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阮坐在靠窗的位置，筆尖在草稿紙上飛快滑動，留下一串密密麻麻的演算步驟。

桌角的倒計時牌鮮紅刺眼，“89天”三個數(shù)字像警鐘，每跳動一天，就把她向高考的戰(zhàn)場再推近一步。

她的目標是清華，這個念頭從高二下學期就扎了根，如今更是長成了參天大樹。

數(shù)學壓軸題是她的軟肋，解析幾何的輔助線總找不準，導數(shù)的極值點偏移題常?？?。

課間十分鐘，她習慣性地轉(zhuǎn)頭看向旁邊。

司書林的座位總是干干凈凈，晨光落在他攤開的筆記本上，能看到他工整的板書式解題過程。

“這道題的第二問，我用參數(shù)方程算到一半就亂了。”

溫阮拿著卷子走過去，指尖點在“橢圓與直線相交求面積最大值”的題目上。

司書林抬頭，鏡片后的眼睛亮了亮，伸手接過卷子，另一只手拿起筆，在草稿紙上畫出橢圓的標準圖。

“參數(shù)方程太繞了，試試設(shè)直線方程為y=kx+m，聯(lián)立后用韋達定理求弦長，再結(jié)合點到直線距離公式算面積，最后用基本不等式求最值?！?/p>

他的聲音很輕，卻條理清晰，筆尖在關(guān)鍵步驟上圈畫。

“這里要注意判別式大于零，不然直線和橢圓沒交點，后面的都不成立。”

溫阮湊近看，他的草稿紙比別人的作業(yè)本還整齊，每一步推導都標注得清清楚楚。

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問他題時，自己還緊張得攥皺了卷子，如今卻能自然地坐在他旁邊，聽他講題時偶爾蹦出的小玩笑。

比如把“基本不等式”戲稱為“數(shù)學里的省錢技巧，用最少的條件換最大的收益”。

“昨天背的英語作文模板，用在模擬題里了嗎？”

溫阮點頭含糊不清：“用了，不過結(jié)尾還是有點生硬，你能不能幫我看看？”

他很是自然那地從書包里掏出她的作文本，上面已經(jīng)用紅筆圈出了可以優(yōu)化的句子，旁邊還附了更自然的表達。

林曉總在背后戳溫阮的胳膊，擠眉弄眼地。

“你們倆現(xiàn)在跟‘學習搭子’似的，比我跟你還親?！?/p>

溫阮會紅著臉反駁：“就是一起討論題而已，司書林是學霸，多跟他學才能考上清華?！?/p>

話雖這么說，她卻忍不住把司書林分享的錯題筆記小心地夾在課本里，連他隨手畫的輔助線示意圖，都舍不得擦掉。

……

早上，溫阮提前十分鐘到了教室，習慣性地看向司書林的座位。

空的。

她以為他堵車了，沒太在意，直到早自習鈴響，座位還是空的。

課間，她去問班主任李老師，李老師只說：“司書林家長給她請了假，說是家里有點事，具體什么時候來還不確定?！?/p>

第二天，司書林還是沒來。

更反常的是，陸景城也沒來。

陸景城雖然成績不如司書林，但很少請假，就算請假也會提前跟同桌說一聲。

林曉拉著溫阮躲在走廊拐角，壓低聲音說：“你不覺得奇怪嗎？”

“司書林和陸景城怎么會同時請假？陸景城家是做建材生意的，前陣子我聽我爸說，他們家好像跟人有糾紛，會不會是出什么事了？”

溫阮的心猛地一沉。

她拿出手機，給司書林發(fā)微信：“你還好嗎？是不是家里有急事？需要幫忙的話跟我說?！?/p>

消息發(fā)出去，石沉大海。

她又給陸景城發(fā)，同樣沒有回音。

整整一天，她都心神不寧，數(shù)學課上老師講的“數(shù)列求和”一個字都沒聽進去，草稿紙上寫滿了“司書林”的名字，又被她匆匆劃掉。

周三早上，溫阮剛進教室，就看到林曉急急忙忙地跑過來，手里拿著手機，臉色發(fā)白。

“溫阮，你看這個！陸景城偷偷給我發(fā)消息了！”

溫阮連忙湊過去，屏幕上是陸景城發(fā)來的語音，聲音壓得很低，還帶著電流的雜音。

“曉曉，別告訴別人，司書林被綁架了……現(xiàn)在綁匪要贖金，還說……還說司書林被關(guān)在一個山村的磚窯里，我們在想辦法救人。”

溫阮愣住了。

磚窯？

她瞬間想起那個偏遠的山村，想起小時候和奶奶住的土坯房，想起村口那棵要兩個人才能抱過來的老槐樹。

樹旁邊有一座廢棄的磚窯，因為常年沒人用，窯洞里積滿了灰塵，小時候奶奶總告誡她：“別去磚窯那邊，里面黑，還有塌方的風險?！?/p>

怎么會是那里？綁匪為什么會把司書林關(guān)在她小時候住的山村？

溫阮的手開始發(fā)抖，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，連呼吸都變得困難。

林曉扶住她的胳膊，聲音帶著哭腔。

“怎么辦啊溫阮？我們只是學生，既沒錢又沒人脈，怎么救司書林？要不要報警？”

報警？

司家是什么人？

三爺兇名在外，只怕綁匪就沒那么簡單。

溫阮咬著嘴唇，眼淚在眼眶里打轉(zhuǎn)。

她想起司書林耐心給她講題的樣子，想起他把自己的筆記借給她時說“你比我更需要這個”。

想起他偶爾會帶兩顆糖放在她桌角，說“刷題累了吃點甜的”。

不能等。

她必須去那個山村看看。

“我要回去?！?/p>

溫阮突然說，聲音有些沙啞，卻異常堅定。

“那個山村我熟，老槐樹下的磚窯我知道在哪里。如果綁匪真的把司書林關(guān)在那里，我或許能找到他，至少能確認他是不是安全的?！?/p>

林曉愣住了。

“你瘋了嗎？那個山村那么偏，山路又難走，而且綁匪很危險，你一個人去太不安全了！”

溫阮拿出手機，撥通了奶奶的電話。

電話接通后，她強忍著眼淚，把司書林被綁架，可能關(guān)在山村磚窯的事說了一遍。

奶奶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，然后聲音堅定。

“阮阮，你別慌，奶奶在村里接應(yīng)你。你現(xiàn)在就來，奶奶去問村里的老伙計，看看最近有沒有陌生車來，有沒有人見過磚窯那邊有動靜?！?/p>

掛了電話，溫阮開始收拾東西。

她從衣柜里拿出一件厚外套，山里比城里冷，又找了一個雙肩包，裝上手電筒、壓縮餅干、礦泉水。

還有一張她憑記憶畫的山村地圖，上面標注了土坯房、老槐樹、磚窯的位置，甚至還有幾條只有她和奶奶知道的小路。

林曉看著她忙碌的樣子，知道勸不住，只能紅著眼眶說。

“我?guī)湍阏埣?，你一定要注意安全，有任何情況立刻給我打電話，我讓我爸幫忙聯(lián)系鎮(zhèn)上的派出所?！?/p>

溫阮點了點頭，抱了抱林曉。

“謝謝你，曉曉。等我回來，咱們一起刷題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