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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零六章 無事神仙人

今年冬末的整座赤洲,算是終于又迎來了短暫的太平。

早些時節(jié),大霽和大齊的那場大戰(zhàn),雖說一開始,人們就都看明白了,大齊沒了那位舉世無雙的藩王高瓘之后,就注定是要一敗涂地的,但相對于知曉大齊王朝結(jié)局的諸多周遭小國,其實更擔(dān)心的是大霽這戰(zhàn)事一開,是不是會連著就殺心一起,按不下去,連帶著就要打一場一統(tǒng)赤洲的大仗。

為此諸多小國,尤其是和大齊和大霽相鄰的那些,這些日子都是提心吊膽,他們不是擔(dān)憂該怎么御敵于國門外,而是想著等著開城納降的時候,能不能護住祖宗宗廟。

大霽本就是龐然大物,之前赤洲太平,是因為有大齊能夠抗衡,雙方勢均力敵,就反而會維持均勢,如今是大霽一家獨大,結(jié)局如何,可想而知。

但好在入冬以后,大霽就收了兵鋒,開始轉(zhuǎn)而經(jīng)營大齊,只是這座皇帝陛下不是死于敵手,而是死于自家將軍的王朝,雖說已經(jīng)成了笑話,但不少地方,還是有不少大齊百姓依舊組織著一些人數(shù)不多的義軍,在和大霽交戰(zhàn)。

這些個所謂義軍,在大霽軍隊面前,其實都是不堪一擊,但那些個大齊百姓,始終認為自己是齊人,而并不愿意轉(zhuǎn)而去做那所謂的霽人。

哪怕大霽其實對大齊百姓,已經(jīng)極好,將其視作大霽的一份子,和大霽百姓并無兩樣。

但實際上大霽朝中的有識之士都清楚,大霽估計在十年以內(nèi),是沒法子再開戰(zhàn)端了。

因為大齊太大,想要同化這幫大齊百姓,需要太長的時間。

滅國之戰(zhàn),其實最艱難之處,從來不是在戰(zhàn)場上雙方士卒攻伐,今日我奪你一城,明日你收復(fù)一城,而是在大戰(zhàn)結(jié)束之后,對于敵國百姓的安撫,若是這一點沒做好,那么再開戰(zhàn)端,一座王朝但凡有什么虛弱之處,這些平日里不顯的隱患,就會齊齊爆發(fā)出來,然后對王朝造成極大的傷害。

而如何應(yīng)對,其實也簡單。

無非是日復(fù)一日的謹慎對待,一日又一日的安撫,直到時間逐漸撫平他們的仇恨,直到這一代人漸漸的死去。

就像是種麥子,新的麥子長出來之后,就會是嶄新的明天。

對此,那位大霽皇帝很清楚,所以才會果斷下令收兵,其實對此也是給大霽的諸多士卒松一松心中的那根弦。

要知道,連年大戰(zhàn),對于本國的士卒來說,也是一場極大的消耗。

大霽的大部分士卒開始返回故鄉(xiāng),只留了一些重要隘口依舊駐守,而大霽那邊,在經(jīng)歷了一番商議之后,并未如何改變大齊原本疆土州郡,大霽皇帝只是派遣了自己最疼愛的那個兒子,陽王劉符,坐鎮(zhèn)原本的大齊京師。

今日的風(fēng)雪中,在原本大齊京師外的一座名為三江郡的郡城里,郡守府外,有一隊精銳士卒,闖入其中,然后在風(fēng)雪里,拖出了那位才上任不久的郡守。

那郡守年過五旬,此刻不過一身單衣,被拖出來丟入長街積雪里的時候,看著鐵甲森森的一眾士卒,褲襠早就黃了一片。

他又不是傻子,如何認不出眼前這群士卒,乃是陽王劉符的親衛(wèi)。

倒栽在積雪里,郡守顫抖開口,“本官是吏部指派,是陛下欽封的三江郡守,就算是陽王殿下,也不能私殺本官!”

他的聲音在風(fēng)雪里傳出,但誰都能聽得出來他的畏懼之意。

領(lǐng)頭的偏將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個郡守,“舊齊地一切軍政要務(wù),陽王殿下都可決斷,何謂私殺?至于殺了你,自然要上報京師,放心,這件事遮掩不住,也不會遮掩?!?/p>

郡守聽著這話,臉色無比難看,但還是嘶吼道:“這件事怎么都要先上報吏部,要陛下親裁!”

偏將對此只是冷冷一笑,“陛下許你三江郡守,是讓你好好治理此地,你倒是好,才上任多久,就這么魚肉百姓,現(xiàn)在還想要見陛下?想太多了?!?/p>

說著話,他已經(jīng)抽出了自己的佩刀,放在了這個郡守的脖子上,沒有再多廢話,直接一刀,便砍下了這郡守的腦袋。

之后這位偏將提著這顆血淋淋的腦袋,在風(fēng)雪里朗聲道:“大齊已滅,齊人便是我大霽百姓,若遭遇不公,自可報官,陽王坐鎮(zhèn),對舊齊地百姓和大霽百姓一視同仁,絕無偏幫!”

風(fēng)雪里并無百姓圍觀,但實際上在長街兩邊的那些宅子里,透過門縫,窗戶縫隙看著這邊的百姓,不再少數(shù)。

“傳令下去,原三江郡守蕭業(yè)貪贓枉法,魚肉百姓,已被陽王殿下就地正法,頭顱懸掛菜市口十日,以儆效尤!”

偏將的聲音在風(fēng)雪里飄蕩著,無比寒冷。

不遠處的一座茶樓里,陽王劉符跟自己那位貼身護衛(wèi)寧原坐在樓上,看著遠處這一幕,劉符喝著茶水,倒是神情沒有什么變化。

寧原看著自己這位主子,也是默不作聲。

“寧叔叔肯定在想,吏部怎么會派這么個混賬來這邊為官?”

劉符微微開口,放下了茶杯。

大霽打下大齊之后,舊齊地這邊,其實有不少官員留任,雖說已經(jīng)變了天,但很多事情不可一蹴而就,一些個大齊官員留任,是必然之舉,這是為了安撫大齊這邊的士族,至于一些重要的官位,自然而然是要換人的。

就像是這處三江郡,當(dāng)初攻打大齊京師的時候,這里就是一處軍鎮(zhèn)重地,耗費了些氣力,如今換了個皇帝,自然也要跟著換個郡守才是。

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。

不過誰都沒想到的是,換個郡守,卻換來了這種人。

寧原點了點頭,“的確如此,按理來說,如今這么緊要的關(guān)口,肯定是要換一個穩(wěn)妥的人,即便不是什么能臣,也不能讓這樣的人來為官才對?!?/p>

“這個道理,父皇肯定知道,本王也知道,但咱們大霽可也不是鐵板一塊,本王的哥哥們,看著本王坐鎮(zhèn)此地,哪能讓本王坐得那么舒坦?動用些手段,自然而然也在情理之中,畢竟這舊齊地一亂,本王這沒能做好該做的,父皇那邊一失望,那說不準(zhǔn)就讓本王返回京師了,換個人來,那就是他們想看到的?!?/p>

劉符頓了頓,“我朝未來十年不開戰(zhàn)事,那么此地就是我朝如今的重中之重,父皇將本王放在這里,是考驗,當(dāng)然了,本王做得好,能得到什么,顯而易見,所以本王要做好,就不容易,說來說去,本王都是不該做好的。”

寧原其實早就猜到了這一層,但他卻不能說,只能讓劉符自己說出來,他才好搭話。

“可這明明是國之大事,那兩位殿下這么行事,對我朝來說,有害無利!”

劉符點點頭,微笑道:“此事無法阻止,三江郡守絕不會是個例,他們要擾亂民心,其心可誅,但這么個事情,做出來之后,本王倒是看到了兩點好處?!?/p>

寧原一怔,“好處?”

“其一,兩位兄長這么做,絕對藏不住,父皇遲早會看到,看到之后,對這樣不顧大局的舉動,自然會失望,一旦失望,對本王自然有利?!?/p>

“其二,舊齊地的百姓,不見得會因為國亡之后,就死心塌地做我大霽子民,有不少富貴人家,這些日子攜家?guī)Э冢缫呀?jīng)悄悄離開了舊齊地,要去別的小國棲身了。這邊的官員,要是人人都是好官,能安撫人心,要有一半好一半壞,而那半壞的若是都能被我們找出來,然后像是這個蕭業(yè)一樣,被咱們一刀砍了,更能彰顯我朝的態(tài)度,一視同仁,并非說說而已。百姓不傻,自然會想在大霽做人好,還是去別處更好?!?/p>

寧原點點頭,若有所思,“殿下所說,自然有道理,不過如此行事,卻如同走獨木橋,兇險無比啊?!?/p>

劉符點點頭,“若是本王說了算,那肯定求穩(wěn),但本王如今在此地,很多事情也不是本王能說了算的,本王也只能是見招拆招,沒法子?!?/p>

“況且,父皇難道當(dāng)真不知道嗎?若是知道,仍舊放任,父皇想要看到什么呢?”

聽到這里的時候,寧原很容易就想到了一個可能,或許這就是皇帝陛下的最后一個考驗,這個考驗通過之后,自家殿下,實打?qū)嵉木鸵蔀榇箪V的太子殿下了。

如今的太子殿下四個字,可比當(dāng)初的太子殿下四個字,要有分量的多了。

而且按著大霽這個趨勢,十年后,一統(tǒng)赤洲,似乎也不是不可能?

寧原想到這里,再看了一眼劉符,沒有說話,只是默默端起茶杯喝了口茶。

劉符似乎知道寧原心里在想什么,也只是端起茶杯,搖頭苦笑道:“寧叔叔,要是之前,那把龍椅,本王還真想坐一坐,但現(xiàn)在,也想,可沒有那么想?!?/p>

寧原有些疑惑地看著劉符。

“那夜那位年輕劍修在救下武平王的時候,說過什么,寧叔叔不知道吧?”

劉符忽然開口,說起那樁舊事。

寧原說道:“事后知道了些東西,知道那位武平王能安然無恙地活著離開京師,是因為那個年輕劍修相救,別的就不知道了?!?/p>

劉符點點頭,也不拖泥帶水,而是直白道:“那一夜,他可是說的,要是敢殺高瓘,那么他就打碎咱們的那座京師?!?/p>

說起這話的時候,劉符的眼里沒有什么屈辱悲憤,而是雙眼放光,甚至好像有些……向往。

“這……”

寧原輕聲道:“那會兒他才什么境界?。俊?/p>

劉符笑道:“境界按下不說,這份瀟灑自在氣度,這份底氣,多讓人覺得了不起啊,即便是做了一洲皇帝,能有嗎?”

即便大霽王朝最后能夠一統(tǒng)赤洲,可在赤洲,說話最管用的,依舊是不是什么大霽皇帝。

是那位青天。

那位青天不說話,也有一眾云霧說話管用。

別的不說,天火山的阮真人開口,誰不給一些薄面?

“那一夜之后,本王其實就想明白了,那位武平王雖然戰(zhàn)敗險些身死,要亡國。但他應(yīng)該是開心的,因為他掙脫了大齊,掙脫了山下的束縛,成了真正的山上人,得了大自在?!?/p>

“換句話說,若是武平王某一日后悔,想要再建大齊,到時候他境界只要足夠高,那么一座大霽不管如何繁盛,只要父皇不能和他匹敵,那么都沒有意義?!?/p>

劉符感慨道:“忙忙碌碌一輩子,好像攢了許多家底,搞得自己家財萬貫,但沒有能力守住,到頭來,還不是給別人做了嫁衣?!?/p>

“山下人,再厲害,始終是在山下啊?!?/p>

寧原沉默片刻,然后才輕聲道:“怪不得最后殿下還要不計前嫌跟那位年輕劍修做一筆生意?!?/p>

劉符搖搖頭,“寧叔叔,你這就錯了,不是我們不計前嫌,而是他不計前嫌?!?/p>

寧原說不出話來。

“這樣的人,本王雖然現(xiàn)在還沒能怎么聽到他的名聲,但我覺得,以后他注定會是和那柳仙洲一樣的人物,登高望遠,飄飄似仙,而咱們啊,仰起頭,再努力,也都看不到他的身影?!?/p>

劉符揉了揉腦袋,看了一眼眼前的茶杯,“這樣的人,哪怕不出于任何計較,本王都是愿意和他做朋友的,因為注定是在漫長一生中,都會值得拿出來談起的美事啊。”

寧原沒急著說話,只是安靜地看著眼前的劉符,他總覺得,自己眼前的殿下,這幾年,已經(jīng)成熟了不少,更有……帝王氣象了。

“其實殿下你也用不著這么想,殿下也足夠年輕,未來如何,也是說不準(zhǔn)的事情?!?/p>

劉符對此只是搖頭微笑道:“相差太大,就不安慰自己了,人啊,要有遠大志向,但也要有自知之明,既然做不成周遲那樣的劍仙,也做不了武平王那樣的人,那老老實實地做個不錯的皇帝,大概也是不錯的事情?!?/p>

寧原對此只是點點頭,不再多說什么。

劉符有些感慨,“不過說了這么多,期待的還是有朝一日還能再見他,跟他能不卑不亢地喝一頓酒啊。”

但說完這話,劉符就自顧自搖了搖頭,“難?!?/p>

……

……

一隊商旅從舊齊地的京師出發(fā),裝有大批貨物要販賣到赤洲東邊的風(fēng)花國中。

這一趟遠行,其間要穿過好幾個小國,路途不近。

所以商隊老板花重金請了城中的清風(fēng)鏢局保駕護航,但實際上這一路上也不算是太兇險,畢竟他們是從舊齊地的京師出發(fā),如今更算是大霽的百姓,在路過那些小國的時候,不會有什么人會想著為難。

大霽和大齊的商旅早些時候就是赤洲最有底氣的存在,因為身后有這么一座龐然大物在,其余人想要打主意,就要掂量掂量。

尤其是大齊,早些年武平王還在的時候,曾有過為一支商旅討公道,便派遣了一支千人騎軍深入一座小國都城的壯舉。

當(dāng)時為難了大齊商旅的小國嚇的當(dāng)即國君親自出迎,清算了不少官員。

而當(dāng)時,武平王并沒有現(xiàn)身,只有他的高字大旗在。

也就是因為那么一遭,其實讓大齊的商旅都對那位武平王頗有好感。

如今大齊亡國,那位皇帝陛下最后的所作所為讓大齊百姓寒心,也就更讓那些個商旅想念死于大霽京師的武平王了。

如今一路上,談及那位武平王,商旅們都很是遺憾,當(dāng)時若是武平王真能殺了那位大霽皇帝,如今只怕是就是大霽百姓開始懷念了。

時也命也。

商隊很快來到舊齊地邊境,隘口那邊,駐守的大霽邊軍在一位校尉的帶領(lǐng)下,開始查驗貨物。

只是商旅們,這會兒都有些心虛。

那位校尉只是看著那些貨物,其實輕而易舉就能找到其中的古玩字畫,這些日子,不知道有多少舊齊地的富貴人家,假借著商旅的名頭,將自己的家產(chǎn)帶著離開舊齊地,要去別的小國定居。

要不是上頭早有命令,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他們過去,只怕被攔下的人,不在少數(shù)。

這會兒那位校尉面無表情,商旅領(lǐng)頭的中年男人悄悄走到那位校尉身邊,遞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。

校尉也不客氣,收過來掂量掂量,然后打開袋子,果不其然,里面可不是什么銀錢,而是一袋子的金元寶。

這份禮,可抵得上他這一輩子的俸祿了。

只是看了一眼之后,校尉將錢袋子直接就丟回給那個中年男人,意味深長地笑道:“不愿意做大霽百姓,不見得在別處日子就過得比大霽好?!?/p>

說完這話之后,他也懶得多說,只是揮揮手,示意手下人將這群人放過去。

身后的士卒拉開拒馬,一言不發(fā)。

“對了,要是在外面受了欺負,還是可以來告狀,這種事,我們還是管?!?/p>

校尉看著那中年男人,面無表情地丟下這么一句話,就已經(jīng)自顧自地朝著遠處走去。

商隊?wèi)?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走出這處關(guān)隘,但心中依舊提心吊膽,害怕的是在關(guān)隘沒事,但卻會死于關(guān)隘之外。

但等到踏入鄰國境內(nèi)數(shù)十里后,眾人才松了口氣。

這些日子,雖說他們都聽說了不少消息,但聽說歸聽說,自己經(jīng)歷還是頭一次,所謂的耳聽為虛眼見為實,就是這個道理。

之后商旅一路還算是順風(fēng)順?biāo)?,借道一事,出具了大霽的官碟,沒有人阻攔。

開玩笑,現(xiàn)在這個局面,只怕真是沒有任何人愿意給大霽一個起兵的理由,大霽的虎狼之師,更沒有人想要面對。

等到商隊終于踏足風(fēng)花國境內(nèi)之后,所有人松了一口氣,在一座郡城里,終于正正經(jīng)經(jīng)的吃了一餐飯。

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的是,吃完那餐飯后,商隊里有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悄然離開了商隊。

那個中年男人離開商隊之后,沒有立即獨自前往風(fēng)花國京師,而是好像是一個閑來無事到處溜達的文人墨客,開始在那些個景色不錯之處停留。

只是寒冬臘月,行人其實不多。

偶有遇到行人,討論的都還是大齊和大霽的那場國戰(zhàn)。

說起那場戰(zhàn)事,自然而然就逃不過武平王三個字。

只是那些個百姓問起這個中年男人看法的時候,他總是笑而不語,一言不發(fā)。

他就這么一路走走停停,就像是個局外人,不摻和任何的事情。

臨近風(fēng)花國京師,中年男人碰到了一伙人起爭執(zhí)。

一邊是一家人,背著行囊要趕往風(fēng)花國京師定居,一聽口音,就知道是大齊百姓,另外一邊,就是風(fēng)花國本地百姓了。

兩邊起爭執(zhí)的由頭其實也不大,不過一時上頭,雙方就誰也不讓著誰了,之后吵著吵著,風(fēng)花國百姓那邊說了一句,你們不過是喪家之犬,來我們這邊就該夾著尾巴做人,怎么,還當(dāng)自己是大齊百姓呢?大齊呢,早他娘的沒了!

這話一說出來,大齊百姓那邊的一個婦人眼睛就紅了,另外一個年輕女子更是很快就淚流滿面。

男人也是唉聲嘆氣,沒了爭吵的心思,想要安慰自家夫人,但怎么都張不開口。

大齊百姓,以前的驕傲,現(xiàn)在全都沒有了,跟人吵架,也總會有一個軟肋。

喪家之犬四個字,永遠成了他們的命門。

看著這一幕的中年男人默不作聲,這位始終都沒有搭腔的局外人只是在一邊的酒肆要了一壺酒。

一邊走,一邊喝酒。

那幾年,自己只想著從那個地方掙脫出來,覺得自己是被一個高字困住了。

等到好不容易掙脫出來了,過了一段時間,他卻又常常憂慮。

明明現(xiàn)在的自己,就是想要做的自己,可為什么又會這樣呢?

到了現(xiàn)在,他大概真的明白了,自己想要掙脫出來的不是那個高字,只是那個處境,在那個處境之外,他其實可以姓高。

可以一直都是大齊的那位武平王。

對不起他的,只是另外那幾個姓高的。

不是一座大齊的百姓。

這個道理,他想明白了。

但似乎已經(jīng)晚了。

國已不國。

“高瓘啊高瓘,你這個人啊,首鼠兩端,尋常人而已?!?/p>

中年男人喝了口酒,喃喃自語,“到底是做不成那樣的無事神仙人?!?/p>

只是只怕他自己都沒有發(fā)覺,他說完這句話之后,自己身上的氣息,其實比起來很久之前的自己,又要更純粹了幾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