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呵斥:“荒唐!尚未成婚,他竟敢做出這等不知廉恥之事!”
群臣噤若寒蟬,唯有沈明彩按捺不住上前半步。
“皇上明鑒,寧王殿下或許醉得不省人事,可昭武王為何不派人將王爺送回府?她身為女子,也該懂得避嫌才是啊?!?/p>
“沈姑娘慎言!”平王冷聲打斷,玄青袍服襯得他眉眼恣意,“眼見為實再開口不遲,免得閃了舌頭?!?/p>
他轉(zhuǎn)向皇帝,唇邊噙著若有似無的譏諷:“二哥堂堂七尺男兒,醉得連自家府門都認不得,豈不更可笑?”
正當此時,蕭賀夜高大的身影自院門口入內(nèi)。
他一身墨色常服逆光而來,冬日稀薄的陽光在他肩頭鍍了層金邊。
面色如常,不像是宿醉的樣子,唯有薄眸還有些發(fā)紅。
幾位臣子連忙分站兩側(cè),讓開了路。
“兒臣來遲,請父皇恕罪?!笔捹R夜拱手。
皇帝目光如刀:“你昨夜去了何處?連你母后祭日都敢耽擱!”
蕭賀夜冷淡回答:“兒臣昨夜與副將宴飲,醉后誤將昭武郡主府認作王府,便在客房歇下了。”
“荒唐!”皇帝怒極反笑,“你從來不是耽于女色之人,何時也變得這般糊涂?”
寒風卷起祭壇邊的積雪,蕭賀夜抬起眼眸。
“父皇誤會了,兒臣雖與靖央定親,至今恪守禮數(shù),昨夜留宿客房,靖央并未與兒臣有任何越矩之行?!?/p>
一直靜立一旁的景王適時開口:“父皇,兒臣也覺得二哥不是不知禮數(shù)之人?!?/p>
卻在此時,太仆寺寺丞拱手道:“皇上,即便寧王殿下與昭武王清清白白,此舉也實在有失體統(tǒng)?!?/p>
“今日是孝慈仁皇后崔皇后的忌日,殿下身為嫡子竟因醉酒缺席,可見心性浮躁,還需多加歷練啊?!?/p>
沈明彩急得絞緊帕子:“皇上,王爺只是一時疏忽,此事不怪他……”
皇帝驟然打斷沈明彩的話,看著蕭賀夜道:“跪下!”
蕭賀夜沒有辯解,撩袍下跪。
他倒是格外平靜:“兒臣甘愿領罰?!?/p>
皇帝看著蕭賀夜,語氣仿佛有痛心疾首之意。
“你母后若在天有靈,見到你今日模樣,該何等痛心,你自小有規(guī)矩有主見,怎么會做這種事呢?”
崔尚書連忙上前:“皇上,近日寧王殿下肩負重任,所要承擔的良多,定是一時疲憊才會……”
皇帝看向他:“你是說他做不了朕給予的差事了?做不了,那就換有能力的人來做!”
蕭賀夜垂眸不語。
皇帝的怒火,倒是讓幾位大臣都皺了皺眉。
只聽皇帝對蕭賀夜道:“你去你母后的牌位前跪上一個時辰,好好賠罪!”
說罷,他甩袖,怒氣沖沖離去。
其余人連忙跟上。
平王落后兩步,側(cè)眸看見沈明彩故意走在最后面。
她期期艾艾地站在蕭賀夜身邊:“寧王哥哥,我一定會請賢妃娘娘勸皇上消氣的。”
蕭賀夜不理會,賢妃也要走遠了,沈明彩不得不趕緊離去。
平王走到蕭賀夜身邊:“二哥,這次你的盤算,付出的代價真不小?!?/p>
蕭賀夜低著頭,聲音更為冷冽:“你別在這逗留,照我說的做?!?/p>
平王嗤笑一聲:“偶爾看你被訓,滋味也很不錯?!?/p>
他轉(zhuǎn)身離去。
皇帝回到御書房。
鎏金獸爐里龍涎香青煙裊裊,他負手立在窗邊,望著窗外枯枝上殘雪,目光晦暗不明。
“不對……”皇帝沉吟,“寧王從不誤事,更非沉溺酒色之徒?!?/p>
這事太過巧合。
錯認府門,缺席祭奠,哪一件都不像是蕭賀夜的性子。
可若說這是故意為之,他又圖什么?自毀名聲于他有何益處?
內(nèi)侍張高寶輕手輕腳進來,躬身稟報:“皇上,奴才查實了,寧王殿下昨夜確實宿在昭武郡主府,直至晌午方歸。”
皇帝猛地轉(zhuǎn)身,眼底寒光乍現(xiàn):“他當真在郡主府留宿整夜?”
“千真萬確,聽聞……聽聞郡主府內(nèi)專為寧王設了一處院落,名喚‘碧云天’?!?/p>
“碧云天?”皇帝咀嚼著這三個字。
春悄悄,夜迢迢。碧云天共楚宮遙。這是一句詩詞!
楚宮是古時楚王入夢,和巫山神女共度良宵的地方,碧云天的隱喻定也是如此!
皇帝訓斥:“朕竟不知,他們私底下已親密至此!從前覺得寧王不耽于美色,原來他最是荒唐!”
內(nèi)侍覷著皇帝神色,小心翼翼道:“皇上,這……未嘗不是好事。”
“好事?”皇帝眸光銳利,“你告訴朕,好在何處?”
內(nèi)侍往前湊了半步,聲音壓得更低:“寧王殿下此舉已落人口實,皇上正可借此機會,稍加懲戒,也好抑制寧王勢力?!?/p>
皇帝聲音沉冷:“孝道有虧,終究不是重罪,若要動他手中實權,這點把柄還不夠?!?/p>
他比誰都清楚如今朝堂局勢。
寧王與平王兩派勢力盤根錯節(jié),牽一發(fā)而動全身。
今日祭壇上那些求情的,附議的官員,哪個不是看準了風向?
即便他貴為天子,也不能不顧及朝臣諫言。
內(nèi)侍窺見皇帝神色松動,適時提醒:“今日太仆寺丞不是說了嗎?寧王殿下還需歷練,皇上何不順勢……”
皇帝眉梢猛地一挑。
是了,他怎么沒想到這一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