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錦川對上皇后的視線,嗓音冷淡道:“兒臣不知,請皇后娘娘示下?!?/p>
皇后輕嘆一聲,垂眸道:“本宮知曉,你們兄弟幾人在心上未曾真的將本宮當做母親,也從未強求過。
可本宮畢竟是陛下的發(fā)妻,當初封后之時,也曾答應(yīng)陛下會像對待自己親子一般待你們。
試問,這天底下,哪有幾個做母親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?”
說到動情處,皇后不免抬手擦了擦眼角,有些難為情道:“對不住,本宮一時失態(tài),讓你見笑了。”
墨錦川態(tài)度淡淡道:“人非草木,娘娘誠心以待,必能換得真心。”
皇后輕笑,低喃道:“但愿吧。”
她擦了擦眼角余淚,繼續(xù)道:“陛下有恙一事本宮并非故意隱瞞,而是不得不為。
當時王爺恰逢重傷之時,太醫(yī)更是斷言王爺日后再無站起來的可能,皇上一怒之下暈了過去。
此等情形下,本宮不能,亦不敢將實情告知王爺?!?/p>
皇后舉起四根手指,作對天發(fā)誓狀,“本宮方才所言若有半句虛言,便叫本宮不得好死,映雪將來所嫁非人……”
“夠了?!蹦\川冷著臉打斷她,沉聲道:“本王并未懷疑皇后娘娘,娘娘也不必說出如此狠毒之言。”
皇后眼眶微紅,“那你方才還……”
墨錦川:“本王只是想知道,父皇當時究竟因何病重。”
皇后道:“奚太醫(yī)的意思是,陛下太過擔心王爺?shù)纳眢w,又恰逢那段時間政務(wù)太過繁忙,身體一時受不住驚怒這才暈厥過去。”
她頓了頓,又道:“本宮雖不通醫(yī)理,卻也知曉怒急攻心不至于如此,這才會懷疑陛下是不是中了毒。”
墨錦川點點頭道:“父皇這場病,來的確實蹊蹺?!?/p>
想著宣德帝一日不如一日的身體,皇后不免傷懷,“自那場病后,陛下的身體便愈發(fā)不好,經(jīng)常坐在御書房批著奏折便要
昏睡片刻?!?/p>
對上墨錦川疑惑的目光,她無奈一笑,“陛下的脾氣如何,王爺想必比本宮更清楚。
他不想讓你知道,這些話自然就無人敢說給你聽,即便是本宮也不敢忤逆陛下?!?/p>
皇后頓了頓,又道:“陛下也是不愿讓王爺擔心,醒來后,還特意叮囑本宮讓底下的人管好嘴,莫要到你面前嚼舌根?!?/p>
墨錦川點點頭,沉聲道:“這幾年,辛苦娘娘了。”
皇后聞言,再度紅了眼眶。
她擠出一抹笑道:“這都是本宮該做的,哪里當?shù)纳贤鯛斠宦曅量??!?/p>
想到什么,她面色微沉,輕聲問:“王爺,如今這里并無外人,你可否同本宮說句實話?”
墨錦川:“娘娘但說無妨?!?/p>
皇后:“陛下的身子,究竟如何了?”
對上她滿眼的擔憂,墨錦川沉了嗓音道:“只是小風寒罷了,修養(yǎng)幾日便能痊愈?!?/p>
“王爺此言當真?”皇后緊張問。
墨錦川不答反問:“娘娘既不信本王,又何必有此一問?”
皇后一怔,隨即解釋道:“王爺誤會了,本宮并非是不信王爺。”
她垂眸,遮了眼底的傷感道:“本宮只是有些怕?!?/p>
至于怕什么,她沒說,墨錦川也沒往下問。
平復了一下情緒,皇后再抬眸時眼底已經(jīng)盛滿笑意,溫聲道:“你昨晚一夜沒睡,本宮就不拘著你了,快去尋言汐和那小丫頭吧?!?/p>
想到什么,她笑著叮囑道:“你家那小丫頭嘴甜的很,得空多帶她進宮來陪陪本宮?!?/p>
墨錦川恭敬應(yīng)是,轉(zhuǎn)身離開時,注意到皇后欲言又止的表情。
只是她到底什么也沒說,只目送他離開。
待到人走遠,香蘭湊上前道:“娘娘這是何苦呢,錦王殿下并非不講理之人。
即便您與他實話實話,想來他也不會錯怪到您頭上?!?/p>
皇后搖搖頭,眼神無奈道:“自古以來的都知道后娘難當,本宮縱然貴為后宮之主,可說到底膝下沒有皇子傍身。
他們?nèi)缃褡鹞揖次遥贿^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,不敢放肆。
倘若有一日,陛下因病不在了,你以為他們還會將我這個皇后放在眼里?”
香蘭面色難看,輕聲勸道:“娘娘切莫這般想,陛下如今正值壯年,身體好著呢,少說也還要再陪娘娘幾十年。
這么長的時間,娘娘還愁不能再為陛下添個皇子?”
“皇子?”皇后自嘲地笑笑,“本宮如今哪里還生的出什么皇子?!?/p>
以為她是擔心宣德帝上了年紀,可能會影響子嗣,香蘭忙道:“娘娘莫擔心,麗妃娘娘年前不才剛為陛下誕下九皇子。
只要娘娘好好調(diào)理身體,再讓太醫(yī)院尋些偏房吃一吃,想再有子嗣也并非什么難事。”
她往前了兩步,壓低聲音道:“奴婢房中還有老夫人差人送進宮的冊子,晚些便拿來給娘娘?!?/p>
皇后冷臉拒絕道:“不必了?!?/p>
“娘娘,您……”
“怎么,如今本宮的話已經(jīng)不管用了嗎?”
“奴婢不敢,娘娘還請息怒,萬不可氣壞了身子。”
“知道了,你退下吧?!?/p>
皇后緩緩閉上眼,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,保養(yǎng)精致的臉上浮現(xiàn)出痛苦之色。
她動了動嘴唇,兩行清淚自眼角滑落。
皇子?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屬于自己的皇兒。
若非映雪是個公主,根本就沒有可能看到這個世界。
哪里是她不想生,而是,陛下不想讓她生。
皇后凄然一笑,低喃道:“陛下,你當真好狠的心?!?/p>
*
“風寒?”聞祁聽著烏鈞的話,不由冷笑。
他涼涼問:“烏先生可信這套說辭?”
烏鈞皺著眉,略微思索道:“此事是從詩涵郡主口中傳出,應(yīng)該不至于作假?!?/p>
他提醒道:“殿下可別忘了,郡主如今還不知柏青的身份,不可能對他故意撒謊。”
提起來此事,聞祁眼底的笑意多了無奈,悠悠道:“這個詩涵,還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。
柏青,青柏,但凡她好好想想也該知曉其中端倪?!?/p>
烏鈞笑而不語。
心中卻在想,或許詩涵郡主并非是一時犯蠢,而是壓根沒將當日在青柏酒樓發(fā)生的事放在心上。
既不在意,自然就不會記得。
只是這些話,聞祁怕是一個字也聽不得。
見烏鈞一言不發(fā),聞祁不由沉了臉,冷聲問:“烏先生可是覺得,孤自作多情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