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九十六章 籌碼
地下室的金屬門合攏時發(fā)出沉悶的嗡鳴,將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徹底隔絕在外。
嚴陌被固定在特制的合金座椅上,手腕與椅臂扣著的鎖,每一次試圖掙脫,鎖扣便會收緊,釋放出麻痹神經(jīng)的電流。
他半邊臉的紗布已經(jīng)換成了新的,滲血的痕跡淡了許多,但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依舊像淬過毒的玻璃,死死盯著緩步走到對面的司夜宴。
“別白費力氣了。”
孟海提醒。
而司夜宴將一份文件扔在金屬桌面上,紙張滑動的輕響在空曠的房間里格外清晰。
“這把鎖用的是冰泉島的核心合金,掙扎無用!”
嚴陌扯了扯嘴角,笑聲嘶啞得像磨過砂紙:“司夜宴,你以為把我困在這里就能高枕無憂?
冰泉島的根基埋在深海三千米,你毀掉的不過是水面上的浮冰?!?/p>
他偏過頭,用沒受傷的眼睛打量著四周,“這種地方也配審訊我?等我的人來接我時,你該考慮的是怎么保住自己的骨頭。”
司夜宴沒接話,只是拉開椅子坐下。
他換了件深灰色襯衫,袖口一絲不茍地扣到腕骨,遮住了昨天被劃傷的傷口,但暴露在外的指關節(jié)上還留著淡淡的紅痕。
能量鎖的電流漸漸增強,嚴陌癱在座椅上,胸口劇烈起伏。
他看著司夜宴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,突然笑了起來,笑聲里帶著濃重的血腥味:“我告訴你,冰泉島的火種早就撒出去了,就算我死在這里,明天也會有第二個、第三個嚴陌出現(xiàn)……”
他的話沒能說完。司夜宴將一份新的文件推到他面前,上面沒有文字,只有一張照片。
照片里的小男孩坐在鋪著藍色地毯的房間里,手里抱著只毛絨鯨魚玩偶,笑得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。
白色的燈光落在他柔軟的黑發(fā)上,映出一層淺 的金邊,眉眼間既有嚴陌的輪廓,又帶著孩童特有的純粹。
是昭昭。
嚴陌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,像是被施了定身咒。
他死死盯著照片里的孩子,呼吸猛地停滯,連帶著指尖的顫抖都戛然而止。
這張照片顯然是最近拍的。
昭昭穿著件印著星際飛船的白色衛(wèi)衣,背景里的書架上擺著他最喜歡的機甲模型。
司夜宴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,“之前,我見過柳青如,她說,孩子每天晚上都會抱著那只鯨魚玩偶等你,問你是不是把他忘了?!?/p>
嚴陌的喉結瘋狂滾動,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
臉上那道未愈的疤痕照得格外清晰,疤痕下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。
司夜宴將照片往前推了推,相框邊緣抵住嚴陌的膝蓋,“嚴陌,你不是最擅長計算籌碼嗎?現(xiàn)在我給你一個選擇?!?/p>
他身體微微前傾,指尖點在照片上昭昭的笑臉:“說出你背后所有勢力的名單,交出冰泉島的核心數(shù)據(jù),我可以保證昭昭這輩子都能在陽光下長大,永遠不會知道他父親是誰,更不會接觸到這些骯臟的陰謀。”
鎖的電流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停止運轉,但是,嚴陌的手指在椅臂上蜷縮起來,指甲幾乎要嵌進金屬里。
他的視線黏在照片上,像是要透過那張紙,摸到孩子溫熱的臉頰。
有那么一瞬間,他幾乎要脫口而出所有秘密。
那些深夜里啃噬他的愧疚感在此刻瘋狂翻涌,昭昭出生時微弱的呼吸聲、第一次叫他爸爸時含糊的音節(jié)……
無數(shù)畫面像潮水般淹沒了他。
他做這一切,最初不就是為了給昭昭一個“干凈”的世界嗎?
他以為只要掌控了冰泉島的力量,就能掃清所有威脅。
可什么時候開始,目標變得越來越遠了?
“或者,你可以繼續(xù)嘴硬?!?/p>
司夜宴的聲音像冰錐,刺破他短暫的動搖,“等你背后的人徹底榨干你的價值?!?/p>
嚴陌猛地抬頭,眼里布滿血絲,像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:“你敢動他試試!”
“我不會動他?!彼疽寡缈炕匾伪?,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“但你背后的那些人呢?他們連你都能利用,難道會放過一個可能掌握冰泉島秘密的孩子?”
嚴陌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,疼得他幾乎窒息。、他知道司夜宴說的是實話。
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人比他更瘋狂,更不擇手段,昭昭對他們而言,從來都不是孩子,而是隨時可以取用的基因容器。
他的視線重新落回照片上,昭昭笑得那么甜,仿佛世間所有的惡意都與他無關。
嚴陌的手指顫抖著抬起,距離照片還有幾厘米時,卻又猛地收了回去,像是被燙到一般。
“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屈服?”他的聲音嘶啞得像是從生銹的鐵管里擠出來的。
“司夜宴,你太天真了。我背后的勢力,是你根本無法抗衡的存在,就算我今天說了,他們也會有一百種方法讓昭昭……”
他沒能說下去,因為喉嚨里涌上的腥甜堵住了話語。那些話像淬了毒的針,不僅刺向司夜宴,更狠狠扎進他自己的心臟。
司夜宴靜靜地看著他,看著他眼底的掙扎像火焰般燒起來,又被理智強行按下去。
他知道嚴陌不是沒有軟肋,只是這根軟肋被他用層層野心包裹得太久,久到連他自己都快忘了它的存在。
“我給你十分鐘?!?/p>
司夜宴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襯衫袖口,“十分鐘后,要么你拿起桌上的通訊器說出一切,要么……”
他沒有說下去,但那未盡之語里的寒意,讓嚴陌打了個寒顫。
審訊室里陷入死寂,只有墻上的計時器在滴答作響,每一聲都像重錘敲在嚴陌的神經(jīng)上。
他的視線在照片和電流鎖之間來回移動。
計時器走到第五分鐘時,嚴陌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,咳出的血沫濺在胸前的衣服上,像綻開了幾朵暗紅色的花。
“呵……”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,笑聲里帶著說不出的悲涼。
“司夜宴,你以為抓住我的軟肋就行了?你根本不明白,有些事從一開始就由不得我們選?!?/p>
他抬起頭,眼底的掙扎已經(jīng)褪去,只剩下一種近乎絕望的平靜。
“就算我今天說了,他們也會立刻找到昭昭。你護得了他一時,護得了他一世嗎?”
司夜宴的眉峰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。
“你以為我背后的人是誰?是那些坐在議會大廈里的老家伙,是掌控著星際聯(lián)盟經(jīng)濟命脈的財閥,甚至……”
嚴陌的聲音壓得極低,帶著一絲詭異的興奮,“包括你司家那些看似中立的長輩。
他們早就知道冰泉島的價值,只是需要一個像我這樣的瘋子,替他們把潘多拉的盒子打開?!?/p>
計時器走到最后十秒時,嚴陌突然挺直了背脊,像是重新找回了力量。
“所以你看,我選不選根本不重要。他們要的是林清歡的基因序列,是冰泉島的技術,我不過是他們計劃里的一顆棋子。
現(xiàn)在棋子快沒用了,自然會有新的棋子頂上?!?/p>
司夜宴的指尖在身側緩緩收緊,骨節(jié)泛白。
他確實查到嚴陌背后有勢力支持,卻沒想到可能觸及司家內(nèi)部。
“你贏不了他們的。”
嚴陌看著他,眼神里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嘲諷,“你的商業(yè)帝國再龐大,也敵不過那些根深蒂固的權力網(wǎng)絡。至于昭昭……”
他頓了頓,視線重新落回照片上,聲音輕得像嘆息:“或許這就是他的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