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人并不擅長玩陰謀,這通常是漢人的特長。
原因很簡單,漢人套路深,玩不起。要不然也不會躲到草原上來了,想當(dāng)年這群人可是被老朱忽悠得挺慘的,送了幾波人才過去勸降,不得已了這才和老朱干仗……
但總有例外,騰和是蒙古人,但接受過漢化教育,別的沒學(xué)到多少,偏偏學(xué)會了挑撥離間、指桑罵槐、張冠李戴。
納哈出并不喜歡這個人,他跟著自己的時候,沒少說讒言,造謠也多,就是因為是非多,這才送到了外面,跟著木哈答這個痞子一起混。
木哈答與騰和算得上一丘之貉,臭味相投,從來都是欺負(fù)人的主,哪里被人欺負(fù)過。
可柳河營地被顧正臣誤導(dǎo)去了遼東鎮(zhèn),硬是錯失了追擊顧正臣的絕佳機會,導(dǎo)致柳河的族人與一干牛羊馬全進(jìn)了海州城,兩人早就想收拾顧正臣了。
木哈答烤著火,對騰和道:“區(qū)區(qū)一次作戰(zhàn),明廷竟然給顧正臣封了伯爵,那個朱皇帝也不想想,這樣一來讓馬云、葉旺如何處之?現(xiàn)在挑撥離間正是我們的好機會,一定要動用在遼東鎮(zhèn)及周圍的全部細(xì)作,不擇手段毀掉他們!”
騰和嘿嘿笑了兩聲,十分贊同:“無論是都司的馬云、葉旺對付顧正臣,還是顧正臣還手,最終得利之人都是我們。若是他們露出破綻,我們便可出手!”
“沒錯,這事還是需要在遼東鎮(zhèn)先散播消息,就如此說……”
木哈塔安排道。
顧正臣坐在海州城的公署里,與一干將官一起度過了除夕夜。
天亮?xí)r,已是洪武十一年。
張培看著笑意滿滿的顧正臣,問道:“老爺可是想到什么開心的事了?”
顧正臣整理了下衣襟,看向晴空:“若是在金陵,這一日可睡不到此時,天不亮就需要跑到奉天殿外候著,你是知道的,大冬天冷得很……”
海州雖然很冷,但只要有太陽,就能給人帶來一些暖意,甚至還能曬太陽,舒坦得很,不像金陵那地方,濕冷得很,出太陽也止不住寒意。
顧正臣治理海州城并不追求每日天不亮就點卯,至少自己是不會按時去的,只要軍士正常輪值,將官按時值守,安全無憂便可。
這種外緊內(nèi)松的風(fēng)格,讓許多將官心生好感,畢竟遼東天亮之前的夜實在是太冷。
顧正臣的放松,是建立在穩(wěn)固的防護、城外預(yù)警冰墻、軍士短時登城、輪值等基礎(chǔ)之上,并沒有犧牲紀(jì)律與安全。
新年伊始,海州城大慶。
顧正臣坐在公署里,盯著遼東的輿圖,心情卻不在遼東。
不知母親身體如何,不知張希婉是否還好,更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會不會說話了。
過年,誰不想家。
沉思良久,顧正臣開始思考洪武十一年的局勢。
按照歷史進(jìn)程,這一年的大事件并不多,值得注意的就一件:元廷的皇帝愛猷識理答臘會在今年四月死去,隨后是脫古思帖木兒繼位,這個家伙也是個不太老實的主。不過元廷內(nèi)部的權(quán)力更迭并不會對遼東局勢構(gòu)成影響,對大明的影響也不大。
顧正臣放松下來,注意力開始集中到遼東地界。
納哈出遲遲沒有動作,自己可不能收手太久,再過兩個月,天稍暖些時,新火器第一軍就需要殺出威名,是真正的威名!
自己可能在遼東停留不太久,最好能在今年收拾掉納哈出,若是如此,自己當(dāng)侯爺估計也沒人說不是了吧……
黃森屏看著嘿嘿傻笑的顧正臣,咳了聲,道:“都司發(fā)來文書。”
顧正臣白了一眼黃森屏:“過個年還送文書,何事?”
黃森屏打開文書看了看,對顧正臣說:“都司提議,希望在今年向東拓展,盡早將鐵嶺、安樂州打下來,并向東延伸,與女真部落聯(lián)合,截斷元廷與高麗之間的聯(lián)系?!?/p>
顧正臣起身,目光中閃爍出殺機:“與女真部落聯(lián)合?誰出的主意!”
“呃,馬都指揮使?!?/p>
黃森屏看了下落款。
顧正臣接過文書,掃了幾眼,沉聲道:“沒必要聯(lián)合女真部落,全滅了就是,他們不是事元就是事高麗,投降了大明,早晚也是個禍害。與其貽害后人,不如將他們?nèi)麥绺蓛?。?/p>
黃森屏吃驚地看著顧正臣。
對元廷,對納哈出,對高麗,顧正臣尚沒有表現(xiàn)出如此的煞氣,怎么面對毫不起眼的女真竟是如此?看其心思,是恨不得將女真屠了,埋在坑里又挖出來抽一頓……
黃森屏小心地說:“女真部落那么弱,禍害不了大明吧?”
顧正臣冷厲的目光看向黃森屏,張了張嘴,也不好說什么。
確實,現(xiàn)在的女真部落算不得什么,原始、落后,被元廷壓榨太久,部落也極是分散,一個族群能有上千人那絕對是大部落,加上內(nèi)部斗爭頻頻,許多女真部落都成了幾百人、甚至是幾十人的微小部落。
這個時間點,女真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脅,誰都沒將這些人瞧在眼里。
但顧正臣不一樣,顧正臣知道這群人就是滿清的祖先,考慮到?jīng)]了祖先就沒了孫子這個真理,顧正臣很想將這些人全都送走。
寧愿背負(fù)一世罵名!
只是,老朱未必會同意,自己也決定不了東北的大局!
顧正臣咬牙切齒,將文書丟在桌案上,道:“給都司發(fā)文書,就說,海州城另有軍略,不參與都司東進(jìn)計劃!”
黃森屏猶豫了下,勸說道:“這樣一來,會不會讓都司與都指揮僉事生出矛盾?畢竟都司很希望借助我們的力量去清除其東面的威脅,以坐穩(wěn)遼東。”
顧正臣看向輿圖。
鐵嶺、安樂州位置確實關(guān)鍵,對遼東都司來說,一旦打下來,那就等同于擁有了對外的觸角,而且距離金山更近了一些,能更好威脅納哈出。
只是,顧正臣認(rèn)為現(xiàn)在打鐵嶺、安樂州為時尚早,畢竟遼東的兵力就這么多,打下來派多少人去守是個問題,人少了守不住,人多了其他地方空虛……
顧正臣下定決心:“暫不參與都司計劃,我們現(xiàn)在需要做的是壯大實力,抓緊時間訓(xùn)練騎兵,用不了太久,我們就要出去走走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