v下午兩點，槐蔭市經(jīng)濟論壇繼續(xù)舉行。

演講嘉賓終于輪到經(jīng)濟專家和商界精英演講，聽眾們這才感覺有點意思，聽得很專注。

秦云東留意到鮑乾清、吳凡塵和廖冀都不在座位上，想必他們正在準備明天的大戲。

鮑乾清此時正在市委招待所，參加市屬國企改制會議。

主席臺上兩排桌椅坐著一眾省市領(lǐng)導(dǎo)，鮑乾清居中而坐，聽著吳凡塵和廖冀輪番做改制動員演講，他只是專心看著提前打印的講話稿，幾乎頭也不抬。

臺下有數(shù)百位國企廠領(lǐng)導(dǎo)，一個個表情凝重，臉色陰沉。

他們或多或少已經(jīng)知道槐蔭市的改制方向是私有化，大多數(shù)人都很有意見。

有國企經(jīng)營不善，瀕臨倒閉，進行私有化改制也情有可原。

但此類國企并不能代表全部。

有的國企經(jīng)營良好，甚至有的發(fā)展勢頭強勁，怎么能全盤否定打包私有化呢？

只不過，他們都是市屬企業(yè)，廠領(lǐng)導(dǎo)都有行政級別，誰也不想因為提出反對意見而影響自己的前途。

尤其是現(xiàn)在，鮑乾清坐在臺上，雖然沒有發(fā)言，但他的行動已經(jīng)表明支持吳凡塵的態(tài)度，還能有誰不開眼，非要觸霉頭。

會議在沉悶的氣氛中進行了兩個小時，吳凡塵看大家都沉默無語，懸著的心終于落地。

鮑乾清親自坐鎮(zhèn)的效果真不錯，那些上竄下跳的廠長們現(xiàn)在老實多了。

“我和廖市長主持國企改制的會議已經(jīng)兩年了，征求各方的大量建議，五易其稿，充分尊重了你們的意見。但是我們不能無休止地修改，廖市長宣讀的政策是最終確定稿?！?/p>

吳凡塵看向臺下的廠長們，笑容親切又和善。

“你們是國營企業(yè)的廠長，不是私企老板，要有組織紀律觀念，又要有革新的氣魄，主動適應(yīng)新形勢變化，積極配合，在改革的浪潮中勇做弄潮兒?！?/p>

他說的都是鼓勵的詞，聽在廠長們的耳朵里，無異于是警告。

誰如果還要提反對意見，就有可能成為被儆猴的那只雞。

吳凡塵說得對，他們是國營廠長，企業(yè)想賣就賣，和他們個人又有什么直接關(guān)系。無非是廠長不干了，不妨礙他們在槐蔭市有個一官半職。

廠長們噤若寒蟬，低頭不語。

吳凡塵很滿意廠長們的表現(xiàn)，轉(zhuǎn)頭看看鮑乾清。

“您如果沒有什么指示，要不就散會吧？”

“我來只帶耳朵不帶嘴，槐蔭市的決定當(dāng)然由你這個一把手拍板?！?/p>

鮑乾清撂下紅藍鉛筆，點了點頭。

吳凡塵剛想宣布散會，忽然在臺下有人站起身大聲喊“我反對改制的決定！”

會場內(nèi)一片嘩然，眾人的目光都看過去。

季紅斌！

吳凡塵和廖冀頓時面沉似水。

雖然紅星廠已經(jīng)從省部級降為市級單位，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，槐蔭市所有國營廠里也只有季紅斌有資格敢當(dāng)面頂撞。

“季紅斌，你沒有聽清我剛才的話嗎，這是經(jīng)過省里批準，市里決定的確定稿，你必須服從！”

“吳書記，我?guī)状螀⒓訒h都表達了自己的意見，但沒有得到采納甚至沒有得到任何回應(yīng)，我當(dāng)然要在這里聲明。你們的決定不代表我。”

季紅斌自從和秦云東深談一夜后，已經(jīng)下定決心公開自己的立場，不會再有什么顧忌。

廖冀大怒，拍著桌子怒斥。

“季紅斌，你太把自己當(dāng)一棵蔥了。組織基于信任把你派到紅星廠，但你干了五年，虧到當(dāng)褲子。不知道反省自己的無能，還要跳出來煽風(fēng)點火，其心可誅！”

“姓廖的，你不要把屎盆子都扣在我頭上。紅星廠為什么淪落到此，你都干過什么，要不要負責(zé)，如果你自己沒點數(shù)，要不要我當(dāng)面鑼對面鼓講一講？”

季紅斌豁出去了，準備撕破臉，把多年的憋屈都抖出來。

他到紅星廠以來，總是被廖冀以各種理由薅羊毛，蹭吃蹭喝、安插親戚、贊助活動、捐獻公益各種攤派數(shù)不勝數(shù)，簡直要把紅星廠榨干榨凈。

但到了需要槐蔭市支持的時候，廖冀卻以各種理由推脫，不是委婉拒絕就是拖到不了了之。

現(xiàn)在季紅斌要真的把不該說的都說出來，那就會攪和的明天的活動無法平穩(wěn)進行。

吳凡塵看場面要失控立刻制止。

“季紅斌，你不要撒潑……”

“季廠長，你有什么委屈不妨給我講一講，但你說的未經(jīng)調(diào)查，不適合在公開場合講出來。萬一存在誤會或者誤判，你就相當(dāng)被動了。這樣吧，現(xiàn)在會議結(jié)束，你跟我找地方單獨談?！?/p>

鮑乾清打斷了吳凡塵的話，和藹地和季紅斌商量。

“好吧，我聽您的?！?/p>

鮑乾清的話合情合理，季紅斌只能妥協(xié)。

吳凡塵很尷尬地宣布散會，接著就要向鮑乾清解釋。

“不必解釋了。凡塵、廖冀，你們以后處理事情要冷靜，不能不顧身份不顧場合亂放炮。季紅斌明顯帶著情緒，你們不化解矛盾，還想以勢壓人，那就會造成更大的沖突，無論結(jié)果如何，最沒有面子的就是你們。”

鮑乾清簡單說了他們幾句，頭也不回走向季紅斌。

吳凡塵和廖冀都面紅耳赤，看著鮑乾清的背影有些發(fā)愣，不知道是該跟著過去，還是原地待命。

白國昌走過來，微笑著指了指相反方向。

“吳書記、廖市長，首長要單獨和季廠長談話，請你們先到貴賓室坐吧，等首長談完話還要和你們再談?！?/p>

白國昌暗自嘆氣，吳凡塵有知識分子的臭脾氣，廖冀又簡單粗暴，真不知道這兩活寶能干出什么政績。

鮑乾清熱情地和季紅斌握了握手。

“老季，咱們也是老熟人了，五年前你在中山市做外貿(mào)副局長，我還聽過你做的報告，當(dāng)時就很欣賞你的才華。這五年你承擔(dān)了超負荷重任，真是辛苦了。”

“鮑省長，您還記得我……”

季紅斌感到很溫暖。

鮑乾清不愧是駕馭屬下的高手，兩句夸獎的話就讓季紅斌消了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