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沐放下書去開門，門外站著夢蓁和蕭寒，手里還拎著兩袋新鮮水果和點心。

“姐？”夢安然有些意外，“你們怎么過來了？”

“你姐擔(dān)心你，去了梨華苑保鏢說你沒在那住了，到銳銘問過又說你今天放假，就猜到你會來這?！笔捄f得肯定，貌似對夢安然的習(xí)慣了如指掌。

夢蓁笑著晃了晃手里的紙袋：“路過城南那家老字號，買了你愛吃的桂花糕?！?/p>

“坐吧?！眽舭踩恢噶酥噶硪贿叺纳嘲l(fā)，而后拍了拍手上的木屑，去水池洗了手，“打個電話約時間多好，還開這么遠的車跑過來，這里什么都沒有。”

“沒事，就想著來見見你而已?！眽糨栊θ轀睾?，藏滿了對妹妹的關(guān)懷。

她扭頭看了眼蕭寒，發(fā)現(xiàn)他的目光已經(jīng)被工作臺上那尊未完成的木雕吸引了。

一只猙獰的狼犬被鎖鏈?zhǔn)`，而握著鎖鏈的人形模糊不清，只有手中的匕首格外清晰。

“這是新作品？”蕭寒走近幾步，仿佛一眼就能讀懂這座雕塑的象征意義。

“嗯。”夢安然不動聲色地拿起一塊絨布蓋住雕塑，“隨便做做而已。”

蕭寒意味深長地看了夢安然一眼，很清楚這并不是隨便做做那么簡單。

她的每一件雕塑作品都代表著她的心境，第一件《縱生》刻畫的主體是陸衡，高高在上蔑視終生，也是纏繞她的噩夢。

第二件《驅(qū)逐》，刻畫的是她自己，PTSD患者，表現(xiàn)的冷靜自持與實際的陰暗猙獰呈現(xiàn)出撕裂的畫面，代表她因心理疾病而產(chǎn)生的掙扎。

這一次，出現(xiàn)了狗和拿刀的人，是她噩夢的實景，也是她得病的起因。

再也不是抽象為其他形象，而是將夢境具象化了。

她已經(jīng)開始面對她內(nèi)心最深處最不想觸碰的黑暗。

看來秦沐來的消息并非單純安慰，她的PTSD癥狀確實在好轉(zhuǎn)。

四人坐在工作室的茶室里，夢蓁十句話里有八句都是在關(guān)心夢安然，加各種安慰。

夢安然并不喜歡聽這些話題，像是帶著悲憫，讓她不知道如何接話。

蕭寒還是挺了解夢安然的性格的，適時地握住夢蓁的手，阻止她繼續(xù)“說教式”的話題。

順便轉(zhuǎn)了話鋒：“對了，這兩天衡逸集團好像又出大事了，財經(jīng)新聞一直在報道。好像是……有關(guān)陸衡？”

秦沐的茶杯微微一頓，擔(dān)憂地看了眼安小然。

夢安然面色如常地給他們添茶：“他人都已經(jīng)出國了，還能有什么大事？”

夢蓁也想起這件事，被蕭寒轉(zhuǎn)移了注意力：“說是陸衡突然出國，把公司轉(zhuǎn)給了別人。你們說，他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撇下衡逸集團出國了？”

那天酒會上的消息封鎖得很嚴(yán)實，新聞根本沒透露出任何蛛絲馬跡。

只有當(dāng)天去了酒會的人才知道鬧出了什么驚天大事，連蕭寒和夢蓁都未從秦沐口中得到半點具體情況。

他們只知道那天明璟向柳枝求婚了，明璟接手了柳家的嘉言娛文。

而夢安然，是因為客人的狗沒牽好突然沖進了她休息室，讓她受了刺激，才會暈倒昏迷的。

沒人注意到夢安然指尖幾不可察的顫抖，但她的聲音依然平穩(wěn)：“商場上的事，誰知道呢？陸衡本來就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，沒人能猜透他的想法?！?/p>

包括她自己。

茶香裊裊中，蕭寒突然問道：“安然，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煩？”

“嗯？”夢安然不解地挑眉，而后一笑，“能有什么麻煩？”

“就感覺……好像這次見你，你變得不太一樣了?！笔捄氩[著眼睛，仔細(xì)打量她。

“我好得很?！眽舭踩谎鹧b不耐地瞪他一眼，沒有向他們坦白的打算。

有些真相，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。

她轉(zhuǎn)移了話題：“蕭寒，你這次回來待多久？”

“本來昨天就該走了，但是不放心你，所以準(zhǔn)備多留幾天，等你情況穩(wěn)定下來再說。”

“沒必要?！眽舭踩粩[擺手，“這不也看到了，我好著呢?！?/p>

蕭寒不可置否地點頭，剛才那尊雕塑已經(jīng)足以說明她比之前好很多了。

但夢蓁仍然不放心：“安然，你別逞強，有事一定要告訴我們，我們是你可以信任的家人。”

夢安然頓了頓，隨后彎起唇角寬慰道：“姐，我真沒事，醫(yī)生都說我沒事。”

她拿起手機，迅速將柯奈最新傳給她的那份評估報告調(diào)出來，遞到夢蓁面前。

“這是心理醫(yī)生出具的評估報告，你總該相信了吧？”

她知道面對健康問題，她說一百句“沒事”都不及醫(yī)生一份診斷報告更有信服力。

果不其然，夢蓁看過之后總算是松了口氣：“那就好，爸媽也很擔(dān)心你，就怕你這次住院身體又再出什么問題?！?/p>

夢安然接回手機，“既然你現(xiàn)在確定我沒事了，那就盡快啟程去海市吧，蕭寒的工作也不能拖。他之前在這邊待了那么久，工作室積下來的事情估計都還沒解決完呢，這一次本來飛過來接你也就一來一回，結(jié)果又拖了幾天，總歸是不好的。”

她勸說這番話并非為了蕭寒，而是她不喜歡被人當(dāng)做病人一樣，犧牲自己的時間來遷就她。

再說，心理疾病這種事情，本身就只能她自己解決，夢蓁留在這里也幫不上什么忙，白耽誤時間罷了。

蕭寒自然明白她這番話的用意，干脆地順著說下去：“你說的也是個道理，工作室太久沒人看著我不太放心。那既然你情況有所好轉(zhuǎn)了，那我跟蓁蓁明天就回海市了?！?/p>

“嗯，明天我還有別的安排，就不送你們了?！?/p>

聊得差不多了，蕭寒要帶夢蓁回去收拾行李。

臨走前，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塊蓋著雕塑雕塑的絨布上：“大小姐，那件作品……”

他頓了頓，換了個說法：“很特別?！?/p>

夢安然順著他的視線看去，輕聲道：“只是些胡思亂想。”

蕭寒欲言又止，最終只是點點頭。

目送他們的車駛離，秦沐從身后環(huán)住夢安然的腰：“蕭寒似乎看出來了。”

“嗯?！彼吭谒麘牙铮暗@樣也好?！?/p>

至少，他們不會被卷進這場漩渦。

雕塑上的絨布被風(fēng)吹起一角，露出鎖鏈上若隱若現(xiàn)的刻字：原來拿刀的人，一直在替我擋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