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您好，杜隆先生，尊敬的巨石城市政廳廳長，我是曙光城的城主——”

    “盧卡?！?br />
    避難所B4層，瀏覽室。

    穿著正裝的盧卡坐在沙發(fā)上。

    擺在他面前的茶幾上，放著一支全息電腦筆，淡藍色的光束在茶幾的上方交織，形成了一片立體成像的錐形面。

    透過那淡藍底色的錐形面，能夠看見巨石城市政廳廳長辦公室的飄窗，以及坐在辦公桌前的廳長。

    “曙光城城主……”杜隆微微皺了下眉頭，“你們的管理者呢？”

    如果消息沒錯的話，他記得聯(lián)盟的最高權(quán)力人應(yīng)該是管理者才對。

    曙光城城主是什么鬼？

    還有這個盧卡……

    那張風(fēng)吹日曬的老臉，與其說是什么城主，他到覺得更像是個農(nóng)民。

    新聯(lián)盟的管理者到底在搞什么飛機！

    他有些看不懂了。

    并沒有將這位杜隆先生態(tài)度的變化放在心上，盧卡按照管理者交代的事情，語氣溫和地繼續(xù)說道。。

    “我們的管理者正在黎明城視察，短時間可能無法回來清泉市這邊。由于那里的通訊狀況有些不盡如人意，為了表示對您的尊敬和重視，他委托我與您進行這次電話會談?！?br />
    “管理者在向我交代這件事兒的時候特意囑咐我，巨石城是聯(lián)盟的鄰居，也是聯(lián)盟的朋友，讓我務(wù)必在會談中展示我們的友好?！?br />
    對于這冠冕堂皇的措辭，杜隆的臉上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以為然。

    朋友？

    巨石城需要那種東西？

    他本來想說“既然你們的管理者不在，那就等他回來再談好了”，但想到這可能會等上很久，他又把這句話給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他是無所謂，大不了等等，但巨石城城主交代的事情可等不了那么久。

    杜隆可以確定，如果新聯(lián)盟的飛機再次出現(xiàn)在巨石城的領(lǐng)空，防空炮一定會開火。

    如果這場摩擦演變成戰(zhàn)爭，他可以肯定北郊會化作一片焦土，傾巢而出的民兵團會用鋼筋和水泥把那群藍地鼠們永遠(yuǎn)地封印在龜殼里，但巨石城的外城毫無疑問會蒙受巨大的損失。

    或許房明先生不在意那里變成什么樣，就像內(nèi)城從來沒有在意過外城的居民們過著什么樣的生活。

    然而杜隆卻不能不在意。

    到不是因為他心地善良。

    而是他很清楚，內(nèi)城的貴族是他的主人，但外城的工廠主和商會老板們才是他的根基。

    “既然你認(rèn)為我們是朋友, 那我希望你們的飛機今后不要出現(xiàn)在朋友家的領(lǐng)空。你們的飛機出現(xiàn)在了我們的雷達上, 這一次我們的士兵保持了克制, 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?！?br />
    盧卡看著他說道。

    “這是合理的訴求，我想知道你們的領(lǐng)空范圍是？”

    杜隆直截了當(dāng)?shù)卣f道。

    “清泉市五環(huán)范圍內(nèi)都是我們的領(lǐng)空，以環(huán)線公路為界?！?br />
    “這不可能, ”盧卡搖了搖頭，“曙光城也有一部分在清泉市五環(huán)范圍, 我們會尊重你們的安全需要, 但必須是以不犧牲我們自己的安全為前提?！?br />
    杜隆提高了音量。

    “盧卡先生, 我開門見山的說好了，這是我們城主的要求, 你理解要求這個詞的意思嗎？”

    盧卡淡淡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我當(dāng)然理解，但我們的管理者說過，如果我們今天在領(lǐng)空的問題上讓步, 明天就得在領(lǐng)土的問題上妥協(xié)。我們可以保證我們的飛行器不進入清泉市西區(qū)環(huán)線之內(nèi), 也僅限于此。”

    杜隆輕輕抬了下眉毛。

    像是聽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, 他笑著說道。

    “領(lǐng)土？我要你們那塊破地方有什么用？”

    圖那一兩萬畝地？

    圖那幾棟破房子？

    那也未免太小瞧他們了。

    盧卡用不溫不火的語氣回道。

    “我們的地方雖然破了點, 但我們很滿意自己的家園?！?br />
    杜隆的語氣帶上了一絲嘲諷。

    “你該不會以為你們打贏了幾個拿著燒火棍的原始人，就有資格和我們談條件了吧?！?br />
    出乎了杜隆的意料。

    他眼前那個老人, 居然點了下頭。

    這讓他甚至不禁懷疑，是不是自己看錯了。

    “當(dāng)然，我毫不懷疑我們有這個資格?！?br />
    雙目平視著這位市政廳的廳長, 盧卡理所當(dāng)然地繼續(xù)說道，“事實上, 我現(xiàn)在就在和‘你’談條件不是嗎？”

    說這話的時候，他將“你”這個字咬的很重。

    杜隆微微瞇了下眼睛。

    他忽然有些拿捏不準(zhǔn)了。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盧卡平靜地說道。

    “沒什么意思, 你們的軍隊很強，但我們也不弱。巨石城或許能在正面戰(zhàn)場上打敗我們, 但我們能保證我們的對手會付出慘重的代價?！?br />
    “而這個代價一定是‘你們’。”

    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杜隆。

    內(nèi)城對外城的忽視由來已久，任何人都心知肚明，他自然也不例外。他毫不懷疑，真要是發(fā)生了戰(zhàn)爭，他們會成為炮灰。

    就像每次浪潮時一樣。

    但是又如何？

    這種事情需要你一個“廢土客”來提醒？

    杜隆坐直了身子，怒極反笑道。

    “你在威脅我？”

    談判桌上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。

    盧卡心中同樣緊張的不行。

    不過，他并沒有將情緒寫在臉上。

    談判開始之前, 管理者向他交代過，無論如何也不能表現(xiàn)出膽怯或者驚慌，任何時候都要沉住氣。

    對方的實力很強，站在他們的立場上, “武力脅迫”會成為一個方便的選項，因為安全問題是絕大多數(shù)幸存者聚居地的“痛點”。

    巨石城雖然是理想城的精神舔狗，但他們畢竟沒有富裕到吃飽了撐著的地步，也就不會有所謂道德潔癖。

    在對方的底線附近反復(fù)橫跳是危險的，但如果表現(xiàn)的太過軟弱，同樣是致命的。

    抓住對方的痛點，在對方感到疼之前停下，適當(dāng)?shù)姆艞壱徊糠衷V求，尋找一個讓彼此都能感到可以接受的區(qū)間。

    談判的意義也正在于此。

    看著杜隆，盧卡緩緩開口說道。

    “當(dāng)然沒有，尊敬的廳長先生，我們衷心地希望我們能友好和平的相處下去。這個世界已經(jīng)有足夠多的悲劇，異種，黏菌，變種人，邪.教徒, 還有掠奪者們……文明的火種在野蠻的籠罩下茍延殘喘，生活在這樣的時代, 我們真的非常非常不愿意走到最后那一步。”

    頓了頓, 盧卡繼續(xù)說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但有時候, 即便非常非常的不情愿, 我們也必須讓別人知道，我們不是被嚇大的，我們開墾的土地不是靠人施舍來的?！?br />
    “因此，比起威脅，我更愿意您將我先前的那番話，理解為對戰(zhàn)爭威脅的回應(yīng)?！?br />
    杜隆的眼睛已經(jīng)瞇成了一條縫，目不轉(zhuǎn)睛地盯著全息影像中的盧卡。

    他在思考。

    也在權(quán)衡著。

    會談陷入了沉默。

    盧卡耐心地等待著。

    就在這時，杜隆忽然脫口而出一句與談判本身無關(guān)的話。

    “這些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，還是你們的管理者讓你說的?！?br />
    盧卡不假思索地回答道。

    “有區(qū)別嗎？管理者的意志，既是聯(lián)盟的意志，也是我的意志?！?br />
    杜隆沒有說什么，只是盯著老人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。

    過了大概有半分鐘那么久，他緩緩開口說道。

    “我不認(rèn)同你關(guān)于‘戰(zhàn)爭威脅’的詭辯。”

    話鋒一轉(zhuǎn)，他繼續(xù)說道。

    “但我承認(rèn)你的另一句話，這個世界上已經(jīng)有足夠多的悲劇，我們沒必要再增加無意義的悲傷?！?br />
    “為了今后的關(guān)系，我覺得我們需要開誠布公的談?wù)??！?br />
    聽到這句話，盧卡心中總算是松了口氣，臉上露出了笑容。

    “我也是這么想的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雖然對方傲慢的態(tài)度并沒有任何改變，但愿意通過對話解決問題，至少是個不錯的開始。

    接下來就是討價還價了。

    杜隆自認(rèn)為這是自己拿手的領(lǐng)域，畢竟他在當(dāng)上市政廳廳長之前，是個做買賣的商人。

    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，對方胡攪蠻纏的能力一點兒也不遜色他。

    至少沒他想象中的那么好糊弄。

    “……清泉市南三環(huán)的區(qū)域?qū)儆谖覀兊念I(lǐng)空，我們需要對抗浪潮！更何況我們的空軍替你們分擔(dān)了一部分壓力，對你們也是有好處的！”

    “你們的空軍？呵，就那些紙飛機？你們不如直接雇傭我們的飛機，反正你們也不是沒雇傭過，我可以給你們打個八折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，我們就是紙飛機，所以你們何必?fù)?dān)心我們威脅到你們的安全？你們的心胸連紙飛機都容不下嗎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南四環(huán)至南五環(huán)，這是我們的底線！同時我需要你承諾，新聯(lián)盟的邊界不會向南繼續(xù)擴張。”

    “我們可以停止向南擴張，但作為交換，我要求你們停止對新聯(lián)盟商品的禁售，我們也沒有禁止銷售你們的商品不是嗎？”

    “最后一個不可能，禁售LD-47是‘巨石城軍工’的要求，我只能承諾不在‘軍工’之外的領(lǐng)域新增進出口限制清單?！?br />
    這些條件已經(jīng)達到了談判的預(yù)期，但盧卡還是故作為難地點了下頭。

    “也行，那就維持現(xiàn)狀吧?！?br />
    杜隆松了口氣，繃緊的表情終于舒展了一抹笑容。

    “很高興我們達成了一致。”

    口頭協(xié)議做不了數(shù)。

    雙方之后還會簽署具體的協(xié)議。

    至于簽約的地點，杜隆要求在巨石城的市政廳進行，并且邀請他前往巨石城訪問。

    對于簽字地點這種小事兒，盧卡在管理者的授意下也沒有多做堅持，欣然答應(yīng)了他的要求。

    除了領(lǐng)空和貿(mào)易的問題之外，雙方還就多個領(lǐng)域的合作進行了討論，并且達成了共識。

    通訊結(jié)束之后，盧卡伸手關(guān)掉了全息電腦，整個人就像是卸下了千萬斤的包覆，靠在沙發(fā)上長出了一口氣。

    “干的不錯！”

    聽到瀏覽室門口傳來的贊許聲，盧卡立刻從沙發(fā)上起身，右拳恭敬地放在了左胸。

    “管理者大人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多禮，坐吧?！?br />
    示意盧卡坐下。

    楚光坐在了對面的沙發(fā)上，滿意地看著他。

    老實說，當(dāng)初自己救下他的時候，其實根本沒有考慮那么多，純粹只是出于偶然的善心。

    再加上正好自己需要個老實聽話的人幫忙管理倉庫，順便打聽些自己不了解的情況，于是就掏出一枚籌碼賄賂了那個行刑的農(nóng)場守衛(wèi)。

    當(dāng)時楚光也沒對他報多大期待。

    不出意外的話，他這輩子最大的成就，大概就是幫新聯(lián)盟的前哨基地管理庫房。

    和同樣很早便加入新聯(lián)盟的郭牛、郭馬以及其他被解放的農(nóng)奴們一樣。

    然而老盧卡在工作中的表現(xiàn)，卻出乎了楚光的意料。

    不只是忠誠，還有對自己命令的精準(zhǔn)理解，以及勤勞肯干的特質(zhì)，都遠(yuǎn)遠(yuǎn)超出了楚光最初的預(yù)期。

    雖然農(nóng)奴出身的他少了些變通，但相比起其他廢土客而言，這點瑕疵根本無傷大雅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看來，那一枚籌碼簡直花的太值了。

    “之后得麻煩你去一趟巨石城?！?br />
    “不麻煩，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?！北R卡恭敬說道。

    楚光笑了笑。

    停頓了片刻后，他收斂了說笑的表情，用嚴(yán)肅的語氣繼續(xù)說道。

    “另外，等你帶著象征友好的協(xié)議，從巨石城回來之后，曙光城的城主就由你來當(dāng)好了?！?br />
    聽到這句話，盧卡整個人蒙了下。

    曙光城城主？

    不是說那只是談判時的頭銜嗎？

    盧卡誠惶誠恐地說道。

    “大人，可是我——”

    知道他想說什么，楚光打斷了他的話。

    “好了，這事兒我已經(jīng)定下了！你的能力我看在眼里，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位置?！?br />
    本來長久農(nóng)莊那邊也一直是盧卡在打理。

    至于出身。

    在楚光看來根本不是問題。

    倒不如說，這反而可以成為一面宣傳的旗幟。

    在新聯(lián)盟，平等不是一句口號。只要能證明自己的能力以及對聯(lián)盟的忠誠，即使出身卑微也能成為聚居地的城主。

    不錯。

    楚光對自己的安排越來越滿意了。

    等回頭他就抽時間寫一篇能讓人熱血沸騰的通稿，丟給聯(lián)盟電臺那邊的人宣傳一下。

    雖然對自己能否勝任這份重任還有些顧慮，但見到管理者如此堅定的選擇了自己，老盧卡沒再說什么，只是默默地把感激藏在了心中。

    用了片刻時間平復(fù)了呼吸，他看向管理者認(rèn)真地說道。

    “大人……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，能否請教一下您?！?br />
    “什么事?！?br />
    “巨石城……他們?yōu)槭裁磮?zhí)著于清泉市的領(lǐng)空？”盧卡眼中帶著一絲困惑，“他們明明根本沒把我們的飛機當(dāng)回事兒?！?br />
    那種骨子里的不放在眼里是藏不住的。

    那個市政廳廳長甚至用“紙飛機”來形容聯(lián)盟的飛行器。

    雖然心中氣憤，但盧卡不得不承認(rèn)，這種傲慢并不是沒有緣由的。

    巨石城的飛行器在企業(yè)的面前或許不夠看了點，但到底是戰(zhàn)前時代的產(chǎn)物。明眼人都能看出來，那種科幻感十足的大家伙，和新聯(lián)盟的小飛機根本不是一個段位的東西。

    “你能想到這點很不錯?！?br />
    看著慢慢開竅的老盧卡，楚光贊許地點了下頭，“理由其實很簡單，因為你是對的，他們真正在意的根本不是領(lǐng)空?！?br />
    盧卡愣了下。

    有點兒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。

    楚光沒有立刻解釋，而是伸手輕輕在全息電腦筆上按了下。

    清泉市的城市地圖投射在了淡藍色的光錐中，只見那三環(huán)線的邊緣，正閃爍著幾顆時斷時續(xù)的綠點。

    “因為清泉市中心才是他們真正的利益核心?！?br />
    “變種黏菌，進化體，古代戰(zhàn)場，以及戰(zhàn)前時代遺留的裝備……一個碎片無法還原整張拼圖，但無數(shù)個碎片堆在一起，總能還原出一點有用的東西?！?br />
    盧卡的臉上浮起一抹詫異。

    “這么說的話，那浪潮豈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楚光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“對于他們而言，可能并不完全是災(zāi)難?！?br />
    “我們的研究人員一直在研究上一次浪潮擴散到北郊的進化體，無論是從生物學(xué)層面，還是從工程學(xué)層面。只不過我們的起步太晚，即便我們有著優(yōu)秀的研究人員，但進度仍然比他們落后太多。”

    看著面露恍然之色的盧卡，楚光緩緩說道。

    “就像你說的，他們根本不在意我們的飛機，因為那個東西對他們連麻煩都談不上?！?br />
    “他們真正的目的，恐怕是為了限制我們?nèi)局杆麄兊膶毑亍！?br />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另一邊，巨石城市政廳。

    掛斷電話的杜隆長出了一口氣。

    如釋重負(fù)的同時，他的嘴角不禁翹起了一絲得意的笑容。

    新聯(lián)盟的飛機不會再進入他們的利益核心區(qū)，尊敬的城主大人一定會對這個結(jié)果滿意的。

    LD系列武器仍然在限制進口的名單上，雙方的貿(mào)易不會因此受到影響，軍工集團那邊也不會對他說三道四。

    至于軍工之外的其他領(lǐng)域？

    和他有什么關(guān)系呢？

    更何況貿(mào)易本身就是對雙方都有好處的事情，巨石城能買到更便宜的消費品和工業(yè)原材料，這也不是什么壞事兒。

    在杜隆看來，自己只不過是拿出了一點點蜜糖，就換來了讓各方都皆大歡喜的成果。

    想到這兒，他便忍不住在心中贊美了自己一句。

    老子真是個天才！

    以前巨石城放眼望去，整個河谷行省南部都找不到一個像樣的對手，北邊的大裂谷又太遠(yuǎn)了，大家互相都瞧不上。

    他每天坐在市政廳的辦公室里，不是蓋章就是打瞌睡，根本沒幾個人把他當(dāng)回事兒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總算是有人能襯托他的聰明才智了！

    這時候，一旁傳來的聲音，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
    “廳長先生?！?br />
    “怎么了？”看著自己的副手耶格，心情不錯的杜隆和顏悅色地說道。

    “我不明白，我們?yōu)槭裁匆鸵蝗菏盎恼邚U話那么多？”耶格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悅，“他們的人口甚至還沒有我們的貧民窟多?！?br />
    城外擠滿了想進城的人。

    哪怕是城中流出的污垢，都足以養(yǎng)活數(shù)萬人。

    和他們談判這件事情，本身就讓他感覺到了不快。

    杜隆猜到了他心中在想什么，也想好了如何回答這個問題。

    “他們的實力不如我們，但遠(yuǎn)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么弱小。你記得剛才那個人的眼神嗎？”

    耶格輕笑了一聲。

    “眼神能殺人嗎？”

    杜隆語氣溫和地說道。

    “不能，但想讓他們屈服絕非易事，談判解決問題不好嗎？真打起來，又是我們?nèi)ギ?dāng)炮灰。”

    “況且城主大人的要求是讓他們的飛機遠(yuǎn)離清泉市的四環(huán)線，我們不但完成了任務(wù)，還超額完成了?！?br />
    拍了拍自己副手的肩膀，他眉飛色舞地繼續(xù)說道。

    “高興一點兒，別吊著張臉?！?br />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清泉市，南三環(huán)線邊緣。

    斜照的夕陽，將高架橋墩的影子拉長。

    夜幕即將降臨，游蕩在這一帶的啃食者們也漸漸狂躁起來，開始變得更有攻擊性。

    距離高架橋不遠(yuǎn)的沿街商鋪。

    蹲在櫥窗后面的邊緣劃水，手中端著一把突擊步槍，謹(jǐn)慎地監(jiān)視著掩體外的街道。

    除了他之外，附近還藏著九名隊友。

    街上橫七豎八躺著的異種尸體，和墻上密密麻麻的彈孔，訴說著先前戰(zhàn)況的激烈。

    四小時前，他和小隊員們接到任務(wù)，步行前往清泉市南部三環(huán)線邊緣，接應(yīng)從“新地圖”中撤出的牛馬小隊一行人。

    經(jīng)過一番激烈的交火，他們成功清除了這條街上的異種。

    不過眼看著黃昏就要降臨，越來越多異種開始從附近的建筑物擴散到街上，很難說此刻的寧靜還能維持多久。

    扶著機槍的工地少年與磚，忽然嘀咕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不會又要白給了吧?！?br />
    正巧聽見這句話，卡卡羅特瞪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“少烏鴉嘴！”

    負(fù)債大眼向旁邊的邊緣老哥遞了個眼神。

    “還有多久？”

    邊緣劃水正要開口回答，路口處忽然傳來了動靜。

    眾人神經(jīng)瞬間繃緊，手中的武器對準(zhǔn)了過去。

    就在這時，熟悉的聲音忽然傳來

    “是我，別走火了?！?br />
    看著出現(xiàn)在路口的那人，邊緣劃水微微一愣，臉上頓時露出了詫異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臥槽?。坷习?？”

    “你咋成這樣了？”

    此時此刻的老白，狀況只能用狼狽這個詞來形容。

    他的左手提著降落傘裹成的包裹，右手拎著一只沾滿血的步槍，不但防化服不見了蹤影，身上沾滿了泥，胸前的防彈背心更是掛著一塊幾乎燒穿的破洞。

    整個人就像是從地獄里滾出來的一樣。

    面對眾人詫異的視線，老白苦笑了一聲。

    “……出了點狀況。”

    這特么叫一點兒？！

    眾人面面相覷。

    戒煙姑且不論，老白方長他們已經(jīng)算是全服戰(zhàn)力的天花板了。

    到底是什么狀況，連這幫家伙都這么棘手！

    負(fù)債大眼咽了口唾沫。

    “……其他人呢？”

    老白沒有說話。

    這時候方長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。

    “死了。”

    臉上帶著沉重的表情，方長的狀況和老白差不多，同樣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。

    他步槍估計是丟了，右手拎著一支綁著VM的機械胳膊，血淋淋的接口上還吊著半截肩膀，看著觸目驚心。

    邊緣劃水認(rèn)得這家伙。

    似乎是狂風(fēng)的胳膊……

    “不管怎么說，任務(wù)總歸是完成了?！?br />
    將帶血的包裹丟在了地上，老白抬起胳膊蹭了下額頭上的污泥和汗水，“這東西……麻煩你們幫忙背一下，我實在沒體力了?！?br />
    “這是啥玩意兒？”

    工地少年與磚走上前去，好奇地揭開包裹瞅了一眼，發(fā)現(xiàn)里面躺著一堆稀奇古怪的零件和暗紅色的菌塊。

    其中不少果露著觸須的菌塊，還在緩緩地蠕動著，就像剛切下來的牛肉。

    “進化體的殘骸，鬼知道是啥玩意兒。”

    靠坐在了廢舊汽車的引擎蓋上，方長看著工地佬手中擺弄著的菌塊，善意地提醒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你最好不要用手亂翻這里面的東西……我們的戒煙兄弟就是這么去世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