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蘅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答應(yīng)下來。

　　楊夫人沖蘇嬤嬤抬了抬下巴：“蘇嬤嬤，你把秋六姑娘安置在我院中，然后去一趟永清伯府，向伯府老夫人說一聲?！?/p>

　　“是?！碧K嬤嬤走到秋蘅身邊，神色復(fù)雜，語氣已沒了先前的輕慢，“秋六姑娘，請隨我來吧。”

　　秋蘅沒有動(dòng)，而是看著楊夫人。

　　楊夫人此時(shí)的心態(tài)脆弱如紙，唯恐兒子的事又有問題：“怎么，還有事？”

　　“楊夫人相信因果嗎？”

　　楊夫人心一沉，更慌了：“信又如何？”

　　秋蘅把手搭在提盒上，平靜道：“我夢到令郎向我討粉角吃，所以找上門來，讓楊夫人知曉我有異香之事，這是結(jié)了我與令郎的因果。但要讓楊夫人與令郎隔著陰陽相見，就是另一件事了。”

　　“所以呢？”楊夫人壓著緊張，沉聲問。

　　秋蘅正色道：“要給錢。”

　　她若讓人覺得上趕著，說不定就會(huì)猜疑她有所圖，要錢是最簡單令人放下疑心的法子。

　　楊夫人狠狠松了口氣，甚至有點(diǎn)生氣。

　　只是要錢，這般嚴(yán)肅做什么？

　　“需要多少？”

　　“見一次，百兩銀?！?/p>

　　楊夫人怔住了，過了一會(huì)兒顫聲問：“見……一次？你的意思是……我能多次見到三郎？”

　　秋蘅頷首：“自然可以，不過也有不同。七七之內(nèi)容易一些，等出了七七魂歸地府，就要看情況了?！?/p>

　　她選擇方三公子離世半月左右才登門，也是經(jīng)過考慮的。

　　方三公子剛離世對楊夫人的打擊最大，那時(shí)候楊夫人渾渾噩噩，不方便她忽悠。過了這段時(shí)間，楊夫人悲痛還深，但多少能聽進(jìn)去別人的話了。

　　離方三公子滿七還有月余時(shí)間，以楊夫人的霸道和對兒子的感情，十之八九會(huì)讓她這段時(shí)間留在相府，加之治喪期間人多雜亂，是她找到方相通敵證據(jù)最好的時(shí)機(jī)。

　　“七七——”楊夫人喃喃，深深看秋蘅一眼。

　　若明日真的能見到三郎，那就要這丫頭多留一些時(shí)日了。

　　“蘇嬤嬤，給秋六姑娘安排敞亮些的房間，不可怠慢了貴客?！?/p>

　　“是。”

　　“還有——”秋蘅看了看蘇嬤嬤，再看向楊夫人，“招魂一事，還望保密，免得橫生波折，我也不想被人提起時(shí)與鬼神放在一起?！?/p>

　　“這是自然?！?/p>

　　蘇嬤嬤帶秋蘅離開不久，回到楊夫人身邊。

　　“把秋六姑娘安頓好了？”

　　“安頓在了西廂?！?/p>

　　楊夫人院中的西廂房原是方蕊幼時(shí)住處，等她年齡漸長有了獨(dú)屬于自己的院子，就空了下來。

　　楊夫人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：“去永清伯府吧?！?/p>

　　蘇嬤嬤猶豫了一下，本想說秋六姑娘真的能以異香招魂嗎，可看著楊夫人有了光亮的眼睛，把這話咽了下去。

　　若能令夫人振作起來，真的也好，假的也罷，有什么關(guān)系呢？總比夫人悲痛太過瘋癲了，失了管家權(quán)，甚至被關(guān)起來強(qiáng)。要是那樣，他們也要跟著遭殃。

　　蘇嬤嬤很快去了永清伯府。

　　聽聞相府來人，老夫人如臨大敵。

　　方三公子還沒出殯呢，相府就有閑心找上伯府了？

　　一進(jìn)花廳，老夫人見來的人是蘇嬤嬤，心就一沉。

　　這老奴是相府大太太身邊的，那楊夫人剛失了唯一的兒子，為何會(huì)派身邊婆子過來？總不會(huì)是逼著伯府把芙兒送過去吧？

　　蘇嬤嬤行了一禮：“老夫人?！?/p>

　　“不知蘇嬤嬤來寒舍何事？”

　　蘇嬤嬤道：“是這樣，今日貴府六姑娘登門吊唁，還為我家夫人帶了點(diǎn)心。夫人這些日子十分難過，因著六姑娘的暖心之舉好受許多……夫人想留六姑娘小住一段時(shí)日，命奴婢來和老夫人說一聲。”

　　老夫人聽愣了。

　　六姑娘去相府吊唁？

　　六姑娘得了相府大太太歡心？

　　這說的是蘅兒？

　　“你是說，楊夫人喜歡我們阿蘅，要阿蘅住在相府陪她？”

　　“是?！?/p>

　　“兩家離得這么近，楊夫人若想見阿蘅，打發(fā)人來接就是，住在貴府實(shí)在太打擾了，尤其貴府正在治喪期間。”老夫人這話說得客氣，心中已破口大罵。

　　無親無故，還辦著喪事，竟留別人家未出閣的女孩兒小住，相府這是把規(guī)矩禮儀喂狗了？

　　還有阿蘅那個(gè)死丫頭，整日跑出去鬼混就算了，去相府吊的什么唁？就相府那德性，合該放喜鞭慶賀才是。

　　等等——

　　相府討來沖喜的劉氏女被迫殉情還是六丫頭得來的消息，六丫頭很清楚相府是個(gè)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，為何會(huì)去吊唁？

　　還有楊夫人，明明與六丫頭起了沖突找上門來過，現(xiàn)在竟然喜歡得要留在身邊了？

　　該不會(huì)是記恨著伯府沒把芙兒送去，要折磨六丫頭？

　　“不瞞老夫人，我們夫人因三公子過世悲痛過度，不思飲食，今日見了六姑娘才好些。還望伯府賣相府個(gè)面子，讓六姑娘陪著我們夫人熬過這段日子，相府定會(huì)記著這份情?！?/p>

　　“沒問題?！币坏缆曇魪拈T口處傳來，永清伯走過來。

　　老夫人眼中怒火閃過：“伯爺，蘅兒一個(gè)小姑娘不知輕重，在相府惹了亂子怎么辦？我看還是接她回來吧?！?/p>

　　人要在相府吃了虧，想討公道就難了。

　　“蘅兒哪里不知輕重了，幾個(gè)丫頭里蘅兒最有分寸了?！庇狼宀祼览戏蛉藟氖?，沖蘇嬤嬤呵呵一笑，“若是蘅兒在貴府有不妥之處，還望包容一二?！?/p>

　　蘇嬤嬤笑道：“六姑娘玲瓏心肝，處處穩(wěn)妥，伯爺太過謙了。那奴婢就回去了?！?/p>

　　“且慢?！睂O女已在相府，永清伯又滿口答應(yīng)了，老夫人心知人是一時(shí)接不回來了，卻不甘就這樣，“蘅兒去貴府恐怕沒帶貼身用的東西，春草——”

　　“奴婢在?！?/p>

　　“你去一趟冷香居，收拾了東西隨蘇嬤嬤走一趟，給六姑娘送去。六姑娘若還缺什么，也好回來稟報(bào)?！?/p>

　　“是?！?/p>

　　老夫人看向蘇嬤嬤：“勞煩蘇嬤嬤等一等。”

　　六丫頭是死是活，總要去看一看。

　　這個(gè)不省心的東西！

　　蘇嬤嬤笑笑：“不急?！?/p>

　　真沒想到，永清伯府這位老夫人倒是個(gè)疼孫女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