閬九川也曾從將掣那里聽說過澹臺皇室有子入了護(hù)國寺做了僧人,卻沒想到這人和那陸夫人扯上關(guān)系。
護(hù)國寺香火鼎盛,玄能主持亦是得道高僧,他主持之下的寺廟,竟有人敢穢亂佛門,這是沾污神佛,何等的晦氣。
奔著和玄能主持的交情,閬九川都不能忍。
馬車內(nèi)寒氣加深,閬正平打了個冷顫,道:“別激動,護(hù)國寺乃是佛門圣地,香火又盛,給他們天大的膽子都不敢在佛門行那穢亂之事?!?/p>
他給閬九川續(xù)了一杯茶,道:“陸夫人和那玄明法師,是在他遁入空門之前的事了,那位本名是澹臺析,腦子有些不正常,他好人妻……咳咳咳。”
他看向閬九川,道:“你是個姑娘家,我本不該和你說這些,免得臟了你的耳朵。”
“我見過更臟的,也不是孩子,你且說就是了?!遍伨糯ú⒉辉谝狻?/p>
閬正平見狀,就道:“澹臺析乃是宗室子,自小就生得風(fēng)流,長大也是那副綿花縮柳的死樣,喜好還與一般人不同,他就喜歡那些嫁了人的,是那種想一出是一出的混子。后來他被壓著成親了,變本加厲,幸好他有了嫡子,他家里也不管了,他就是這時候和陸夫人勾搭上的。忽然一日,他就鬧著出家,開始信佛,還以死相逼,愣是去護(hù)國寺剃了頭,改了個法名為玄明,而這時陸夫人都珠胎暗結(jié)了,還能咋的,只能含著眼淚把孩子生了。”
“那陸夫人每月初一去護(hù)國寺,不是和那假僧幽會?”
閬正平譏誚地道:“那是澹臺家的血脈,澹臺析雖然當(dāng)了和尚,但受不住清苦,在護(hù)國寺山下,修了一處小院清修,美酒他喝,經(jīng)他誦,齋和肉,他都吃,美人在懷,他亂,一說,就是佛在心中留。不過聽說近幾年已是修心養(yǎng)性,也搬回護(hù)國寺禪居,那陸夫人雷打不動地前去禮佛,無非是提醒他二人的過往,還有個孩子在,盼著他守護(hù)一二罷了。”
閬九川眉頭蹙起。
“不過別看他渾,可他也是有佛緣,他也能渡鬼誅邪的呢,所以他想在山下私人寺院清修,護(hù)國寺也不會管?!遍佌角种更c(diǎn)著桌面,道:“我尋思著,是不是真有這血脈傳承,那個私生子才能有些道緣,才被送去榮家學(xué)藝?!?/p>
“澹臺本也是玄族,何必舍近求遠(yuǎn)?”閬九川道:“而且在澹臺的話,那陸家小四想學(xué)藝也更容易些吧?”
閬正平搖頭:“你也小看了澹臺析的原配嫡妻,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叫延平郡王妃,有她攔著,沒把陸夫人和那陸四給弄死,就是大善了?!?/p>
閬九川看出去,鬧劇已止,那陸夫人用帕子蒙著臉,被仆婦扶著離開,這臉是丟到姥姥家了。
“按您說的,陸家就這樣會倒臺,那玄明法師不會插手?”
閬正平道:“陸長學(xué)是必要下臺的,受賄,偷工減料壓死了孩子,他作為主管修葺那善堂的,跑不了的,又有養(yǎng)外室一事,私德敗壞,葉御史肯定要把他給參死了。至于這惡婦,被陸長學(xué)親口爆她婦德有虧,算是把她那假菩薩的臉皮給撕下了,且看后續(xù)了?!?/p>
他手上的兩個文玩核桃被他玩得溜快,聲音冷咧:“不管如何,我閬家落井下石,將她踩在泥濘里,令她無法在烏京立足,那是必然的?!?/p>
像是怕閬九川誤會,他又道:“她都敢對我們老太爺用那等陰損的事,欲害我閬家滿門,我以牙還牙,也是因果所然,不算是我們以勢壓人吧?!?/p>
閬九川道:“別被人抓到把柄就行?!?/p>
閬正平高興了,道:“那玄族榮家我也沒本事對付,就只能斬一些它在俗世的枝節(jié)了?!?/p>
閬九川心頭涌動,小小的就著他的生辰八字小測了下吉兇,小吉無大兇,便隨他去了。
“好戲看完了,您自便,我去買點(diǎn)木料?!?/p>
“就在這巷子么?我陪你去看看,然后一起歸府啊?!遍佌竭B忙叫住她。
“我還有個地方去,您先回府吧?!遍伨糯ㄌ萝嚕瑪[擺手,向那木料鋪?zhàn)幼呷ァ?/p>
閬正平只得在車門邊喊:“沒帶銀子在身,就掛侯府的賬,讓他們?nèi)ズ罡Y(jié)賬?!?/p>
閬九川勾唇一笑。
伏亓道:“你這位大伯父,看起來挺疼你的。”
閬九川說道:“愛屋及烏吧,也有一點(diǎn),我有用。”
伏亓一征。
“是否覺得家人之間過于算計(jì)了?但人世間便是這樣的,尤其是大家族里,哪里沒有算計(jì)?對于有用的人,不管男女,總是多幾分寬容和在意的。便是資源,也會傾斜在有用的人那一邊,不公平?但這就是現(xiàn)實(shí)?!?/p>
閬九川入了木料鋪?zhàn)?,就有伙?jì)迎上來,道:“姑娘想要買什么木料么?”
她環(huán)顧一圈,道:“莊全海莊掌柜介紹我過來,你們還有別的木料么?”
伙計(jì)聽了,立即帶她到后院去,笑著道:“后院還堆著些,您看能看得上眼否,如沒有,大可以說一說用來做什么的,我們也可以在其他合作的商戶里調(diào)貨的,不管是普通的,還是上等的金絲楠木之類,都能找到的?!?/p>
閬九川笑了笑,隨著他入了后院,就看到有人在里面挑選著木料,一身的死氣,身后還跟著一個渾身籠罩在陰氣里的男子。
像是察覺到閬九川能看到他,那男子飄了過來,陰惻惻地道:“你能看到我,是不是?”
閬九川沒應(yīng)。
那男子沉了臉,雙手一張,就欲向她撲來。
伏亓從小九塔內(nèi)飄出,手中兇煞之氣化出長刀,向那男子斬去:“爾敢放肆!”
嗷。
男子發(fā)出凄厲的慘叫,驚恐地退散,而這一方后院,在伏亓出來時就陰風(fēng)大作,雖很快就停了,但眾人都打了個寒顫。
忽然怎么就這么陰冷?
那渾身死氣的女子轉(zhuǎn)過身來,一雙眼睛如古井一般,死氣沉沉的,里面有著道不清的絕望。
她已挑好了木料,走過閬九川身邊時,忽聽到一句:“西坊的尋香胡同,有一萬事鋪,可解娘子愁苦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