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十六日,安定傳來捷報。
皇上正在上朝,外面當(dāng)值的太監(jiān)連忙進(jìn)去稟報:“啟稟皇上,安定的傳信兵回來了?!?/p>
皇上立即道:“快傳?!?/p>
不一會,風(fēng)塵仆仆的傳信兵進(jìn)入大殿,迅速跪下道: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。葉鵬飛將軍已全面接管曲先,日前率領(lǐng)五萬將士支援安定,成功將扎那的隊伍打出城外二百里地,俘虜兩千,殲敵共計三千七百二十三人?!?/p>
“好!”
“葉鵬飛果然沒有讓朕失望?!?/p>
皇上高興地開口,扎那的部隊以兇殘著稱,葉鵬飛竟然第一仗就殺了三千七百多人,還俘虜兩千,總計五千多。
加上這段時間龐彪消耗掉的,扎那的兵只有一萬左右了,再繼續(xù)打就是決一死戰(zhàn)。
就在這時,傳信兵繼續(xù)道:“葉將軍趕到曲先時,吳紹已死,但他貪污受賄來的金銀珠寶及家中田地契書等,都已派人押送入京?!?/p>
“為保萬全,葉將軍用三千騎兵押送,就快抵達(dá)了。”
有大臣驚呼道:“貪污了多少,怎么會要這么多騎兵押送?”
傳信兵道:“葉將軍請軍師粗略估算過,大約五百萬兩?!?/p>
“嘶……”
“什么?”
“天吶?”
“竟然有這么多?”
大臣們一個個驚得朝那傳信兵看去,似乎不敢相信。
這么多錢,葉鵬飛怎么不留著等他自己送來,這可是大功一件啊。
而且邊關(guān)正在用兵的時候,他還派遣三千騎兵押送回來,豈不是只要了皇上給他的兩千兵力?
他也太有種了吧!
高策不信,他立即問道:“葉鵬飛沒有留下軍費?”怎么可能?
押送回來的都有五百萬兩,誰知道他私下貪污的有多少?
這時傳信兵道:“葉將軍抵達(dá)曲先的第二天就奔赴安定了,吳紹貪污的錢他一分都沒有動過。”
“葉將軍說,他的軍費已經(jīng)有高策高大人的夫人徐氏捐資及太夫人三子王巖夫婦捐資,一共二十二萬五千兩,等他打完勝仗再回來請功。”
“請問這里誰是高大人?”
問話的高策臉頰漲紅,氣得身體發(fā)抖道:“是我!”
那傳信兵疑惑道:“既然您是高大人,您怎么不知道?”
高策:“……”
眾臣看得熱乎,之前孫正奇彈劾太夫人受賄,那折子就是高策遞給皇上的。
那受賄暗指什么,誰不是一清二楚?
搞了半天,那是徐夫人要捐資的軍費,太夫人不僅沒要,王家還搭進(jìn)去一半!
這下真是啪啪打臉。
皇上也看夠了熱鬧,對那傳信兵道:“朕都知道了,你先下去休息,一會帶人去接應(yīng)吳紹貪污的贓款?!?/p>
傳信兵應(yīng)聲磕頭,很快就下去了。
“鎮(zhèn)守曲先的吳紹,貪污了五百萬兩,卻連一仗都不敢打?!?/p>
“大魏不是沒有錢,只是被賊子據(jù)為己有,不肯為山河百姓所用。”
“同樣是帶兵的,葉鵬飛就很好?!?/p>
“老五,這次你的眼光不錯?!?/p>
皇上說著,贊賞地朝慶王看去,絲毫沒有提及邊上的寧王。
寧王的臉色從平靜到僵硬,外面看不出什么變化,可是了解他的人都清楚,此時他的嘴角勾不起一絲弧度,內(nèi)心可謂冷酷至極。
慶王上前道:“父皇謬贊了,兒臣當(dāng)時也是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。而且葉將軍能干,那是他自己的本事,兒臣可不敢領(lǐng)功?!?/p>
皇上笑著道:“你不敢領(lǐng)是對的,葉鵬飛出乎朕的意料,但的的確確是他自己的真本事,不是誰強加給他的殊榮?!?/p>
“日后他立下戰(zhàn)功,朕還要厚賞他?!?/p>
“朕要讓天下人知道,真正愿意為大魏出力的好官,不管他是什么出身,不管他是不是替補,朕都會一視同仁加以提拔?!?/p>
“反觀那些世襲的,封蔭的,自以為掌握一方大權(quán)的,膽敢圈地自大,收受賄賂,壓榨百姓,欺凌弱小,朕必將追究到底,抄家滅族,絕不放過!”
百官下跪,齊聲高呼:“皇上圣明?!?/p>
皇上看向高策:“高策,你夫人徐氏可單封誥命。”
“還有,你那雙眼睛要是瞎了,可以致仕回鄉(xiāng)。”
皇上說完,便起身離開了。
留下高策愣在原地,不知道皇上說這話是什么意思?
徐氏不靠他也可以當(dāng)誥命夫人?
還是說,將來高家出事,絕不能連累徐氏?
還說他眼睛瞎了可以致仕?
他分明沒有啊?
這是在嘲諷他遞的那封折子吧?
下朝了,眾臣陸續(xù)離開。
寧王走得最慢,他看著高策,眼底滿是陰霾。
高策突然一驚,才想起來,葉鵬飛立功了,而且還是大功。
皇上很高興,這代表寧王會很不高興。
過一會,寧王徑直出宮,全程沒有說一句話。
不過臨走前,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高策,示意他下值后去寧王府。
高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,他感覺王家太旺了,這種旺就像是有天在幫。
太強了!
一個蕭展鵬就算了。
還來一個葉鵬飛。
好家伙,兩個人的名字都有鵬,怪不得可以起飛。
他無奈地苦笑,深深地嘆了口氣。抬頭看向濟南的方向,妻子臨走前還擺他一道,真是一環(huán)扣一環(huán),環(huán)環(huán)掉坑里。
下值時,他去找郭永長:“王家又捐了十萬兩,他們家的錢怎么來得那么容易?”
郭永長道:“地位高了,錢會認(rèn)人?!?/p>
“你我若想發(fā)這樣的財,也很容易?!?/p>
“但發(fā)了,會想著揮霍出去嗎?”
“一次性捐資,十萬兩?!?/p>
高策沉默,他舍不得。
郭永長也沉默,他也舍不得。
而且他志不在搞錢,他搞了很多田地,叫祭田,在老家。
有一天自己垮了,除非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,否則牽連不了家里。
這樣他回家去,還是受族人敬重的。
可若真活得跟徐寧一樣,死無全尸,名聲掃地,家產(chǎn)充公,族人受累……
那算了,他寧愿現(xiàn)在自盡。
“想想吧。”
“你想一想,我也想一想?!?/p>
“我們當(dāng)初所求,是不是已經(jīng)達(dá)到了?”
“我們現(xiàn)在的位置,是不是別人畢生所求?”
“而我們,是不是正在走一條滅亡之路?”
郭永長說著,長長地嘆了口氣。
高策苦澀道:“可我的女兒還在寧王府里……”
郭永長道:“搭進(jìn)去一個女兒,總比搭進(jìn)去全家要好?!?/p>
“說真的,你和你夫人夫妻和睦的時候,我沒有見過你這么趨利。”
“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,你一意孤行,連你夫人也勸不動你了?!?/p>
“我也勸不動你,但我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里?!?/p>
郭永長說著,直視著高策的眼睛道:“我不能死得聲名狼藉。”
高策看著他眼底的決然,突然有些哽住……
曾幾何時,這也是他的底線。
如今猛然驚醒,卻感覺那份堅持,不知道何時已經(jīng)開始搖搖欲墜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