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近春節(jié)。
最近,肖敏燁聯(lián)系安曉有些頻繁。
經(jīng)常會以她父親的問題,而過來找她。
她跟肖敏燁說,一切都挺好。
然而,她低估了父親的劣根性。
他出院之后,上門把她家給砸了個稀碎,把她母親嚇得瑟瑟發(fā)抖,躲在角落里哭。
接到母親的電話時,安曉趕回家里,看到狼狽不堪的家,她的怒火直線飆升。
過兩天就是春節(jié)了家被砸得稀碎,還怎么過?
灶臺都拆了,柜子都爛了,窗戶沒有一塊好的,相當(dāng)于把房子干成毛坯房似的。
“生你養(yǎng)你這個小畜生,你竟然聯(lián)合你男朋友,借外人的手打你老子?”安父怒不可遏,“你敢打老子一次,老子讓你們母女沒有一天好日子過?!?/p>
安曉氣得半死,剛要打電話時,安父就跑了,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。
安曉沒空安慰她母親,剛收拾出一點(diǎn)空間,第二天中午,安父又出現(xiàn)了。
把門給砸爛了,沖進(jìn)屋里,把手中的紅漆潑了滿屋,他指著安曉怒罵:“老子出來混的時候,你還是個卵?!?/p>
安母的哭聲讓人很煩躁。
安曉看著家不成家,生活雪上加霜,心里又累又痛,看著父親那張丑陋的嘴臉,她真的恨不得同歸于盡。
可無賴,終究還是無賴。
只要他不死,他永遠(yuǎn)都是一個吸附在她身上的無賴。
砸完家,搶走她身上的幾百塊現(xiàn)金,剛要走時,安父被堵住了。
他驚恐地望著走進(jìn)來的男人。
肖敏燁眸光冷沉,臉色難看到了極致,一步步走向他。
他往后退,退進(jìn)了凌亂不堪的家。
安母坐在角落里哭,安曉無助地蹲在地上收拾,心累到一句話也不想說。
春節(jié)前,好端端的家被砸了兩次,任誰都都會瘋掉。
她還沒瘋,不代表她堅(jiān)強(qiáng)。
只是因?yàn)樗?xí)慣了,從小就是在這種家庭長大的,又不是第一天經(jīng)歷這種事,對她來說,只是絕望遞增。
“你踏馬的,又通知這個混蛋過來對付老子了,是嗎?”安父沖到安曉身邊,拽住她的頭發(fā),把她拉起來。
“啊!”安曉護(hù)著頭發(fā),感覺頭皮快要被撕開一層似的,痛得喊叫。
肖敏燁快步走過去,握住他的手腕,狠狠一掰。
“啊啊啊……”安父痛得齜牙咧嘴,松開了安曉的頭發(fā),“痛痛痛……”
他把安父甩到地上,一腳踩上他的后背,狠狠壓制住他的身體,一字一句道:“對付你這種渣滓,真的不能手下留情?!?/p>
“我要報警?!卑哺笍目诖锾统鍪謾C(jī),困難地?fù)芴枴?/p>
肖敏燁一腳就將他的手機(jī)踢掉。
不一會,大花臂老大接到通知帶著他的小弟來了。
被砸爛的門是關(guān)不上了,虛掩著。
安曉就靠在窗邊,望著窗外的夜色,眼淚忍不住在眼里打滾。
客廳的虐打聲和哀嚎聲起伏不定,外面的夜卻那么的美好,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。
這差別,相當(dāng)?shù)闹S刺。
最可笑的是她母親竟然向大花臂求饒。
“你們別打了……別打了……再打他就會死的。”安母哭喊著,甚至拿起手機(jī)報警。
若不是肖敏燁阻止,她就讓警察插手了。
打了一輪,肖敏燁見安父受了皮外傷,便對大花臂老大說:“我?guī)退€完所有利息?!?/p>
大花臂一聽,直接對小弟使眼色。
小弟拿起鐵棍,往安父的膝狠狠砸了下去。
“啊啊……”一陣殺豬般嘶吼的痛苦生劃破長空。
安曉眼淚在打滾,雙手捂住了耳朵,望著窗外的月色,真?zhèn)€心都是硬的,堵的。
小弟準(zhǔn)備打他第二條腿時,說道:“如果你幫他本金也還完了,我保證他下輩子只能坐輪椅,再也沒有能力……”
“住手?!币宦曂?yán)的怒吼,從門口傳來。
所有人都看著門口被推開的大門。
顧晚夕和顧皓澤拎著滿手的春節(jié)禮物,聞聲沖進(jìn)來時,看到這一幕,兩人都嚇懵了。
顧晚夕對視上安曉的眼神,看到安曉絕望的目光,她心痛不已,連忙把手中的春節(jié)禮物放下,欲要過去問問她,可中間站滿了混混,拿著鐵棍兇神惡煞,那些紋身看起來就不好惹。
顧皓澤把雙手的禮物一甩,沖到過去一掌推開舉起鐵棍的混混,“你們眼里還有法律嗎?”
安父不認(rèn)識眼前這個男人。
但他看起來是那樣的正直善良,正義凜然。
安父哭喊著:“救命啊,我女兒聯(lián)合她男朋友,找外面的黑社會打我……嗚嗚嗚……救救我啊……”
男朋友?
顧皓澤望向肖敏燁,再看向安曉,眼神黯然失色,一股怒意驟然籠罩。
他掏出手機(jī)準(zhǔn)備打電話時,肖敏燁警告:“你最好別管?!?/p>
顧皓澤沒有繼續(xù)撥號,指著地上的老男人:“他是安曉的爸爸,你找人把他打成這樣?”
安母突然跪到顧皓澤腳下,“顧先生,你救救他吧,你不救他,他就要被打死了?!?/p>
大花臂悠哉悠哉地說道:“他欠我我們?nèi)畮兹f,這錢還不上,他女兒說了,看到他受傷,就還一期,他若沒事,就先拖著?!?/p>
“三十幾萬就把人打成這樣?”顧皓澤眉頭緊蹙,深呼吸一口氣,不敢相信所聽所見,“總共多少,我給他還?!?/p>
此話一出,安父躺在地上,滿眼激動,安母也松了一口氣,感覺看到了救星。
大花臂也樂了,立刻掏出借條。
安曉吼道:“我的事,不用你管,你以為你是誰???你憑什么幫我爸還錢?”
顧皓澤失望地望著安曉。
安曉深呼吸,擦了擦眼眶的淚,一步步走過去,“看到我家了嗎?都是他砸的,看到我媽了嗎?永遠(yuǎn)都是這副受虐狂的姿態(tài),你幫他還了這一次,還有下次,下下次,像個無底洞,永遠(yuǎn)見不到底。”
顧皓澤緩緩攥緊手機(jī),隱忍著說:“我大概也知道你們的家庭情況,但解決問題的辦法有很多,如果他嗜賭,那就帶他去戒賭,一個月戒不掉就一年,一年戒不掉就十年,而不是以暴制暴,你這樣對他,你跟他虐打你母親的時候,又有什么區(qū)別?”
安曉冷哼一聲,泛紅的眼對視顧皓澤,諷刺道:“顧大少爺,你是在幸福的搖籃里成長的,你的世界充滿美好,所以看待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??赡阒澜滟€機(jī)構(gòu)收費(fèi)有多貴嗎?你知道賭徒的心態(tài)有多可怕嗎?你看到他現(xiàn)在很可憐,可你知道他這幾十年來是怎么虐待我媽,虐待我們兄妹的嗎?”
顧皓澤沉默了。
肖敏燁走到顧皓澤身邊,淡淡道:“顧大少,沒經(jīng)他人苦,莫勸他人善?!?/p>
顧晚夕能理解安曉。
因?yàn)樗苍诘统辽鐣罎L打二十多年,才發(fā)現(xiàn)原生家庭不是她的親人。
那種劣根性很重的人,根本沒有必要去幫,就如她以前的大嫂麥麗。
但顧皓澤不一樣。
他在顯赫的世家長大,從小受到高等教育,素質(zhì)高,品德高尚。他見過最壞的人心,莫過于是吳薇薇和安南干的事。
而這種壞,是浮于表面的。
他并不懂劣根很重的人,有時候比惡人更壞,更加惡心。
顧晚夕走到顧皓澤身邊,拉住他的大手,“哥,咱們不要管,今天不適合拜訪,先回去吧。”
顧皓澤滿眼失望,望著安曉一動不動,說道:“安曉,把你爸送到戒賭機(jī)構(gòu),給你媽換個好一點(diǎn)的環(huán)境養(yǎng)老,不要把你自己變成你曾經(jīng)最厭惡的人,不要跟社會上的混混打交道。解決問題的辦法有千千萬萬個,不要選擇最糟糕的解決辦法?!?/p>
安曉凝望著他,眼眶驟然濕透了。
解決問題的辦法真的有千千萬萬個嗎?
是??!
顧大少當(dāng)然有很多的解決辦法。
例如幫她還錢,幫她爸戒賭,給她母親最好的生活,給他爸配幾個戒賭老師,一天24小時貼身監(jiān)視。
對他來說,沒有錢是解決不了的問題。
安曉冷笑,低下頭深呼吸。
“為什么一直不肯讓我?guī)湍??”顧皓澤略帶怒意地指著肖敏燁,“最后卻選擇了他,選擇了以暴制暴?”
“因?yàn)?,我們才是一路人?!卑矔栽偻额^,對視著他,生氣地低吼:“我跟你不是?!?/p>
顧皓澤隱忍著怒意,仰頭看著別處深呼吸,胸口一陣難受。
他不甘心,也想不通。
他到底哪里不如肖敏燁了。
顧晚夕用力拉住顧皓澤的手,往外走:“哥,咱們先回去,讓曉曉先解決家務(wù)事?!?/p>
顧皓澤步伐松動了,跟著顧晚夕離開
顧晚夕邊走邊回頭說:“曉曉,我過年要跟我老公回鄉(xiāng)下陪奶奶,過完年再上門給你和阿姨拜年,要好好的,知道嗎?”
安曉淚光閃爍,擠著微笑,沖著顧晚夕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
顧晚夕拉著顧皓澤走到電梯前,按了電梯等著。
突然,再次傳來一聲痛苦不堪的哀嚎聲。
這痛苦聲穿過縫隙,震蕩整棟大樓似的。
顧皓澤拳頭攥緊,冷著臉望著電梯門,一聲不吭,強(qiáng)行壓制內(nèi)心的躁動。
換成是陌生人被黑社會上的混混這樣虐打,他也無法坐視不理。
電梯門打開,顧皓澤沒有進(jìn)去的意思,顧晚夕拉住他的手臂,“哥,這件事,真的不能管,我求你了?!?/p>
“這是錯的?!鳖欚煽聪蝾櫷硐?,感覺三觀都震碎了:“如果深究下去,她是在犯法?!?/p>
顧晚夕輕嘆一聲,看著電梯門關(guān)上了,語重心長:“我當(dāng)初跟你現(xiàn)在的想法也是一樣的,覺得解決事情的辦法有很多種,但不應(yīng)該選擇最壞的一種,所以,即使麥麗虐打小澤時,也沒有出面勸天佑哥和她離婚?!?/p>
“你知道結(jié)局嗎?”顧晚夕想起往事,紅了眼:“她把錢全卷跑了,留下一大堆債務(wù)給我們。最后錢被偏光了,又回來糾纏天佑哥,甚至為了報復(fù)我們,帶著小澤自殺了,你知道小澤的死對天佑哥和我有多大的打擊嗎?”
電梯門再次開。
顧皓澤這次沒有猶豫,邁進(jìn)電梯。
顧晚夕跟在他身邊,按了一樓。
門緩緩關(guān)上。
“哥,你跟安曉的成長環(huán)境是不一樣的?!鳖櫷硐τ墒贾两K都非常理解安曉的堅(jiān)持,“她爸這件事只是個縮影,你跟她三觀不合的,你理解不了她的行為,她覺得你太理想主義,你們都沒有錯,只是想法有分歧而已?!?/p>
顧皓澤一言不發(fā)。
下了樓,上了車,顧皓澤啟動車子,揚(yáng)長而去。
路上,他的臉色依舊很難看。
顧晚夕沉默了一會,說:“哥,其實(shí)我有點(diǎn)慶幸安曉沒有選擇你,而是選擇了肖敏燁。”
顧皓澤苦澀冷笑,“你是親妹妹,怎么戳親哥的肺管子了?”
“我猜安曉的想法也跟我一樣?!鳖櫷硐Ω锌溃骸叭绻x擇了你,未來有一天因?yàn)樾愿癫缓匣蛘呷^不同,過得不開心,鬧得不愉快而離婚,又或許為了搶奪孩子撫養(yǎng)權(quán)而反目成仇,那我夾在你們之間,會很難做。一個是我閨蜜,一個是我哥,手心手背都是肉,而你又是我手心的肉,所以,我和安曉的閨蜜情很有可能因?yàn)槟愣Y(jié)束,這是安曉最害怕見到的事?!?/p>
顧皓澤苦笑,氣場低落,沒有接話。
顧晚夕:“以后,你不要再對安曉抱有期待了?!?/p>
顧皓澤心里堵得難受,打轉(zhuǎn)方向盤,把車停到路邊,雙手捂臉往后仰高,靠在椅背上。
“哥,你怎么了?”顧晚夕擔(dān)憂地望著他。
顧皓澤放下手,閉著眼,沉沉地呼氣,“沒事,讓我緩緩,狀態(tài)不好開車很危險?!?/p>
顧晚夕望著前方,平靜道:“你也沒有跟她在一起過,感情不深,只要你肯放下她,很快就會過去了?!?/p>
顧皓澤沉沉地呼氣,嗓音低沉沙啞:“嗯,她幸福就好?!?/p>
顧晚夕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
顧皓澤沉默了數(shù)秒,又問:“肖敏燁的人品怎樣?家庭條件好嗎?他值得安曉托付嗎?”
安曉忍不住微笑著安慰:“哥,你就別擔(dān)心了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,有些東西你擔(dān)心不來的。”
“給我說說。”顧皓澤終究還是不放心,多少有些不甘心輸給肖敏燁。
顧晚夕淡然一笑:“肖敏燁人品挺好的,跟阿瑾是好兄弟,阿瑾說他很有責(zé)任心,能力也很強(qiáng)?!?/p>
“其實(shí),他的家庭背景跟安曉有點(diǎn)相似。他爺爺就是個賭鬼,弄得家不成家,拖累了幾個兒女,把肖敏燁的家庭搞得支離破碎,父母離婚,他父親也被逼著遠(yuǎn)走他鄉(xiāng)去打工,在工地上出事走了。”
“肖敏燁靠著自己的才華和努力,考上清北,現(xiàn)在是創(chuàng)一代,有自己的公司,算是白手起家,事業(yè)有成。”
“那他爺爺呢?”顧皓澤深怕安曉跟著他,被兩個賭鬼纏上。
“聽阿瑾說,他爺爺被他送到省外的養(yǎng)老院了?!?/p>
“為什么是省外?”顧皓澤不解。
顧晚夕沉思片刻,說道:“我猜是因?yàn)閴蜻h(yuǎn),不需要被他內(nèi)心的那份情親所道德綁架,只要夠忙,就不需要常去看他?!?/p>
顧皓澤重新啟動車輛,繼續(xù)往前開。
——
從骨科醫(yī)院出來,便直接去了當(dāng)?shù)氐酿B(yǎng)老院。
安曉推著輪椅,肖敏燁拎著行李,往養(yǎng)老院的大廳一放。
安父捶打著輪椅,怒不可遏,猙獰的目光瞪著安曉,咬牙切齒想要?dú)⒘怂前銘嵟?/p>
“我不住養(yǎng)老院,我才58歲,我不住……你們要是敢收我……我拆了這家的養(yǎng)老院?!?/p>
安曉平靜地望著他,沒有半點(diǎn)感情,只想擺脫他。
肖敏燁走到他面前,雙手壓在他的輪椅把手兩旁,傾身壓下,小聲嘀咕:“叔叔,你乖乖的,就讓你在養(yǎng)老院安度晚年,否則,就把你弄進(jìn)精神病院,那可比養(yǎng)老院有意思多了,但凡你有點(diǎn)脾氣和情緒,醫(yī)生就給你來幾針,讓你想鬧都沒有力氣。”
“你敢。”安父咬牙切齒,目光如火焰般灼灼燃燒。
“你現(xiàn)在雙腿都折了,走路都費(fèi)勁。兒子又在監(jiān)獄里,你的監(jiān)護(hù)權(quán)就在你女兒手中,你說她敢不敢?”
安父緩緩看向安曉,態(tài)度瞬間軟下來,紅著眼,傷心地哀求:“曉曉,你真的要這樣對爸爸嗎?爸爸知錯了,以后再也不賭了,爸爸欠的債務(wù)也不用你還,你不要把爸爸送養(yǎng)老院好嗎?爸爸養(yǎng)好雙腳之后,回農(nóng)村老家,再也不打擾你了,爸爸發(fā)誓……”
他舉起三根手指,滿眼悔意,哀求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