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陸璟所料,木將軍一案猶如石沉大海,成了一樁無頭懸案。大理寺與刑部聯(lián)手,翻遍了所有線索,卻依舊毫無頭緒。木夫人每日都到衙門哭鬧,披頭散發(fā),聲音凄厲,可終究還是無法改變這毫無結(jié)果的局面。
他查不出線索,皇上罰俸半年,對陸璟而言,不算什么,蘇輕宛倒是恩怨分明,給了他兩千銀票。
陸璟挑眉,“什么意思?”
“給你的補償,皇上罰俸半年,我數(shù)倍補給你!”蘇輕宛說,“聽說你還養(yǎng)著全家呢,罰俸了可怎么辦?”
陸璟笑了,“郡主,在你眼里,我是多窮?”
“你好傻啊,白給的銀子都不要?自尊心作祟嗎?”蘇輕宛有點不理解。
陸璟想了想,“你說的是,白給的銀子,我為什么不要!就當(dāng)是我給你辦事的酬勞。”
他拿了兩千白銀,蘇輕宛嘖了聲。
除夕前一天,陸璟回到了陸家。家中一片忙碌,張氏滿臉笑意,將精心準(zhǔn)備的菜肴一一擺上桌。
陸璟看著桌上的飯菜,心里不禁暗暗叫苦,母親的手藝實在是難以恭維,可他還是滿臉堆笑,順從地坐在桌前,陪伴著張氏。
“子玉啊,”張氏一邊給陸璟夾菜,一邊關(guān)切地問道,“外頭都在傳你要娶西南王郡主,這是真的嗎?”
陸璟微微頷首,語氣平靜:“是真的?!?/p>
張氏的眉頭微微皺起,眼中滿是擔(dān)憂:“高門大戶規(guī)矩多,她嫁過來,能習(xí)慣咱們陸家的日子嗎?”說著,又連忙追問,“你快跟娘說說,郡主喜歡什么,娘好早點準(zhǔn)備起來。”
陸云棠笑著插話:“娘,您就別操心了。我見過郡主,她人可溫柔了,特別好相處?!?/p>
陸少卿特別滿意這門婚事,雖然西南王在權(quán)力旋渦中,畢竟是皇室,西南郡主又有實權(quán),嫁給陸璟,陸璟肯定能如虎添翼,木將軍這么重要的事情,皇上也沒過多責(zé)罰,看來是非常信任陸璟的。
林氏坐在一旁,靜靜地聽著,心中暗自思量。前段時間,自己懷疑陸璟和謝昭蘭之間有什么,難道真的是捕風(fēng)捉影?再看陸璟,提及郡主時,臉上那滿足的神情可做不了假。
陸璟問了聲,“嫂嫂呢,她病了這么久,還不見起色嗎?”
陸璟聲音剛落,花廳里一片寂靜。
陸璟提起蘇輕宛,廳中瞬間陷入死寂,仿佛空氣都被抽離。陸云姝輕咳一聲,眉眼低垂,柔聲道:“嫂嫂身體孱弱,風(fēng)一吹便難受,這陣子都在房里靜養(yǎng)。我偶爾去探望,可嫂嫂不見其他人?!?/p>
陸楓在一旁,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,“你倒是上心,比我這個做丈夫的還關(guān)心我的妻子?!?/p>
陸少卿臉色驟變,眉頭擰成個“川”字,厲聲喝道:“陸楓!閉嘴!休得胡言亂語!”
陸少卿聲音如平地驚雷,震得屋內(nèi)氣氛愈發(fā)壓抑。
陸璟見狀,心中了然,也不再多問。席間只余碗箸相碰的清脆聲響。
戌時三刻,回廊積雪沒過云紋靴面。陸璟駐足時,一枝紅梅正掃過肩頭,零落胭脂色染在月白氅衣。
綠竹正在院門口,瞧見陸璟,心猛地一緊,手心瞬間沁出冷汗。
她暗自思忖,這三公子平日忙碌,若看穿姑娘是旁人假扮,可如何是好?好在夜幕降臨,華燈初上,這里是少夫人的院落,他總歸會有所避諱。
陸璟抬眸,望向緊閉的院門,“嫂嫂身體如何?”
綠竹穩(wěn)了穩(wěn)心神,福了福身,回道:“今日已好了許多,只是外面風(fēng)雪太大,姑娘不想出門?!?/p>
陸璟微微頷首,“深夜不便打擾,明日除夕午宴,便能見到嫂嫂了?!?/p>
綠竹望著他遠(yuǎn)去的背影,心中慌亂更甚。待陸璟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,她急忙吩咐小丫鬟:“快去,通知姑娘,就說三公子問起了?!?/p>
小丫鬟領(lǐng)命,匆匆跑向院子深處,只留下梅蘭苑中,風(fēng)聲裹挾著隱隱的不安。
蘇輕宛接到綠竹的消息后,秀眉緊蹙,滿心的煩躁。明日便是除夕宮宴,她和父王都得進宮,在那權(quán)謀交錯的宮闈之中,必然又是一場驚心動魄的爭斗,她實在不想再耗費心神。
可陸璟心思細(xì)膩,若是察覺到有人假扮她,生出疑心,那麻煩可就大了,無奈之下,她決定回一趟陸家。
綠竹趕忙架著馬車前往商行,蘇輕宛也匆匆趕去,二人迅速對調(diào)身份,讓青衣暫時假扮郡主。等蘇輕宛回到陸家,已是子時過后。月色如水,灑在庭院的梅樹上,宛如銀霜。
蘇輕宛剛踏入庭院,便瞧見陸璟一襲白衣,正站在梅樹下賞梅。她心中“咯噔”一下,暗自叫苦。
陸璟聽到腳步聲,緩緩轉(zhuǎn)身,目光落在蘇輕宛身上,“嫂嫂身體不適,怎么深夜出門?”
蘇輕宛定了定神,蓮步輕移,微笑著回道:“商行里有些急事要處理,耽擱了些時間,回來晚了。”說著,她輕輕攏了攏披風(fēng),似是被夜風(fēng)吹得有些冷。
陸璟微微頷首,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她身上,“嫂嫂操勞了。這深夜的風(fēng)涼,嫂嫂還是早些回房歇息吧?!?/p>
“那就不打擾你了?!碧K輕宛匆匆避開。
倏然聽聞陸璟說,“等等!”
蘇輕宛腳步一頓,她自己都能意識到自己有多心虛緊張,怎么偏偏就遇上陸璟。
“這一株紅梅,我記得是嫂嫂嫁到陸家那一年種下的,嫂嫂還記得嗎?”
蘇輕宛心口狂跳,她雖知道姐姐幾乎所有的事,卻很難注意到這些旁枝末節(jié),眼前的紅梅是姐姐嫁到陸家那一年種的嗎?
她不確定,這樣的紅梅,至少是種了十年吧。
可紅梅也能移植,移植過來也可以成活,蘇輕宛也不確定陸璟這么問,究竟是什么意思?難道他看出什么來了。
“今年的梅花開得真好?!碧K輕宛聰明地移開話題,“我病了這么些天,差點錯過了梅花盛放的美景?!?/p>
陸璟挑眉,走入雪中,摘了一支紅梅,送到蘇輕宛手里,“嫂嫂,除夕安康!”
蘇輕宛心神大震,仰頭看著他,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?只覺得眼前的梅花,就像是他的繡春刀,會要她的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