喬玉蘭故意挑起眾人情緒,還得意地沖韶驚鵲挑眉。
原以為韶驚鵲肯定會被氣瘋,不成想?yún)s聽到她淡定開口:
“我同意換宿舍?!?/p>
沒料到韶驚鵲這么容易就認輸,喬玉蘭意外之余,面上不禁一喜——哼,剛才說那些狠話有什么用,現(xiàn)在還不是只能乖乖低頭!
可韶驚鵲接著又說道:
“我一個人住這么大的單間的確沒必要,這個宿舍應該分配給咱們團里更有需要的人,大家伙有沒有意見?”
聽說韶驚鵲同意把宿舍讓出來,眾人哪里還有別的意見,一個個如墻頭草般紛紛點頭附和。
韶驚鵲對此微微一笑:
“那好,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,那我提議,將這間宿舍分給吳霜同志一家?!?/p>
這話一出,剛才還熱絡不已的過道里驟然安靜了下來。
吳霜?
那個住樓梯間的場工?
為啥要把這么好的宿舍分給她?
韶驚鵲不等眾人反應過來,接著說道:
“吳霜同志一家四口在狹窄的樓梯間住了這么長時間,是咱們團唯一沒有分配到宿舍的職工,我認為目前沒有比她們家更需要改善住宿條件的家庭?!?/p>
文工團的宿舍一直緊張,而吳霜又是團里出了名的老實人,比她后進團的職工都分到了宿舍,也遲遲沒有她的份兒。
眼看還有人不服,想要開口說話,韶驚鵲搶先道:
“陳姐,我要是沒記錯的話,前年你家三樓單間的名額,是吳姐讓給你的吧?”
“牛麗麗,你一個外地人剛進團的時候沒分配到宿舍,還好有吳姐收留你,那樓梯間什么環(huán)境你最清楚,你就住了三天,就到團長辦公室哭著鬧著要了一個六人間的床位?!?/p>
“你們住三天就受不了的環(huán)境,吳姐一家住了三年,大家摸摸良心,是不是不會哭的孩子就該得不到糖吃,還有哪家的住宿條件比吳姐家更差?”
這些話在眾人耳朵里炸響,剛才還躍躍欲試的幾個人也悻悻閉了嘴。
眼看形勢轉變,韶驚鵲還借機在眾人面前出了風頭,喬玉蘭心中正不爽,忽然腦子里靈光一閃:
“你要和吳霜換可以,那你就去住那個樓梯間!”
原本喬玉蘭已經(jīng)找好臨時沒有空床位的借口,給韶驚鵲預備了一個條件最惡劣的雜物間,可眼下韶驚鵲非要自找苦吃,她當然要成人之美了。
還不等韶驚鵲答話,角落里突然冒出一個唯唯諾諾的聲音:
“不,不行,小韶同志哪能去住那個地方!”
說話的是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吳霜,她被韶驚鵲的話感動得熱淚盈眶,這輩子做夢也沒想到會有人站出來幫她說話,更想不到這個人會是韶驚鵲。
“那個樓梯間又陰又潮,小姑娘家身子嬌貴,哪里受得了,我們一家都住慣了,沒事,就這樣住著挺好?!?/p>
喬玉蘭狠狠剜了吳霜一眼,真是爛泥扶不上墻!
她心里對吳霜嫌棄得要死,可張嘴說出來的話倒是好聽:
“吳姐,你家大娘病了這么長時間,一直都不見好,肯定就是受樓梯間那陰暗潮濕的環(huán)境影響,換個曬得到陽光的住處說不定早好了?!?/p>
“小韶年紀輕,身體好,堅持一段時間沒什么問題,她一個單身女青年,又不拖家?guī)Э冢涣藥滋炀湍軇虺鰜硪粋€宿舍床位,這個事不就完美解決了嗎?”
話是這么說,喬玉蘭心里早就拿定了主意,只要韶驚鵲搬進樓梯間,她就別想短時間內找到床位搬出來。
韶驚鵲看著她小人得志的表情就覺得可笑,她把宿舍讓給吳姐沒關系,可也不代表她就要去自找苦吃??!
韶驚鵲悠悠開口:
“那就這么說定了,這個宿舍就換給吳姐一家,至于我住哪兒,就不用你咸吃蘿卜淡操心了,你還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,這么一身濕衣服穿著舒服么?”
聽她這么一說,喬玉蘭才反應過來,自己身上還在淌水呢!
“你!今天之內必須搬!別想著賴賬!”
喬玉蘭也顧不上和韶驚鵲打嘴仗了,丟下一句狠話,就趕緊捂著胸口往自己宿舍跑。
熱鬧看完,其他沒占著好處的人也各自散了。
吳霜很是過意不去地對韶驚鵲說道:
“小韶,給你添麻煩了,你放心,我肯定不能讓你換到樓梯間去,你住你的,要是她們問起就說是我不愿意換?!?/p>
韶驚鵲拉起她的手,輕輕拍著寬慰:
“吳姐,這宿舍你就安心住著,換給你我心里樂意,你家老的老小的小,那樓梯間就不是個住人的地方,長期住在那種陰暗潮濕的環(huán)境是要出問題的?!?/p>
“再說了,這次換宿舍的事是副團長發(fā)的話,就算不換給你,今天肯定也會讓我騰給其他人,原來我不懂事,對你說了許多不好聽的話,就當是我給你賠罪了。”
吳霜感動得眼淚花兒直在眼眶里打轉,一個勁兒搖頭:
“什么賠不賠罪的,姐,姐感激你都來不及,以后你就是姐的親妹子,你的事就是姐的事……”
看著吳霜激動得語無倫次的樣子,韶驚鵲笑了:
“好,那我以后可要經(jīng)常上門來蹭飯了?!?/p>
“來,來,來!”
吳霜終日愁苦的臉上也笑開了花,忽然想到韶驚鵲搬了宿舍沒住處,又遲疑道:
“驚鵲妹子,你這搬了宿舍住哪兒啊?你要是不嫌棄,咱們暫時擠一擠,等以后有床位了再搬過去?”
韶驚鵲知道吳霜是好意,可她還真不習慣和別人一家老小住在一個單間里,更別提還是男女混住,于是便婉言謝絕了。
至于住處問題,她已經(jīng)想好了解決方案:
今晚先找個招待所湊合住一晚,明天就去租房,最好能租個兩室的房子,這樣等她和越飛螢匯合后也能踏實住下。
這點困難對一個現(xiàn)代女性來說,根本不是問題。
這時候時間已經(jīng)有些晚了,公交車早就停運,韶驚鵲只能提著大包小包步行往最近的招待所走。
好不容易走到招待所,前臺聽說她要辦理入住,沖她微微一笑:
“你好同志,請出示你的介紹信?!?/p>
累得還沒緩過勁兒的韶驚鵲如遭雷劈,她怎么把這茬給忘了?!
這年頭可是得憑地方或者單位開的介紹信才能住招待所,拿錢都不管用。
她連忙解釋道:
“你好同志,我是咱們市文工團的,今天臨時住一晚,沒來得及開介紹信,你看明天一早上班了,我給你補過來行嗎?”
前臺服務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長得是挺漂亮,像是文工團的人,可漂亮又不能當介紹信使,這不是叫她犯錯誤嗎?
“那可不行,沒有介紹信辦不了入住,到哪兒都是這個制度?!?/p>
任憑韶驚鵲好說歹說,這個前臺服務員就是不肯松口,韶驚鵲只能再想別的辦法。
思考片刻后,她決定回越公館去找越飛螢,越家大小姐收留她一晚上總不會有問題,還能碰頭把接下來的計劃商量了。
她好不容易提著沉重的包袱又走回越公館門口,敲了半天終于敲開了門。
有過一面之緣的王管家只拉開了一絲門縫,警惕地盯著她:
“這么晚了,你找誰?”
韶驚鵲硬是從疲憊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:
“你好,我是剛才參加宴會的客人,我叫韶驚鵲,和曲團長一起來的,我想找一下越……小姐?!?/p>
一聽說她是和曲靜云一起來的,王管家瞬間變了臉色:
“我家小姐已經(jīng)睡下了,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說!”
說完也不聽韶驚鵲解釋,徑直關上了大門,任憑她怎么敲也不再搭理。
韶驚鵲頓時無語了,難不成她今晚只能露宿街頭?
要是她沒記錯,現(xiàn)在離嚴打還有好幾個年頭,社會治安可算不上太好,她一個漂亮小姑娘睡大街上……要不,還是回去睡那個滿是霉菌,路過都得捂著鼻子的樓梯間?
正當她猶豫之間,夜色中傳來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:
“原來……你叫韶驚鵲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