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晨搖了搖頭：

    “住這里，老板什么都不問，我們也一樣?！?br />
    蔣白棉側(cè)頭看了眼門口：

    “我和商見曜回來的時候，發(fā)現(xiàn)前臺沒有人……”

    她把聽見老板房間內(nèi)有“野獸”低吼聲的經(jīng)過原原本本講了一遍，末了強調(diào)道：

    “根據(jù)我的感應(yīng)，里面只有一團能稱得上大型生物的電信號?！?br />
    “只有一個人類意識?！鄙桃婈籽a充道。

    “悲鳴，低吼，蒼白，出汗……”白晨咀嚼著這些詞語，猜測般說道，“他有某種疾病？或者是某類次人？”

    不等蔣白棉等人回應(yīng)，她做出了另一個猜測：

    “也許信仰了某個奇怪的宗教？

    “在最初城，大大小小的宗教有不少?！?br />
    蔣白棉回憶了一陣道：

    “算了，不討論老板的問題了，和我們又沒什么關(guān)系?！?br />
    說到這里，她輕拍了下手掌：

    “稍微休整一會兒，晚上還得見公司的情報員?！?br />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晚上七點四十分，天早就黑了下來。

    紅巨狼區(qū)，布利斯街，銀燭咖啡館。

    白晨、龍悅紅和格納瓦各自進(jìn)入監(jiān)控位后，蔣白棉和商見曜推開鑲嵌著玻璃、略顯沉重的大門，走了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這里的桌子都有點油膩，顯然還兼職著餐館。

    商見曜和蔣白棉各要了一杯咖啡，找到靠窗又偏角落的那個位置，坐了下去。

    沒過多久，兩杯被本地人稱作“布夏”的咖啡端了過來。

    蔣白棉輕嗅了一下，端起杯子，抿了一口。

    “不是太香，味道也很普通，相當(dāng)寡淡……”她壓著嗓音，評價了一句。

    還是當(dāng)初在格納瓦家喝的咖啡好啊。

    而且，這里奶和糖都比較值錢，想加得額外付費，有時候還未必有。

    商見曜跟著端起杯子，咕嚕喝了兩口.

    “還挺解渴的?！彼舱f出了自己的感覺。

    蔣白棉“嗯”了一聲：

    “這里應(yīng)該是為中下層公民準(zhǔn)備的。

    “整個灰土，能種糧食的地方肯定都種上了糧食，能有多少好咖啡豆，能做多少速溶？”

    兩人就像正常顧客一樣喝著說著，這時，他們身后那桌走來一個人，背對著他們坐了下去。

    那個位置臨街之處是墻壁，無法被路過的行人看到。

    過了差不多一分鐘，和蔣白棉、商見曜椅背相鄰的那個人忽然壓著嗓音，低聲說道：

    “我是‘加里波第’?！?br />
    他用的是灰土語。

    蔣白棉愣了一下，側(cè)過腦袋，看著商見曜道：

    “啊，你說什么？我耳朵不好。”

    說話間，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金屬耳蝸。

    自稱“加里波第”的那個人頓時傻在了座位上。

    他沒想到自己精心準(zhǔn)備的隱秘見面一開始就遇到了幾乎無法克服的困難。

    假裝不認(rèn)識的背對背交流至少得有一個前提：

    對方必須能聽清楚你在說什么。

    還好，商見曜控制住聲音，模擬起了他的表現(xiàn)：

    “我是‘加里波第’?！?br />
    蔣白棉聞言，點了下頭，緩慢吐了口氣。

    “加里波第”是公司那名情報員的代號。

    “我是公司‘舊調(diào)小組’的組長，目標(biāo)相關(guān)情報已經(jīng)搜集好了嗎？”耳朵不好的情況下，蔣白棉只能死命壓住聲音，免得一不小心就被其他桌的客人聽到。

    她同樣用的是灰土語。

    這一回，換“加里波第”聽不清楚了。

    商見曜擔(dān)當(dāng)起了翻譯，似乎樂在其中。

    “加里波第”弄明白蔣白棉在問什么后，迅速做出了回答：

    “兩名目標(biāo)的大致情況已摸清楚，寫在了資料上，另外，公司還給你們準(zhǔn)備了1000奧雷做任務(wù)經(jīng)費，方便你們收買目標(biāo)身邊的人?！?br />
    公司這次挺大方的嘛……在最初城的情報網(wǎng)似乎也很有錢……蔣白棉聽完商見曜的轉(zhuǎn)述，略感驚喜地咕噥了兩句。

    不過，這和交易軍用外骨骼裝置、機械手臂需要的奧雷還差得有點遠(yuǎn)。

    “加里波第”繼續(xù)說道：

    “你們還需要什么？”

    蔣白棉看著商見曜，沉默了幾秒道：

    “我要‘反智教’刺殺元老院長老索爾斯這件事情的詳細(xì)情報。

    “呃，我們和‘反智教’在野草城有過沖突，剛到最初城沒多久又發(fā)現(xiàn)了他們的蹤跡，得早做預(yù)防。”

    她說得冠冕堂皇，每一個字都是真話。

    “好，給我們一些時間?！薄凹永锊ǖ凇睕]有推諉。

    經(jīng)過商見曜的轉(zhuǎn)譯，蔣白棉想了想，追問道：

    “最初城最近有什么值得關(guān)注的事情？”

    “加里波第”回想了一下道：

    “沒特別的事，非要說，勉強有兩件：一是北岸群山里出了頭奇怪的白色巨狼，具體你們可以去獵人公會了解；二是元老院新進(jìn)成員蓋烏斯多次在公民集會上表達(dá)過激觀點，引起了多位元老的不滿，其中包括監(jiān)察官亞歷山大?！?br />
    元老院的成員可以被稱為長老、元老、議員或者長者。

    “最初城”名義上有三大巨頭，分別是執(zhí)政官、監(jiān)察官和國土安全總長，后者又稱統(tǒng)帥，但目前由執(zhí)政官貝烏里斯兼任著。

    ——三大巨頭全部由元老院選舉產(chǎn)生，每四年一次。

    商見曜憑著驚人的記憶力，一字不差地把“加里波第”的話語重復(fù)了一遍。

    這讓“加里波第”莫名有一種對方在陰陽怪氣的感覺：

    這種轉(zhuǎn)述，表達(dá)清楚意思就行了，哪有全文背誦，連語氣詞都不放過的道理？

    蔣白棉認(rèn)真聽完，左思右想了一陣道：

    “沒別的要詢問了，之后如果還有事情請你們幫忙，我會再聯(lián)絡(luò)你?！?br />
    “談不上誰幫誰，這是我們的工作，用協(xié)作可能更好。”“加里波第”客氣了一句，邊起身邊說道，“東西我就放在桌上了，你們不要忘記?！?br />
    話音剛落，他已是離開位置，走向這家銀燭咖啡館的大門。

    為了不讓別人發(fā)現(xiàn)，提出疑問，尋找失主，商見曜和蔣白棉只稍做等待，就轉(zhuǎn)過了身體，望向后方桌子。

    那里擺著一個不大的灰色布袋。

    商見曜坐在外面，動作更為舒展，搶先把布袋拿了回來，藏進(jìn)懷里。

    這個過程中，他和蔣白棉都有看見“加里波第”的側(cè)面身體。

    這位情報員不到一米七五，穿著很舊的黑色薄大衣，戴著一頂鴨舌帽，帽檐壓得很低。

    行走間，他的左手一直按著帽子，擋住了臉部。

    蔣白棉和商見曜沒有多看，收回視線，坐正身體，繼續(xù)喝起咖啡。

    又等了快十分鐘，他們才慢悠悠起身，出了咖啡館，上了停在附近的吉普。

    白晨、龍悅紅和格納瓦又等了一陣，直至確認(rèn)周圍沒有別的監(jiān)控者，才相繼離開，回到灰色越野上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烏戈旅館，202房間。

    蔣白棉拿著部分資料，一邊翻看一邊說道：

    “馬庫斯很喜歡看角斗啊……”

    最初城流行著一種娛樂節(jié)目，那就是從俘虜、奴隸中挑選強壯之人，讓他們互相搏殺，決出最后的勝利者。

    勝利者會獲得自由，成為元老院衛(wèi)隊的一員或者某位貴族的私人軍隊成員。

    “阿維婭非常喜歡泡澡，把自己半個家都弄成了浴室?！饼垚偧t也分享起自己看到的內(nèi)容。

    這指的是金蘋果區(qū)圓丘街14號。

    “真是令人羨慕啊?！笔Y白棉笑著站了起來，走向衛(wèi)生間。

    臨近那里的時候，她感覺光線變得黯淡了一點，而虛掩的木門不知什么時候已關(guān)得嚴(yán)嚴(yán)實實。

    然后，她聽到里面?zhèn)鞒龊珊傻穆曇簟?br />
    這如同野獸在喘息，在悲鳴，在低吼，讓人毛骨悚然。

    蔣白棉猛地望向四周，看見房間已漆黑一片。

    剎那之后，她睜開了眼睛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正躺在床上。

    窗外月光透過簾幕，灑下了微弱的輝芒。

    剛才，只是一場夢境。

    將“舊調(diào)小組”晚上討論資料的場景和他們兩人下午的遭遇混在一起的夢境。

    蔣白棉有所感應(yīng)，疑惑地側(cè)過頭去，看見商見曜已坐了起來，在黑暗中不知沉思著什么。

    “你也醒了？”商見曜開口問道。

    蔣白棉“嗯”了一聲，回憶著說道：

    “我夢見下午的事情了，就是聽見老板房間有奇怪聲音的那件事情，然后就嚇醒了?！?br />
    商見曜看著她，平靜說道：

    “我也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