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奮力將竹筏朝著鄭廠長所在的樹椏劃過去,畢國光扯著嗓子朝他喊:
“鄭廠長!堅持住!我們來救你了!”
鄭廠長聽到喊聲,激動得張嘴就要答話,結(jié)果連嗆好幾口水,一頓掙扎把畢國光幾人嚇得手下動作飛快。
石頭接連套了好幾次,才把一頭綁著竹筏的繩索另一頭套在了一根粗壯的枝椏上,隨即幾人拉著繩索總算在逆流中穩(wěn)住了竹筏的位置。
眼看離目標(biāo)樹椏還有點距離,為了安全起見,畢國光把另一條繩索丟向鄭廠長,朝他喊道:
“你把這條繩子綁在你腰上,我們拉你過來!”
試了好幾次,哆哆嗦嗦的鄭廠長總算是抓住了扔過去的繩索,可下一秒他卻把繩子綁在了豬的腰上,沖畢國光等人揮手示意:
“救它!先救它!”
畢國光頓時急得眼睛充血,現(xiàn)在的水流這么大這么急,說不定什么時候樹椏就會被折斷,這人卻還想著救豬。
可這時候他們又拿鄭廠長沒辦法,繩子已經(jīng)被他系到了豬身上,當(dāng)下也只能先趕緊把豬拉回來,再把繩子給他扔回去。
“快拉!”
幾人一使勁,原本在樹椏上卡著的豬被扯落水,在水中一陣驚慌掙扎,那瞬間迸發(fā)的求生力氣加上水流的作用,直接將第一個拉住繩索的石頭拽得一踉蹌,差點掉進(jìn)水里。
還好身后畢國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帶,電光火石之間硬生生又把人扯了回來,直把石頭給嚇愣住了。
還是畢國光喊了一聲“快使勁”,他人才從驚嚇中回過神來,趕緊拼命往回拉。
三人費(fèi)了九牛二五之力才把在洪水中拼命掙扎的豬拉上了竹筏,頓時原本就不大的竹筏能站人的位置就更少了,再加上那頭豬受了驚,一直控制不了地躁動,時不時就會出現(xiàn)差點把人撞下水的險象。
這種情況下,竹筏上的三人連站都站不穩(wěn),如何能把樹椏上的鄭廠長拉過來。
感覺水流越來越急,另一個小戰(zhàn)士著急道:
“連長,把這豬扔下去吧!先把人救上來要緊!”
樹椏上的鄭廠長一聽要把他的豬扔下去,立馬扯著嗓子喊道:
“不要扔!不要扔我的豬!不用管我,你們走!把豬帶回去!”
他一邊喊,一邊作勢要松手,生怕畢國光幾人為了救他再把豬扔下去。
畢國光瞳孔放大一瞬,厲喝道:
“鄭廠長!你別亂動!不扔你的豬,我們可以把你們一起救出去!”
聽到他的話,求生的本能讓鄭廠長下意識又抓住了樹椏,能活著,誰又甘心赴死呢?
此時的鄭廠長心里比黃連還苦。
這個屠宰廠早在五年前還是個即將解散的落魄單位,是他賣了老家的房子,拖著一家三口在旁邊搭了個草棚,每天穿個草鞋走街串巷收生豬,方圓幾十公里的村莊都被他走了個遍,求爺爺告奶奶地和各個公社打交道,一頭一頭地把生豬收了回來,最終保住了屠宰廠和廠里的工人。
好不容易堅持過那段動蕩的歲月,吃過虧的鄭廠長居安思危,又積極學(xué)習(xí)新技術(shù),在廠里開辟了一個養(yǎng)殖場,將偶爾收回來的一些小豬圈養(yǎng)在里面。
為了養(yǎng)好這些豬,他每天起早貪黑地照顧,就算被媳婦罵他對豬比對自己孩子還上心也不以為意。
經(jīng)過一年時間的努力,年底這批豬全都養(yǎng)得肥頭大耳地出圈了,不僅完成了屠宰廠的生豬屠宰指標(biāo),多出來的豬肉大半賣給了各個供銷社,還剩了一部分肥豬肉作為年底福利發(fā)給了屠宰廠的職工,讓職工們高高興興地過了個好年,也讓安豐鎮(zhèn)其他單位的人都羨慕不已。
有了這次的成功經(jīng)驗,也有了可以繁殖的成年種豬,第二年在他的帶領(lǐng)下,屠宰廠發(fā)展得越發(fā)紅火,職工的荷包也越來越鼓,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。
鄭廠長想不通,這眼看著日子一天天向好了,咋就能遇上百年都難得一遇的大暴雨呢?
這場暴雨下的第一天夜里,原本已經(jīng)從廠里歸家的鄭廠長就擔(dān)心了一晚上,他擔(dān)心這場已經(jīng)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會把處在安豐鎮(zhèn)低洼處的屠宰廠給淹了。
第二天一大早,他就淌著沒過腳踝的積水,冒著瓢潑大雨,急匆匆趕往屠宰廠,卻發(fā)現(xiàn)屠宰廠的積水已經(jīng)沒過了膝蓋,頓時渾身發(fā)涼。
聽著豬圈方向傳來的嚎叫聲,他磕磕絆絆地慌忙踏水跑到豬圈一看,頓時紅了眼睛,十幾只剛出生不久的小豬崽全都浮在水面上,溺死在豬圈里。
來不及傷心,他趕緊和隨后趕來的其他職工一起,把尚且安然無恙的大豬趕到了緊鄰豬圈的二層小樓的天臺上。
到那時鄭廠長都還沒陷入絕望,豬圈里的十幾頭大豬都還活著,其中還有幾頭幸存的大豬懷了崽,等水退下去之后,雖然損失不小,但也有重來的希望。
可誰也沒想到,這場雨竟然完全沒有停止的趨勢,反而越下越大,像天被捅破了窟窿似的一發(fā)不可收拾。
鄭廠長一開始還和廠里的工人找來遮雨布扯著,站在天臺上給豬擋雨,到后來狂風(fēng)四起,手里的遮雨布根本拽都拽不住,直接吹飛了不見蹤跡。
看著沒日沒夜下的暴雨,辦公樓的一層已經(jīng)被水淹了一半,鄭廠長的心里開始沒底,屠宰廠的職工們也都不敢離開。
可這場雨并沒有如他們所有人希望的那樣停下來,反而不停地下著,屠宰廠所處位置的水位也在不斷上漲,很快就將一樓完全淹沒。
而在所有人淋著暴雨忍凍挨餓了一整天之后,有人驚恐地發(fā)現(xiàn)水位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(jīng)漲到了二樓到天臺的樓梯口。
眾人不得不又想方設(shè)法把豬從天臺趕到了旁邊更高的廠棚屋頂,但屋頂是個斜坡,在趕上去的過程中就有一頭懷著崽的母豬不慎掉了下去,立馬就被湍急的洪水給沖得不見蹤影。
鄭廠長等人心疼不已,可他們自身難保,也沒有別的辦法。
隨著水位不斷上漲,留給他們的生存空間也越來越小,為了活命,屠宰廠的職工們爬到了最高處的梁頂。
可梁頂?shù)钠露忍叮絹碓蕉嗟拇筘i一不小心就滾落下去,同樣難逃被水沖走的命運(yùn)。
看著自己辛辛苦苦養(yǎng)大的生豬就這么消失在洪水里,鄭廠長的心都在流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