姒頭都沒回,卻留下了一句,而后走向另一個方向,去找醫(yī)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