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元旭和王秀的婚事辦得很低調(diào),就是村里人來熱鬧了一會,吃了席就算見證了。
王家的田地不少,但王秀都是請人種的,只留了家附近兩塊做了菜地,平時種些白菜蘿卜。
武元旭養(yǎng)了半個月的傷,這半個月也足夠他了解大樹村的情況了。
這里的村民不多,但距離其他村莊比較遠(yuǎn),一般不會有什么外鄉(xiāng)人。
就是偶爾來一些挑貨郎,或者算命先生。
村里人大多干農(nóng)活,閑暇時候會進山砍柴燒炭,背炭去賣。
還有些會挖草藥,帶著獵犬去追山,但那都很少,畢竟山里的野物動作迅猛,一般也不容易抓到。
武元旭傷好以后,倒是打到過幾次獵物,有肥嘟嘟的野兔,會飛的野雞,還有一些豺。
漸漸的,他會打獵的消息傳了出去,很多人進山都會來約他,一來是希望能有個照應(yīng),二來也希望打到的獵物可以平分。
初來乍到,武元旭并未拒絕。打到獵物以后,他們都會拿到城里酒樓去賣,然后換些錢回來。
利用這個機會,武元旭找到武家秘密聯(lián)絡(luò)點,將自己遭遇險情的消息傳了出去。
做完這些,他可以安心地等消息了。
只是回去的路上,遇見同村的村民從山上摔下來,當(dāng)場奄奄一息。
他和同行村民輪流背著受傷的村民回村,一路上那個村民反復(fù)地說:“我不想死,我不想死……”
“救救我,救救我……”
武元旭安慰他道:“死不了的,大夫一定能救你?!?/p>
可那人的聲音逐漸減弱,等到家里已經(jīng)昏迷不醒了。
因為涉及人命,沒一會村里人都知道了,大家都趕來慰問。
方大夫也被請來醫(yī)治。
但他看完傷者以后,便說道:“現(xiàn)在送到京城的醫(yī)館去,興許能救得回來。”
那家人瞬間臉色蒼白,哀嚎似地哭了起來。
最后還是傷者的父親決定,不送醫(yī)了。
武元旭吃驚道:“可他還活著,就這么放棄嗎?”
傷者的家人都不說話,個個沉默以對。
跟武元旭一起打獵的村民拉著他出去,到?jīng)]人的地方道:“他們家窮,應(yīng)該是拿不出錢來?!?/p>
武元旭道:“大家可以湊一些吧?”
村民道:“湊出來的不用還嗎?他若是死了,救不回來呢?”
“這筆錢讓他的家人怎么還?”
武元旭想說,他可以給。
可想到阿秀辛辛苦苦才存了不到三兩銀子……他就說不出來了。
他回家的時候,無精打采的。
王秀也聽說了,便叮囑道:“你以后上山要小心一點,知道嗎?”
武元旭點了點頭,有些復(fù)雜道:“他還有呼吸,還是活的……”可他的家人就讓他躺在那兒,慢慢等死。
就因為沒錢,他連最后的生機也要被剝奪了。
明明,那個人一點都不想死。
王秀知道他在想什么,拍了拍他的肩膀道:“那戶人家的孩子太多了,有七八個孩子要養(yǎng)呢?!?/p>
“平時都吃不飽穿不暖,怎么會有多余的銀錢?”
“不管是誰生病了,都只能聽天由命?!?/p>
武元旭點了點頭道:“我都明白,我只是還不……適應(yīng)。”
王秀輕輕擁著他,嘆道:“這就是底層老百姓的命,又苦又不值錢?!?/p>
武元旭沉默著,心里十分壓抑。
第二天天剛剛亮,那戶人家便報喪了。
村里的青壯年都去幫忙,武元旭也去了。
可埋葬的地點非常陡峭,是一處幾乎沒有什么空地的山林。
武元旭問道:“為什么要把人埋這么遠(yuǎn),清明燒紙的時候都不方便?!?/p>
同行的村民道:“近的地方哪有地埋啊,那些地要不是有主的,要不就是自家的?!?/p>
“活著的人還要繼續(xù)活著呢,怎么能讓死人把地占了?!?/p>
“走吧,別多想了?!?/p>
武元旭看向那崎嶇的山地,眼中滿是復(fù)雜。
世家大族,那一戶不是上千畝的祭田,就算官府查抄,祭田也不會收走。所以他們就借著買祭田的名頭,偷偷囤地。
可原來,真正的底層老百姓死了,別說是祭田,就是埋尸地也沒有,還得翻山越嶺去找。
有些人活著,揮一揮衣袖,珍饈百味,坐享奢華。
有些人活著,耗盡所有力氣,臨死到頭,連求生的機會都被無情抹去。
生而為人,他們各自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么?
許多年后,這些荒野的墳地注定都會和山林融為一體,那會不會有人踏春路過,只見有一處土丘可以歇息。
而他們最終要去的地方,是那些在高高的墓志銘前,掬一把野菊,追問著那些高歌頌德的前塵,可有歷史的淺影?
皇權(quán)、世家、門閥、駐軍、官府……地方官員組建的一方政治,唯有民生會口吐真言。
上位者的權(quán)柄對他們來說,當(dāng)真是除了歲月外,最大的一把殺器了。
……
【武元旭好像悟到了一些上位者的責(zé)任與擔(dān)當(dāng)】
【他在逐漸走向成熟】
系統(tǒng)說,它發(fā)現(xiàn)宿主的進度條變了。
從原來的百分之八十,進展到了百分之八十二。
這最后的任務(wù)竟然真的與武家有關(guān)。
此時的秦韻剛過完她的六十一歲生辰,因前一日飲酒,此時正疲倦地靠在臨床的羅漢床上。
她微微瞇著眼,淡淡地道【有改變是好事,但這件事急不來】
【鎮(zhèn)南王才是壓垮他最后的稻草,我們王家不是】
系統(tǒng)問道【鎮(zhèn)南王真的會殺了他這個兒子嗎?】
秦韻道【被權(quán)利綁架的人,眼里沒有多少親情,有的只是利益】
【武元旭活著,對他出兵很不利】
【失去一個兒子,換來三省的掌控權(quán),對他來說不虧】
系統(tǒng)【可他要真動手了,失去的何止是三省的控制權(quán),還有武家在云南的根基】
【這個傻叉怎么能想到,你已經(jīng)布好口袋等他鉆進來,勒死他完事】
耳邊傳來了腳步聲,秦韻睜開眼,腦袋一派清明。
來的人是韓嬤嬤,她出聲道:“珍妃娘娘要生了,皇上派方大監(jiān)來接您入宮?!?/p>
秦韻起身,懶懶道:“那就去小住幾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