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杰，你收到樊向陽的簡報嗎，知道不知道曲如林夫婦已經(jīng)死了？”

秦云東的笑容消失，輕輕轉(zhuǎn)動著茶幾上的茶杯。

“樊向陽已經(jīng)打電話給我匯報過了。唉，曲如林是臨縣經(jīng)濟開發(fā)區(qū)的老人了，雖然能力差一些，但還算忠厚規(guī)矩，現(xiàn)在中年早逝，真讓我唏噓不已。我還打算抽空去參加他的追悼會，送老下級最后一程。”

苗英杰拿出煙點上，情緒也開始變得低落。

“曲如林病逝確實值得哀悼，但曲如林老婆自殺跳樓，我覺得沒那么簡單，你怎么看？”

秦云東打開茶杯蓋，聞了聞茶湯的香氣。

“難道這里有問題嗎？”苗英杰詫異地看了看秦云東，“樊向陽明確說，曲如林老婆接受不了這個結(jié)果，再加上小青找她了解情況又可能刺激了她，這才一時想不開尋短見的。”

“樊向陽這個理由不充分，我表示懷疑。”

秦云東喝了一口茶說，曲如林住院超過半年了，他去探視時醫(yī)生說曲如林的病已無藥可醫(yī)，只能盡力延長壽命罷了。

而曲如林的老婆也早就知道實情，只是盡夫妻情分照顧他。有這樣的心理準備，根本不可能像是曲如林意外身亡的突然打擊那樣無法接受。

“我以前去曲如林家走訪過，他的老婆干練潑辣，不是心胸狹窄的人，所以我感覺曲如林的老婆之死非常蹊蹺?！?/p>

秦云東用杯蓋輕輕敲了敲茶杯，響起清脆的碰撞聲。

“你難道是說……小青逼死了曲如林老婆……可是小青這樣做是違規(guī)的，她又圖什么？”

苗英杰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。

秦云東嘆口氣：“我沒有說是小青逼死人，只是懷疑曲如林老婆的死因不正常，我想回臨江市后好好查一查?！?/p>

“云東，你可以查，但我勸你不要現(xiàn)在查。馬上就要召開全國會議了，不只是臨江市干部群眾的風光，也是全省的大事。你還是等到會議結(jié)束之后，一切事穩(wěn)定住再查吧?！?/p>

苗英杰已經(jīng)心驚膽戰(zhàn)了，秦云東如果再搞事情，不知道又要鬧出多大的亂子。

秦云東聽罷笑了：“我有那么笨嗎，需要你提醒我，我當然知道輕重緩急?！?/p>

“你如果不笨就不應(yīng)該在全國會議召開前去保稅區(qū)捅婁子，結(jié)果搞得自己灰頭土臉，還被豐谷之流的惡意揣測。”

苗英杰摁滅煙蒂，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，仿佛是在說秦云東只顧著講原則，一點靈活性都不會。

秦云東搖搖頭，靠向沙發(fā)苦笑道：

“實話給你說，我派人去調(diào)查保稅區(qū)，只是出于整頓工作作風的目的，根本沒想到會查出呂富德、郭曠達等人嚴重的貪腐行為，更沒想到還會搞出爆炸案殺人滅口的嚴重刑事案件?！?/p>

之所以秦云東對保稅區(qū)掉以輕心，完全是基于信任辛勝利。

缺乏監(jiān)督的信任是有代價的，秦云東不得不承認自己的信任并不理智。

秦云東承認自己對辛勝利感情用事，但發(fā)現(xiàn)問題就第一時間開展調(diào)查，最終努力解決問題沒有錯。

苗英杰勸道：“云東，你也同意做大事者就要和光同塵，如果事事計較對錯，那就不可能團結(jié)更多人去完成自己的理想。保稅區(qū)既然已經(jīng)結(jié)案，常委會上也表決通過你的報告，這件事就應(yīng)該到此為止，我不建議你再去翻案給自己找麻煩。”

苗英杰擔憂秦云東再啟動調(diào)查，那就不只是讓自己再次卷入旋渦，還會讓常委們也承擔責任，天怨人怒的事做不得。

秦云東卻糾正苗英杰的說法。

他理解的和光同塵是不違反原則的妥協(xié)和寬容，而不是和違法犯罪沆瀣一氣。

“老苗，我如果因為會影響自己前途就患得患失，不敢對保稅區(qū)的問題展開行動，那今后也會在涉及到個人利益上做取舍。只看利益不問是非，不也是一種腐敗嗎？”

秦云東擔心苗英杰又想多了，以為自己是含沙射影針對他，便拿起打火機給苗英杰點煙，笑稱自己沒有野心做大官，不用擔心會影響自己的前途。

“老伙計，你是一個出色的紀委書記，辦過很多案子，也能深切體會到腐敗對一個地區(qū)乃至整個國家的危害。我希望你能繼續(xù)支持我的反腐行動，不要讓臨江市五年的成果前功盡棄?！?/p>

“云東，我也不是無原則地和光同塵，當然會繼續(xù)支持反腐，這也是我的職責，你不用對我有任何懷疑?！?/p>

苗英杰說著伸出手用力和秦云東握了握。

中午，兩人和武辰一起在食堂吃了午飯便道別。秦云東隨即打電話給魏凱珊，想要找她談一談辛勝利和她的婚姻問題。

魏凱珊很痛快地答應(yīng)，并告知秦云東她在省城買了房，正在家里寫作，隨時歡迎他到訪。

半個小時后，秦云東來到三環(huán)外一處社區(qū)，在魏凱珊的帶領(lǐng)下走進了新房。

魏凱珊的新家是二室一廳，足有一百五十平方米，因為缺少了幾堵墻的阻隔，顯得非常寬敞。

“秦書記，不喜歡喝茶，所以也沒有準備，您喝咖啡還是飲料？”

魏凱珊是個自視清高的人，但她對秦云東的印象一直很好，所以才會給予熱情的接待。

“客隨主便，既然你喝咖啡，那我也跟著喝一些吧。”秦云東環(huán)視客廳贊嘆道，“這套房布局合理，裝修得也很漂亮。省城的房價不低，你自己買房會不會有壓力？”

“我以前認識伍東書記，通過他的關(guān)系給開發(fā)商打招呼，買的是內(nèi)部價，也就七十萬吧。分三年期付款，離婚后分了一些錢，加上我的稿費和私房錢，還能應(yīng)付?！?/p>

魏凱珊把咖啡豆放入研磨機，啟動開關(guān)。

她知道秦云東到訪一定是和辛勝利涉嫌職務(wù)違紀有關(guān)，所以回答得也很謹慎。

魏凱珊離婚后，尤其是保稅區(qū)出了大案，辛勝利被留置，魏郡就反復(fù)提醒侄女要做好被問詢的準備。如果一著不慎就可能葬送辛勝利，也會讓財產(chǎn)充公，什么也落不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