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遇結(jié)束完上午的教書,拿著書本,慢慢地回了自己住的院子。
才剛坐下,正要緩一口氣,卻突然聽到有人說話。
“好久不見啊,舅舅?!?/p>
聽到這聲音的時候,林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他剛剛......沒有聽錯吧?
那聲音雖然有些許的陌生,但是還是能聽出來,應(yīng)該是拓跋若梨的聲音。
梨兒?
真的是梨兒嗎?
梨兒不是早就已經(jīng)回了西涼嗎?
三國大比才剛剛結(jié)束不久,難道梨兒又來了京城?
只是一瞬間而已,但是林遇的腦中已經(jīng)冒出了無數(shù)個問題。
林遇下意識朝著周圍看去,卻并沒有看到拓跋若梨的身影。
林遇有些不信邪,又看了一圈。
但是這一次,依舊是什么都沒有看到。
林遇重新坐了回去,苦笑著搖了搖頭。
看來是他出現(xiàn)幻覺了!
拓跋若梨怎么可能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!
“舅舅這是怎么了?沒有看到我,覺得失望了嗎?”
再次聽到這聲音,林遇幾乎是彈跳而起,再次朝著四周看過去。
剛剛還覺得可能是自己出現(xiàn)了幻覺,但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完全不這么想了。
一次還可能是幻覺,但是兩次,就絕對不可能是幻覺了!
一定是拓跋若梨!
只是,不管林遇怎么找,都沒能看到拓跋若梨的存在。
他不信邪,在屋子里轉(zhuǎn)了一圈,可仍舊是什么都沒找到。
“梨兒!”
林遇神色復(fù)雜地開口。
“你若是真的來了,就出來吧!何必要藏起來呢!”
幾乎是林遇才剛說完這話,拓跋若梨就出現(xiàn)在了他的身后。
“我在這里?!?/p>
林遇聞言,立即轉(zhuǎn)身,果然看到了拓跋若梨。
好幾年不見,拓跋若梨已經(jīng)從當年稚嫩的小姑娘,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。
臉上沒有了嬰兒肥,但卻比當初更加精致好看。
只是和當初相比,少了幾分柔弱,多了一些清冷。
林遇以前也想過,拓跋若梨長大之后,會變成什么樣子。
但是每一次,都想象不出具體的模樣。
現(xiàn)在真的親眼看到了拓跋若梨長大的樣子,卻又有些不敢相信。
雖然現(xiàn)在的拓跋若梨很好看,但是和他心中所想的,多少有些不一樣。
林遇盯著拓跋若梨看的同時,拓跋若梨也在盯著林遇看。
看了一會兒,拓跋若梨突然就笑了起來。
“舅舅的樣子看起來,多少和當年有些不一樣了。”
林遇倒是坦然地笑了笑,“我老了?!?/p>
他這話并不是在客氣,而是在陳述事實。
明明才過去了四年多,林遇也才二十多歲。
但是已經(jīng)有了華發(fā)。
整個人的身上,竟然多了暮氣。
明明是正好的年紀,可看起來,卻像是個飽經(jīng)滄桑的中年人。
“不過現(xiàn)在這樣也挺好的,活到了現(xiàn)在,我才知道自己都能做些什么?!?/p>
拓跋若梨眼中閃過一絲冷然,“舅舅說的,就是守著這一畝三分地,教導(dǎo)那些農(nóng)戶的孩子讀書習(xí)字嗎?放眼整個京城,誰敢相信,當年永安侯的嫡子,肆意張揚,現(xiàn)在竟然在這莊子上當了個教書先生?”
聽到拓跋若梨的話,林遇明顯有些愣怔,面上也露出了追憶之色。
但是很快,他就從這種情緒中回過了神。
“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,現(xiàn)在提起來做什么!我覺得現(xiàn)在這樣就挺好的,比以前好多了。”
拓跋若梨面露冷笑,“你自己是好了,那你想過你的母親嗎?你還記得你的父親嗎?
外祖母的身體為什么一直都沒有恢復(fù)?為什么整個人一直都是瘋瘋癲癲的?你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?
外祖父現(xiàn)在還在牢里關(guān)著,他這幾年的日子是怎么過的,你知道嗎?
你只想著自己過得還不錯,自己的心安定了,那你的父母,你就不管了嗎?
你就是這樣做兒子的嗎?”
拓跋若梨每說一句,林遇的臉色就蒼白一分。
到了最后,甚至就連身體,都在微微顫抖。
這些話何止是誅心,簡直能要了他的命。
這些問題,他并不是沒有想過,只是沒有辦法解決,所以一直都在自欺欺人。
只要他不去想,似乎就可以當做這些事情不存在。
可現(xiàn)在,這些全都被拓跋若梨給說了出來。
每一句話,每一個字,都像是尖刀一樣,插進了他的心里。
拓跋若梨看著林遇蒼白的臉色,心情這才稍稍好了一些。
“只看你的臉色這么難看,我就知道,在你的心中,肯定沒有把這些事情全都忘記。
舅舅,我可以幫你!”
剛剛還沉浸在一種自責愧疚情緒當中的林遇,在聽到拓跋若梨這話之后,瞬間就清醒了過來。
他的眼神恢復(fù)了清明,看著拓跋若梨的眼神,變得無比的復(fù)雜。
被這樣的眼神看著,拓跋若梨渾身都有些不舒服。
“你為什么這么看著我?我說的都是真的,我可以幫你?!?/p>
林遇卻笑了起來,“梨兒,你想讓我做什么?你是為了幫我,還是為了讓我?guī)湍???/p>
拓跋若梨似乎有些意外,盯著林遇,久久沒有說話。
直到許久之后,拓跋若梨才再次開口。
“舅舅,你真的成長了很多,腦子也好用了很多!這是我沒想到的!”
“不錯,我的確是想讓你幫我,但是我剛剛說的話,也不全都是假話?!?/p>
“我們兩個原本就是一個立場的,不是嗎?你幫我還是我?guī)湍?,又有什么區(qū)別呢?我們本就可以互相幫忙。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,你也可以保護外祖父和外祖母,還可以過回以前那種錦衣玉食的日子,這難道不好嗎?”
拓跋若梨說完,就靜靜地等著林遇回答。
可是等了好一會兒,卻仍舊沒能得能到。
這讓拓跋若梨心中無比的失望。
“你不答應(yīng),是不是因為,你還想著虞幼寧母女兩個?她們兩個根本就不認你,也不認林家,你想著她們有什么用?
要是沒有她們,永安侯府也不會變成現(xiàn)在這樣,外祖父不會被關(guān)在牢里,外祖母也不會變成這樣瘋瘋癲癲的模樣。
就連舅舅你,也依舊會是整個京城里人人羨慕的存在,怎么可能淪落到教那些佃戶的孩子讀書?”
若不是因為虞幼寧母女兩個,她還是楚淮序的救命稻草,就算楚淮序不喜歡她,也不得不待在她的身邊,就算皇帝和皇后不喜歡她,也不得不對她極盡討好!
而她的母親,也依舊會是整個朝堂所有命婦羨慕的對象,怎么可能會死得那么凄慘?
她之所以會淪落到現(xiàn)在這個地步,全都是因為虞幼寧!
“虞幼寧母女兩個,把永安侯府,把咱們都害得這么慘,你為什么還要去想她們母女兩個?”
拓跋若梨說到最后,聲音都變得尖銳起來。
原本還帶著笑容的臉,此時也顯得有些猙獰可怖。
要不是林遇不喜歡有人伺候,他的院子里一直沒有下人,平時也不讓人靠近,拓跋若梨剛剛喊那么大聲音,別人就已經(jīng)聽到了。
林遇長長地嘆了一口氣,“梨兒,以前的事情,過去就過去了,你何必還執(zhí)迷不悟呢!你現(xiàn)在是西涼的皇太女,你有美好的未來,何必非要和虞幼寧個你死我活呢?”
拓跋若梨冷笑一聲,“皇太女?美好的未來?全都沒有了!”
“什么?”林遇瞳孔地震,“發(fā)生什么事情了?”
拓跋若梨的表情冷了下來,面無表情的看著林遇。
“我母親死了?!?/p>
簡簡單單的一句話,卻將林遇震得頭腦發(fā)暈。
“什么?死了?怎么死的?”
林語是真的被驚到了,也是真的急切。
即便之前鬧得很不愉快,可他和林思瓊,是真真正正一起長大的!
不管林思瓊以前是不是別有所圖,不管林思瓊做的一切,是不是都有別的目的。
可從他出生之后,林思瓊就的的確確和丫鬟一起照顧他。
從他記事起,林思瓊就一直陪在他的身邊。
不管他想要什么,想吃什么,想玩兒什么,林思瓊總是會準備好。
很多時候,林思瓊照顧他,甚至比母親還要上心和細心。
長姐入母這個詞,在林遇這里,從來都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形容詞。
他是真的切身體會到了的!
他以為林思瓊?cè)チ宋鳑?,是去享福了?/p>
怎么幾年沒見,再次得到林思瓊的消息,就成了死訊了呢?
“不....”
林遇搖頭。
“我不相信,你母親好端端的,為什么會死?是誰殺了她?”
拓跋若梨的眼圈也紅了,眼中有淚光閃爍。
聽到林遇的詢問,拓跋若梨只當做沒有聽到,依舊自顧自地說著。
“不僅我母親死了,我外祖母也死了。西涼皇帝是礙于外祖母,才冊封我皇太女的。現(xiàn)在外祖母和母親都死了,西涼皇帝只想將我處置而后快。若不是我逃跑的及時,現(xiàn)在說不定早就去和母親還有外祖母團聚了!
而造成這一切的元兇,就是虞幼寧和她的母親!所以無論如何,我都要找他們報仇!你若是愿意幫我,那說不定會多幾分勝算。
但你若是不愿意幫我,我也不會強求,大不了就是一死!反正我現(xiàn)在每一天都是撿來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