+B太陽高垂。

一點點暈染著山林。

太陽的光暉透過枝葉的縫隙。

在地上灑下細(xì)碎的光影。

唐三藏嘴唇微張。

“老婦人，老婦人……”

話到嘴邊。

卻怎么也說不出口。

一來是實在難以啟齒。

二來他滿心糾結(jié)。

根本不知如何面對。

孫悟空瞧著他這副優(yōu)柔寡斷的模樣。

無名火起。

大步上前。

長臂一伸。

像拎小雞仔似的。

一把揪住唐三藏的后衣領(lǐng)。

將他扯到身后。

唐三藏只覺一股巨力襲來。

身體不由自主地被帶起。

雙腳離地。

他瘋狂地掙扎。

雙手亂舞。

雙腿亂蹬。

可在孫悟空這準(zhǔn)圣面前。

他的掙扎不過是徒勞。

“小子，你孫爺爺我今兒個心情好，就教教你啥叫人心難測，妖面難辨！”

孫悟空一邊說著。

一邊目光如炬。

緊緊盯著那老婦人。

老婦人臉色驟變。

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。

可在孫悟空那火眼金睛的凝視下。

只覺無處遁形。

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禁錮住。

孫悟空一步步逼近。

手中的破天棍釋放出磅礴而強(qiáng)硬的氣息。

周遭的空氣都被這股氣息震得微微扭曲。

唐三藏見狀。

急得大喊。

“不要！”

眼神中滿是掙扎與焦急。

可被孫悟空牢牢攥在手中。

根本掙脫不得。

“看好咯！”

“這些妖怪不過是披著人皮的惡魔，他們干的壞事，可比俺老孫狠多了！”

“我這是替天行道，你個凡夫俗子，別光看外表就瞎下判斷！”

孫悟空的目光如利刃。

直直刺向老婦人。

剎那間。

老婦人發(fā)出一聲凄厲的慘叫。

在唐三藏驚恐的注視下。

那層看似柔弱的皮肉之下。

竟露出森森白骨。

更詭異的是。

白骨與皮肉格格不入。

二者之間有著強(qiáng)烈的割裂感。

仿佛這具軀殼只是隨意拼湊而成。

這一次。

孫悟空沒有絲毫手下留情。

準(zhǔn)圣實力全力爆發(fā)。

天地都為之震顫。

強(qiáng)大的力量如洶涌的浪潮。

瞬間將白骨沖擊得化為齏粉。

那一縷殘魂也在這股力量下消散得無影無蹤。

直到此時。

唐三藏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干。

不再掙扎。

孫悟空順手將他輕輕放在地上。

剛才那一棍。

看似剛猛。

實則蘊含巧勁。

他輕輕一挑。

那張人皮便飄到了唐三藏面前。

唐三藏嚇得臉色慘白。

連連后退幾步。

眼神中滿是恐懼與震驚。

“你好好看看，這不過是一張空皮囊，里面早就被掏空了！”

孫悟空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林中回蕩。

唐三藏愣在原地。

說不出話來。

剛才發(fā)生的一切太過震撼。

讓他隱隱有些相信孫悟空的話。

可他終究親眼目睹了孫悟空的“行兇”。

各種思緒在腦海中翻涌。

攪得他心煩意亂。

最后。

他索性閉上雙眼。

口中念念有詞。

念起了經(jīng)文。

豬八戒在一旁看得直拍大腿。

暗自叫苦。

“得嘞，這家伙又來這一套，看來今天又得耽擱咯！”

一路上。

他們沒少見這樣的場景。

每次降妖除魔后。

唐三藏總要念經(jīng)超度。

這是他安撫內(nèi)心的唯一方式。

孫悟空靜靜地看著他。

沒說一句話。

就在剛剛。

他讓唐三藏親眼目睹妖怪真面目的那一刻。

他敏銳地察覺到。

唐三藏的魂魄中出現(xiàn)了一絲震動。

那縷震動竟讓金蟬子的氣息隱隱浮現(xiàn)。

這一發(fā)現(xiàn)。

讓孫悟空有了別樣的想法。

天邊的日頭漸漸落下。

暮色籠罩大地。

唐三藏終于停止了口中的念誦。

其實。

他原本的超度經(jīng)文早已念完。

可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
將所記得的經(jīng)文從頭到尾念了個遍。

直至念無可念。

才緩緩?fù)Ｏ隆?/p>

“不念了？”

孫悟空一挑眉。

看向唐三藏。

“慚愧，貧僧學(xué)的是小乘佛法，只能盡我所能。”

“待大乘佛法東渡之后，想必會有更多僧人投身于此?！?/p>

唐三藏解釋著。

抬眼望向漸漸暗下來的天色。

意識到自己耽誤了大家不少時間。

趕忙說道。

此時的他。

心境已逐漸歸于平靜。

可依舊不敢直視孫悟空的眼睛。

孫悟空卻不打算就此放過。

一步上前。

繼續(xù)說道。

“得了吧，還大乘、小乘佛法！”

“都走了這么久，你還信觀音的那些話？你就沒琢磨出點啥來？”

這句話像一把尖銳的刀。

直直戳中唐三藏的內(nèi)心。

他猛地轉(zhuǎn)身。

望向?qū)O悟空。

先前孫悟空的行為只是觸碰到他的善良底線。

而現(xiàn)在。

卻質(zhì)疑了他西行取經(jīng)的目的。

“悟空，你護(hù)我一路，我自是敬重你?！?/p>

“可這大乘佛法之事，乃是觀音菩薩親赴大唐，遣我西行，怎會有假？”

唐三藏的聲音微微顫抖。

“唐三藏，你要明白，有些事可沒你想的那么簡單?！?/p>

“什么大乘佛法、小乘佛法，在我看來，不過是劃地分治的借口罷了?！?/p>

“不管是小乘佛法還是大乘佛法，都度不了人！”

孫悟空此言一出。

周身氣勢陡然一變。

周圍竟隱隱浮現(xiàn)出朵朵蓮花。

神圣而莊嚴(yán)。

小白龍也忍不住探出頭來。

豎起耳朵。

靜靜傾聽。

“人間苦難重重，神佛若真有能力拯救，何必讓你去西天取經(jīng)？”

“若大乘佛法、那些佛經(jīng)真有用，他們?yōu)楹尾恢苯訋?？?/p>

“別忘了，他們可是神仙，攜帶些東西，還不是輕而易舉？”

孫悟空越說越激動。

聲音在山林間回蕩。

驚起一片飛鳥。

“所以說，真相是他們需要你去宣揚他們的佛法理念?！?/p>

“至于度人之事，還得靠自己?！?/p>

“真正的佛，在人心中。”

“若人人都能心平氣和地面對一切，不被貪念、嗔念左右，那自己就是佛?！?/p>

“求己拜己，不比那寺廟里的銅像強(qiáng)百倍千倍?！?/p>

“當(dāng)人人都有這般覺悟，天下又怎會動蕩不安？”

“這難道不是真正的大乘佛教？”

唐僧呆立原地。

腦海中反復(fù)咀嚼孫悟空的每一個字。

這些話。

如同一把鑰匙。

徹底打開了他的眼界。

突然。

他感覺腦海深處有什么東西轟然破碎。

是他一直以來堅守的固有認(rèn)知。

隨著一聲清脆的“咔嚓”聲。

消散在這暮色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