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春雪將最后一口肉咬到嘴里,握著簽子的力道減弱。
還以為是哪位路見不平的好漢,一轉(zhuǎn)頭才看清,是謝大人身邊的隨從喊的。
喊話的人徑直走到出言不遜的人面前,手里拿著長刀,“又是你,是不是還想去大牢里待幾個月?”
“誤會誤會,官爺誤會了,我跟這位寡嫂是舊相識,我們正說玩笑話呢,還請官爺明鑒。”說著,流里流氣的男子,頂著令人惡心的笑容看向宋春雪,“你說是不是???”
他還擠眉弄眼,試圖讓宋春雪幫他解圍。
“這位官爺,我與他素不相識,他出言不遜,還動手動腳。既然官爺認(rèn)識他,那就把他抓走吧?!?/p>
宋春雪心想,原來是官差,跟上次那個年輕的小廝不同,此人一身正氣,跟謝大人很像。
官差一把按住男子的肩膀,“正要去找你呢,有人狀告你偷了別人家掛在屋檐下的羊肉,走,跟我去官府,讓縣丞大人斷案查證。”
“宋春雪你……你怎么能如此沒良心,我們從前可是見過的,我們……”
“你知道我的名字,的確是認(rèn)識我,但我不認(rèn)識你?!彼未貉┑?,“若不是官差來了,我今天非得掰斷你的手,讓你在大街上隨便調(diào)戲人。”
“你個臭寡婦……”
“砰!”
話音未落,宋春雪直接一拳頭砸在他的鼻子上。
那人吃痛,捂著鼻子罵人,若不是官差推著他,他還要跟宋春雪理論。
人被帶走,謝征走了過來。
“大嫂是為了買院子來的事來的嗎?”
他穿著墨藍(lán)色的夾棉長衫,整個人高大清瘦,因為胡子刮得干干凈凈,整張臉白凈了不少,笑容也干凈純粹。
若不是他的氣質(zhì)出眾獨特,宋春雪差點以為自己認(rèn)錯了人。
“是,我想早點買下來心里踏實些,若是大人還沒……”
“我們換個地方說話,在下的院子就在前面?!?/p>
他們邊走邊說,宋春雪感覺到不少路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。
她以后還是不要給他添麻煩的好,官民本該有所距離。
更何況,她還是個寡婦,若是認(rèn)識她的人多了,會給謝大人帶來麻煩。
他卻直接打斷她的話,帶她走進了一條窄巷子。
謝征在最里面的院門前停下,宋春雪牽著毛驢。
“將驢拴在門口,進屋喝杯茶吧,院子的事情已經(jīng)有著落了?!闭f著,謝征笑道,“有件事,我還要謝謝你,不如吃頓便飯,我們再去看院子。”
“……”他要親自帶她去看院子?
應(yīng)該是客套話,當(dāng)官的都忙,隨從帶她去就好。
宋春雪跨進院子時,毛驢咬住她的袖子。
謝大人見了,不由笑著向院子里的人吩咐道,“春樹,給這毛驢添點草料?!?/p>
“是,大人?!?/p>
“多謝大人。”宋春雪也沒有拒絕,人家能注意到毛驢需要吃草,是人家通情達理。
這座院子不算大,卻很精致,地面都是用青磚鋪的,掃得干干凈凈,亮堂得很。
伺候謝征的人也不多,幾個小廝,沒看到丫鬟。
廚房里能看到上了年紀(jì)的廚娘,正背對著他們搟面。
走進待客的廳堂,宋春雪微微緊張。
不過,想到自己以后也能住得起這樣的院子,那股子不安與局促消失不見。
很快,一個年輕的小廝端來了熱茶。
“趕了很久的路吧,大嫂應(yīng)該剛到?jīng)]多久,先喝杯茶吧。”謝征將桌上的點心往她面前推了推,“先墊墊肚子,待會兒吃面?!?/p>
“多謝?!?/p>
宋春雪也沒客氣,端起茶喝了兩口,清淡微苦,再看碗里的茶葉尖兒嫩得很,跟莊稼人喝的老茶葉很是不同。
拿了塊點心,是五仁的,吃著怪香的。
“春樹這段時間相看了好幾處院落,其中有兩個都很好,無論是位置還是布局,以及價格都很合適,道長也親自去看過了,說是兩個都好,讓大嫂選一處?!?/p>
說話間,春樹從外面拿著一袋子銀子進來。
“大人,這是四十兩銀子?!闭f著,春樹看向宋春雪,“待會兒用過飯,我們就去實處看看院子,您若是還有銀子,再添點兒,可以兩處都買下來?!?/p>
宋春雪對他點點頭,“麻煩你了。”
春樹看著跟三娃差不多年紀(jì),言行舉止沉穩(wěn)有度,讓人不由心生好感。
“應(yīng)該的應(yīng)該的,嬸子幫了我們大人的大忙,這不過是一樁小事?!贝簶錄_宋春雪彎腰行禮,沒想到大人的朋友這般客氣有禮。
“好了,先去忙吧?!敝x征放下茶碗,“他說的沒錯,我今日是想好好謝謝大嫂?!?/p>
說著,他站起身,雙手抱拳對宋春雪行了個大禮。
宋春雪連忙起身,“使不得,我一個鄉(xiāng)野婦人,凈給你添麻煩了,哪里幫了什么忙?”
她虛虛的托起他的手腕,“坐下說話,大人不妨說說怎么回事?!?/p>
難不成,他也發(fā)財了?
“上次大嫂跟道長提醒了我最近有小人糾纏,出門的時候多帶了兩個人,晚上走夜路遇到了一群地痞流氓,差點被人拖走打死?!?/p>
“后來才知曉,是有人買兇取我性命,若是我跟平日一樣獨來獨往,如今恐怕小命難保?!?/p>
“還有大嫂給的那張招財符,真是邪乎,最近我一直都能有偏財進賬,來路都很正,解了燃眉之急。我有個同窗舊友生了重病,這些銀子發(fā)揮了大用處?!?/p>
“在下本該重謝嫂子才對?!?/p>
說著,他又站起來道謝。
宋春雪笑著擺手,“大人言重了,不過是碰巧的事。何況,那符紙是師兄賣給我的,那日若不是師兄提點大人,大人估計也不會放在心上?!?/p>
“大人若是要謝,下次謝張道長便是?!?/p>
謝征坐了下來,“已經(jīng)謝過了,道長直言大嫂是我的三合貴人?!?/p>
說到這兒,他道,“認(rèn)識這么久,喊大人便是見外了。我初來此地,人生地不熟,若不是幾次遇到大嫂解圍,如今的處境我比誰都清楚?!?/p>
他嘆了口氣,“雖說不大妥當(dāng),但這里民風(fēng)普遍彪悍,山高皇帝遠(yuǎn),官官相護,根本不把朝廷命官放在眼里。近日來我被此地的一些陳年舊案害得不輕,若不是命硬,我早死了幾百回了。”
宋春雪明白,他這些日子肯定不太平,得罪了不少人。
她的行為,算是雪中送炭。
但謝大人又何嘗不是她的恩人。
若不是謝大人,那個不起眼的罐子,怎么可能賣得了一百兩銀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