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啟禎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阿敏。

他沒想到，對方會直工直令的問自己這個問題。

不過，霍啟禎還是認真的想了起來。

他要想想，阿敏究竟是什么意思。

對面的阿敏見霍啟禎不說話，也沒有催促，就是靜靜的等著對方開口。

半晌后，霍啟禎才重新抬起頭，一臉認真的看著阿敏道：“阿敏僉事，不滿你說，下官剛才在清河堡， 看到了朝廷在朝鮮的最新戰(zhàn)報。”

也不用阿敏開口詢問，他就繼續(xù)說道：“不出意外，皇太極在扔下了數(shù)千具尸體后，灰溜溜的退道湯站堡。”

“無論是崇禎元年的寧錦之戰(zhàn)，還是后來的廣寧之戰(zhàn)、遼南之戰(zhàn)，建州女真都沒能從大明討到一點便宜，對吧？”

阿敏接過話頭道：“不錯，說句掏心窩子的話，這也是我為什么要率領鑲藍旗，選擇歸順大明的原因?！?/p>

霍啟禎點了點頭，再次開口道：“建州女真無論是在人口，還是錢糧上，都絕對不是大明的對手?！?/p>

“之前的時候，大明或許因為種種的問題，被你們打的節(jié)節(jié)敗退，但現(xiàn)在我大明圣天子在位，建州女真的徹底覆滅，將只是時間的問題。”

阿敏張嘴正欲說話，就見霍啟禎抬起手，阻止了他：“阿敏僉事，今日你問我，你們該何去何從，那下官就直言相告了?！?/p>

“聽從我大明皇帝陛下的旨意，或許建州女真還能留下一絲苗裔，不然……”

雖然霍啟禎這番話有些不中聽，但阿敏起身拱手道：“謝霍員外為阿敏解惑?！?/p>

“阿敏愿意向袁閣老請戰(zhàn)，協(xié)助大明剿滅皇太極?！?/p>

霍啟禎用極有深意的眼神，看了他一眼道：“阿敏僉事，大明現(xiàn)在并沒有對皇太極，大舉用兵的打算，按照朝廷的意思，大明只要控制住遼東和朝鮮，就可以將皇太極他們困死在深山老林?！?/p>

“如果阿敏僉事真的，打算真心實意歸順我大明的話，不妨趁著現(xiàn)在，將族中老弱遷到關內(nèi)?！?/p>

霍啟禎說完后，站起身，對阿敏拱手道：“阿敏僉事，下官酒意上涌，就先告退了?！?/p>

阿敏似是想起來什么，伸手攔住霍啟禎，對其說道：“霍員外，有件事我一直忘了，您剛才說要困死皇太極他們，我才想起來?！?/p>

霍啟禎有些疑惑的看向他。

阿敏繼續(xù)道：“霍員外也知道，大……建州女真并不善于耕種，糧食的問題一直困擾建州，那您可知，這些年我們的糧食，都是從哪里來的嗎？”

霍啟禎重新坐下，有些奇怪道：“難道不是張家口的那些晉商，在為你們提供糧草和其他物資嗎？”

阿敏點了點頭，緊接著又搖了搖頭：“其實，不只是他們，當初袁崇煥在的時候，也沒少為我們提供糧食。”

霍啟禎雙眼瞳孔猛地一縮，旋即很開恢復正常，靜靜的等著阿敏后邊的話。

“說起來，也不算是袁崇煥提供的，只是在他為大明國內(nèi)的某些人，提供了一些方便而已?！?/p>

霍啟禎聽阿敏這么說，試探性問道：“阿敏僉事的意思是，大明國內(nèi)有人在向你們走私糧食？”

“是的，不只是袁崇煥，就是當初的毛文龍，也曾向對運糧的船只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?！?/p>

“當然，那都是之前的事了，在當今陛下登基后，這兩條路就都斷了?！?/p>

“不過，就在去年，又有人重新找上了皇太極他們，為建州提供糧草。”

霍啟禎的眼睛一瞇，沉聲道：“是誰？”

“孔家。”

阿敏言簡意賅。

霍啟禎深吸一口氣道：“山東孔家？”

“是?！?/p>

“阿敏僉事可知孔家在大明的地位，如果經(jīng)查不實的話，那……”

霍啟禎的話雖是沒有說完，但意思卻是已經(jīng)表達清楚了。

阿敏當即信誓旦旦道：“霍員外，此事千真萬確，之前在盛……沈陽衛(wèi)的時候，我還見過孔家的那位掌柜，叫……叫……孔璋，對，就是這個名字?！?/p>

霍啟禎的聲音愈發(fā)的清冷起來：“那他們的糧食，是怎么運到遼東的？”

“從山東出海，進入朝鮮，然后經(jīng)朝鮮進入遼東?！?/p>

阿敏也聽出了霍啟禎語氣中殺機，趕緊回道。

霍啟禎冷笑一聲道：“繞這么大一個圈子，想必這糧食應該不便宜吧？”

“六兩白銀一石。”

直到現(xiàn)在，提起這個價格，阿敏都還滿臉肉痛。

霍啟禎也被這個價格給嚇了一跳。

在大明南方，一石大米的價格一般也就是六百文，就算是運到京城，也不過八九百文，最高不會超過一兩白銀。

沒想到，將糧食賣給建奴，價格竟然直接翻了十倍。

難怪，這些人會冒著殺頭的危險，千里迢迢的將糧食賣到遼東。

原來，這里面的利潤如此的豐厚。

阿敏似是又想起了什么，再次出言補充道：“對了，據(jù)范文程所說，好像這些糧食，并不都是孔家的?！?/p>

霍啟禎點了點頭，鄭重對阿敏拱手道：“下官多謝阿敏僉事。”

臨走的時候，霍啟禎又忽的轉頭，對阿敏道：“阿敏僉事，既然已經(jīng)歸順大明，那最好就不要三心二意?！?/p>

說完這句話，霍啟禎這才大踏步的離開。

大約過了半個時辰，清河堡數(shù)只信鴿沖向了藍天。

阿敏呢？

在霍啟禎離開后，靜靜的想了半晌，最后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，重新把自己的一干心腹， 以及兩個弟弟召進了大帳。

幾人一進大帳，阿敏就直接開口道：“我已經(jīng)決定了，遵從大明皇帝的旨意，讓族中老弱和女眷入關。”

“二哥！”

費揚武滿臉驚詫的喊了一句。

瑙岱張嘴正欲說話，就聽阿敏繼續(xù)道：“我剛才和霍啟禎談過了?！?/p>

“皇太極他們在義州城又吃了敗仗。”

“?。俊?/p>

“這……？”

“二哥，怎么回事？”

幾人再次震驚不已。

阿敏也沒隱瞞，將自己和霍啟禎的對話，對幾人詳細的復述了一遍。

最后，他長嘆一聲道：“霍啟禎說的沒錯，大明地大物博，人口眾多，我們怎么會是他們的對手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