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堅(jiān)送走周遲之后,返回那座白玉宮,站在其中,思緒復(fù)雜,今日大事已定,以后他入主此地,都是板上釘釘?shù)氖虑椋@個時候,這位“新山主”臉上,卻看不到什么欣喜之色,反倒是神情凝重,就像是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,在他看來,也并不是什么好東西一樣。
“做了這么多,終于得償所愿,卻好像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高興?!?/p>
一個女子從遠(yuǎn)處走來,看容貌,不過而立之年,但那雙眼眸里滄桑卻是藏不住,這也意味著她沒有看著那么年輕。
應(yīng)該是境界不錯,所以駐顏有術(shù)。
何堅(jiān)扭過頭,看著來人,也不覺得意外,只是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輕聲道:“師姐?!?/p>
女子正是何堅(jiān)的師姐范荷,這位范師姐,同樣是他的同門,都是老山主獨(dú)孤橫天的弟子,不過入門時間要比他早很多,是當(dāng)年老山主親自從山下帶上山的,但天賦一般,境界不高,在山上就難有什么話語權(quán),這些年也就逐漸邊緣化,不過范荷本就沒有那么強(qiáng)的爭權(quán)奪利的心思,這些年也就是默默守著丹房而已,從不與人相爭。
“孫師兄是殺害師父的兇手,其實(shí)你很久之前就知道了,但你卻從來不說出來?!?/p>
范荷看著何堅(jiān),“你等的就是這一天?!?/p>
何堅(jiān)看著這位當(dāng)年其實(shí)對自己算是有授業(yè)之恩的師姐,那些年自己不被師父看好,對自己的教導(dǎo)自然也就不上心,許多東西都是這個心好的師姐教他的。
何堅(jiān)說道:“猜到一些,但是一直都沒有什么證據(jù),是最近才收集到的證據(jù),能夠完全讓山中同門知道真相?!?/p>
范荷說道:“但你還是有私心,想要當(dāng)山主?!?/p>
范荷沒有彎彎繞繞,一句話,就點(diǎn)透了事情的本質(zhì)。
何堅(jiān)沉默片刻,看著范荷的眼睛,這才說道:“師姐想的不錯,既然孫恍這樣的人不配做山主,那么山中肯定要有一個新的山主,我想,大概師弟也是適合的。”
范荷看了一眼何堅(jiān),“現(xiàn)在山中,看起來也的確沒有比師弟更適合做這個山主的,但師弟已經(jīng)如愿以償,為何還是愁眉不展?!?/p>
何堅(jiān)反問道:“難道師姐覺得我想做這個山主,只是為了做山主而已?”
范荷沒有太奇怪聽著這種話,反倒是好像有些想聽到這樣的話,“師弟一直憋著一口氣,想要證明當(dāng)初師父看輕師弟是不對的,如今終于有了機(jī)會,面對一座小憩山,之后怕就是要如履薄冰了,師弟辛苦。”
范荷不等何堅(jiān)說話,只是微笑道:“過去這些日子,小憩山上的確烏煙瘴氣,好好一座小憩山,被孫師兄父子弄成了如今這樣,師父在天之靈,只怕也不能安息,如今撥亂反正,萬望師弟要守住本心,光大小憩山才是?!?/p>
何堅(jiān)松了口氣,要說山中,還有誰讓他在意的,頭一份的,就應(yīng)該是眼前的這位范師姐了。
“多謝師姐理解,以后山中之事,還要師姐多幫襯才是?!?/p>
何堅(jiān)看著范荷,情真意切。
“我沒什么本事,許多事情還得看師弟自己,不過盡力而已?!?/p>
范荷微微一笑,“希望師弟能真正如愿以償。”
何堅(jiān)想了想,還是提起了孫恍死前提及的那件事。
范荷看了一眼何堅(jiān),搖了搖頭,“師父如何說,我不知道,但即便真說了什么,好壞評價都不重要,因?yàn)楝F(xiàn)在師弟你是要憑著自己做出些什么來,等到日后真的做成了,那么師父的評價,要是正面的,那就是有先見之明,要是負(fù)面的,就是師父看錯了你,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?”
何堅(jiān)一怔,隨即朝著范荷行禮,“多謝師姐解惑?!?/p>
“道理并不難,不過師弟被困于此事了而已,有些事情需要執(zhí)著,但有些事情,太執(zhí)著了,也不是很好?!?/p>
范荷溫聲道:“放寬心就是?!?/p>
何堅(jiān)點(diǎn)點(diǎn)頭,就在范荷覺得何堅(jiān)沒有什么要說的,就要返回丹房那邊的時候,何堅(jiān)忽然開口,“師姐,大道漫長,可否結(jié)伴同行?”
在山上,這樣的言語,其實(shí)就跟山下男子求娶女子的那些言語一樣的,不同的是,山下結(jié)為夫婦,山上結(jié)為道侶,但要真說起來,其實(shí)是一樣的。
只是范荷根本沒想到,何堅(jiān)忽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。
“其實(shí)早就已經(jīng)心儀師姐很久了,只是之前不太敢說,如今再無顧忌,師姐之意如何?”
何堅(jiān)看著范荷背影,他對這位師姐的感情,起源于很早的那些年,只是這些年一直藏在心中,不曾表露而已。
如今他覺得是時候了。
范荷沒轉(zhuǎn)身,只是低聲喃喃道:“那怎么合適呢?我比你大不少,我如今這境界……”
她沒轉(zhuǎn)身,只是說話間,天邊的晚霞,已經(jīng)落到了她的臉上。
……
……
涇州府這些年一直亂,大湯王朝不是不知道,只是這座王朝早就已經(jīng)處于崩潰邊緣,所以也無暇顧及這些事情,但實(shí)際上涇州府的禍亂源頭,還是那座黃龍洞。
黃龍洞的諸多修士,在上山之前,都是一些個名聲不佳的邪道修士,上山之后,也不見得真是收斂,只是明面上的事情,變成了暗地里。
而那些個沒上黃龍洞的邪道修士,跟著這座黃龍洞,也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(lián)系,盤根錯節(jié),很是復(fù)雜。
今日黃龍洞的山腳,有兩位黃龍洞的修士正帶著一群從山下?lián)锫佣鴣淼陌傩丈仙?,黃龍洞的山道從來以險峻出名,繞山而上,四周都是懸崖峭壁。
那些個百姓,擔(dān)驚受怕走了一路,此刻山道難行,一個不小心,就有一個女子滾落山澗,看著有人滾落,百姓們紛紛停下腳步,臉色蒼白。
反倒是兩個黃龍洞修士此刻只是哈哈大笑。
只是下一刻,那滾落山澗的女子竟然莫名其妙的從山底出現(xiàn),升騰而起,重新回到了山道上。
兩個黃龍洞修士皺起眉頭,只是尚未說話,兩人的脖頸之處,在此刻就驟然出現(xiàn)了一條血線。
然后兩人后知后覺的捂住脖子,身子無力的就栽下了山道,這一次是真是死都不能再死了。
百姓們看著這一幕,全部都說不出話來,害怕極了。
就在這個時候,他們頭頂忽然閃過一條白線,從天盡頭那邊來,看勢頭,要落到這座山上。
“快看啊!”
有膽大的百姓率先看到了那條百姓,然后指著天空,瞪大了眼睛。
百姓們紛紛抬頭看去,看著那條白線,雖然不知道是什么,但此刻他們不知道為什么,都有些激動。
與此同時,天上有一道溫和嗓音在此刻響起,讓人心安。
“下山返家,小心些。”
……
……
山頂黃龍洞那邊,諸多修士紛紛抬頭,那條白線逼近,他們已經(jīng)早就感受到了其中蘊(yùn)含著的磅礴劍意。
那條白線,在普通百姓看來,不過是一條白線,但在他們看來,那可實(shí)打?qū)嵉氖且粭l磅礴劍光。
能遞出這一劍的劍修,境界低不到哪里去的。
只是他們沒有想過,有劍修會在此刻啟釁他們這座黃龍洞,因?yàn)樗麄兡俏欢粗?,?shí)打?qū)嵉臍w真巔峰,在涇州府,獨(dú)一份。
至于說他們那位洞主的境界不是實(shí)打?qū)?,那就先別管,你就說是不是歸真巔峰就完了。
不等太多修士尋思,已經(jīng)有山中修士縱身躍起,大喝了一聲,“何人膽敢啟釁我黃龍洞?!”
那修士是一位萬里境,大袖招展,黑氣滔天,迎上那一線而來的劍光。
諸多黃龍洞修士抬頭看去,但很快便瞪大了眼睛,那一線劍光毫不停滯,一掠而過,先破滅那片黑煙,之后更是直接朝著黃龍洞山頂?shù)哪亲陂T大殿而去。
看起來那位不曾露面一言不發(fā),就是要強(qiáng)拆他們的那座宗門大殿了。
這樣說起來,這都不是什么啟釁了,而是實(shí)打?qū)嵉囊麄儾凰啦恍萘恕?/p>
那位山中修士在黑煙破碎之后,轉(zhuǎn)身便走,但卻還是晚了,那一劍之下,他被直接切開,鮮血灑落山頭。
之后劍光不停,直逼宗門大殿。
有黃龍洞修士紛紛起身,去對抗那條劍光。
不斷有修士開口。
“大膽,知不知道這是何地?!”
“不知我山中黃龍真人威名?”
“還不速速退去?!”
但那位出劍的劍修卻置若罔聞,只是一劍掠過,最后來到那宗門大殿,驟然下落。
無盡的劍氣在此刻灑落,驚得一眾黃龍洞修士說不出話來。
此刻即便是有黃龍洞修士不斷出手,都沒能絲毫阻擋那一劍的下落。
最后隨著轟隆隆的一聲巨響,那條劍光落下,斬開了那座宗門大殿,那座象征著黃龍洞的大殿破碎,那些個修士不是覺得有多憤怒,而是在此刻都開始思考著退路了。
對于他們來說,能夠如此膽大以及有能力斬開這座宗門大殿的劍修,那怎么都不是他們能夠力敵的。
現(xiàn)在唯一的希望,是洞主返山,可洞主卻不在山中。
那么他們要做的,大概就只剩下保全自己了。
一座黃龍洞,此刻的修士們,人心各異。
而就在這個時候,山頂那座宗門大殿上空,有人已經(jīng)浮現(xiàn)。
是個提劍懸空的年輕劍修,俯瞰一座黃龍洞。
而黃龍洞修士們,此刻都抬頭看著那道身影。
天地相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