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母瞪了秦云東一眼,埋怨他太擠兌葉旭了。
在沿海市,葉家人總體對秦家都不錯,所有費用也都包了,不能人家來臨縣,非要讓人家費用自理,這實在說不過去。
“孩子別急,阿姨還有錢,咱就在這里住一個月,我管你吃喝?!?/p>
秦母輕輕拍著葉旭后背,溫柔地安撫他。
她知道葉旭是大宅門出來的少爺,為了能讓他住得舒適一些,秦母也不再心疼花錢。
葉旭卻哭喪著臉欲哭無淚。
他從來沒有錢的概念,這還是第一次為錢發(fā)愁。
秦云東用力摸摸下巴,以此抑制快要忍不住的笑容。
吃完飯,秦云東帶著葉旭到酒店里的理發(fā)美容店理發(fā),親自監(jiān)督把葉旭的長發(fā)剪短。
葉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,從最初的痛苦狀慢慢變得開心起來。
他沒想到,剪成短寸后自己看上去更帥,而且還有幾分英武之氣。
“先生好帥啊,您滿意嗎?”
女理發(fā)師端詳著鏡子里的葉旭也是嘖嘖稱贊。
“我本來就長得帥,什么發(fā)型都能駕馭?!?/p>
葉旭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,其實心里老美了。
“先生,八十八元,謝謝?!?/p>
女理發(fā)師結(jié)束工作,滿臉堆笑地指了指收銀臺。
“不貴,不貴,再給你……”
葉旭本來想說再給你兩百小費,但突然想到自己只剩下幾千塊錢,他沒敢再裝大爺。
“給我什么?”
“給你表揚?!?/p>
葉旭臉紅脖子粗,不敢看女理發(fā)師,快步走到收銀臺結(jié)賬。
一直坐在休息椅上的秦云東,低下頭吭哧吭哧憋不住笑出聲。
安排葉旭住下后,秦云東和葉安妮坐上夏豐的車返回德馨苑。
“安妮,你先上樓,我還有重要的事要辦?!?/p>
秦云東下車,接過夏豐遞過來的行李箱,又交到葉安妮手里。
葉安妮非常聰慧,看看夏豐就意識到秦云東要干什么,她答應(yīng)一聲,拉著行李箱獨自回家。
秦云東回頭對夏豐招招手。
“小夏,謝謝你爸送給我的石頭,我想現(xiàn)在找你爸問問關(guān)于石頭的事,可以嗎?”
“那塊石頭有問題嗎?”
夏豐變得有些緊張。
“沒什么事,我偶遇一位行家看了看石頭,據(jù)行家說這塊石頭來歷不凡,我對此非常有興趣?!?/p>
秦云東說得很自然,但并沒有告訴他具體情節(jié)。
夏豐跟隨秦云東兩三個月了,就算秦云東不說,他也能預(yù)感石頭背后肯定有重要的事。
“好吧,我現(xiàn)在就帶您去,只是家里有些破舊,現(xiàn)在來不及收拾……”
“呵呵,小夏,你還不了解我?用不著收拾,我更愿意看到原本的樣子,快點開車吧?!?/p>
汽車駛?cè)牍S區(qū)家屬院,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顛簸了幾分鐘,終于停在窄小胡同口。
“秦書記,前面是棚戶區(qū),汽車進不去,只能步行……”
“那就下車吧?!?/p>
秦云東毫不猶豫推開車門下車。
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十月,晚上的風略帶寒意。
兩人在漆黑的胡同里行走,小路兩邊是大片的棚戶區(qū)。
臨縣幾十年前有一批“三線”建設(shè)興建的工廠,棚戶區(qū)就是工廠工人住的宿舍。
限于當年的條件,這些宿舍都是簡易平房。
隨著時間推移,年輕工人成家生子,房子不夠住,但工廠無力為工人提供基本設(shè)施,于是私搭亂建再蓋房的情況嚴重。
逐漸地,宿舍區(qū)已經(jīng)擴大了數(shù)倍,形成目前臨縣十萬人的棚戶區(qū)規(guī)模。
秦云東考察過棚戶區(qū),總結(jié)出“三無四差”的特點,即采光通風差,抗災(zāi)性差,居住功能差、環(huán)境差、無道路、無綠化、無公共活動場地。
雖然臨縣也想整治棚戶區(qū),但棚戶區(qū)改建是個巨大的工程,又涉及十萬人的安置,由于財政緊張,臨縣遲遲無法落實改造計劃,一直拖到今天。
秦云東和夏豐抹黑走了十分鐘,來到一家房門前。
夏豐敲了敲門:“爸媽,我回來了?!?/p>
很快房門打開,借著屋內(nèi)的燈光,秦云東看清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。
中年男人看到夏豐身后站著的秦云東,忽然一愣。
夏豐忙側(cè)身讓開,向父親介紹。
“這就是咱縣的秦書記,他今晚剛回來就來看望你了。”
“哎呀,原來是秦書記,我說瞅著這么眼熟哩,快請進?!?/p>
夏父慌忙將木門拉到最大,笑容滿面地熱情打招呼。
秦云東走到他面前,伸手遞給他在路上買的幾兜水果。
“夏叔,這么晚上門,打擾你休息了?!?/p>
秦云東親切地稱呼夏父,沒有一點官架子,倒像是夏豐的朋友來家里串門。
夏父趕忙接過來水果,激動得說話都在顫抖。
“不打擾,不打擾,您來就是看得起我,還買啥東西??煺堖M吧……孩他媽,快燒水沏茶,秦書記來咱家了?!?/p>
夏父大嗓門叫嚷,聲如銅鐘,中氣十足。
聽得出,他是故意的,就是要讓左鄰右舍知道秦云東到他家里來了。
夏家住的這一排房子是倉庫改建,每家都用磚墻隔開。
夏父分了六十平方米的空間,他用木板再分隔出四間小屋,形成兩間臥室,一個客廳和一個廚房。
“夏叔,您是哪個廠的?”
秦云東坐在布沙發(fā)上,順手接過夏父遞過來的平價香煙。
“秦書記,我叫夏衛(wèi)東,躍進日化廠的工人,十八歲進廠,到今年滿三十年嘍。”
夏衛(wèi)東彎著腰為秦云東點煙,一臉驕傲。
“看得出,夏叔是老模范,讓人尊敬啊?!?/p>
秦云東讓他坐在身邊,又指了指整面墻的獎狀。
“尊敬有啥用,為廠子賣命一輩子,結(jié)果還在貧民窟里。”
夏母拎著燒水壺從廚房出來,順嘴插話。
“你胡說什么呢,廠子有困難,別人不懂事,咱不能沒有覺悟。”
夏衛(wèi)東不滿地呵斥妻子,生怕秦云東多心。
“我不打算再有覺悟了,秦書記,我能說句心里話不?”
夏母從茶葉罐里捏了一小撮茶扔進粗瓷杯里,接著把開水倒進杯中。
秦云東指了指茶幾對面的板凳:“我最想聽大實話,夏姨請坐,您慢慢說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