熟悉的歌聲,讓陳洛虎軀一震,前行的腳步逐漸停下,往日那透著深邃的眼睛變得恍惚起來。
蟲兒飛…蟲兒飛……
寧染很喜歡唱這首歌。
前世,陳洛休學(xué)后,在醫(yī)院的那些年里聽過無數(shù)遍,每次聽,他腦海中都會浮現(xiàn)出寧染的笑顏,那顆壓抑到極致的心才得以舒緩。
也正是靠著這個辦法,才讓他在后悔和愧疚中堅持了那么多年。
如今再次聽到這首歌,而且還是寧染親口所唱,心中可謂是百感交集。
寧染似乎感受到了陳洛的異樣,睫毛忽閃:“哪里不舒服嗎?”
“沒有?!?/p>
陳洛壓下思緒,沉默了一瞬后,道:“唱的挺好聽?!?/p>
寧染笑聲如風(fēng)鈴般動聽,“以后想聽什么,我唱給你聽。”
“說好了,不許賴賬?!?/p>
“嗯嗯?!?/p>
后方,陳朝陽盯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,滄桑的面容上升起笑意。
嘖…這只養(yǎng)了十八年的豬還挺爭氣,拱到了一顆絕世小白菜。
一行三人剛靠近孫家屯村口,村長孫周海就帶著村民迎上前來,他越過前方的陳洛和寧染,徑直來到陳朝陽面前,熱情地伸出手。
“盼星星盼月亮,可算把陳老板盼來了,大家伙一早就在村口等著,就怕你不來?!?/p>
由于附近種植黃桃的村子很多,再加上距離市區(qū)較遠(yuǎn),果商們壓根不來這邊收桃,孫家屯的果農(nóng)只能在大路邊上擺攤散賣,但銷量也可想而知的低。
現(xiàn)在黃桃熟了近二十天,孫家屯的黃桃十有八九都在樹上掛著,要是一個星期里再找不到銷路,非得壞在樹上不可。
前天陳朝陽的到來,讓孫家屯的村民們?nèi)缤吹搅司刃且话悖弥裉焐衔鐣泶遄永锸仗?,這些村民吃過早飯后,便自發(fā)來到了村口等待。
人都是自私的,誰都希望自家的桃先賣出去。
鹽城這邊沒什么大果商,都是個人收桃然后去販賣,或者憑借關(guān)系給超市供貨,所以收購量都不大。
孫家屯有著近百戶人家,基本上九成九的人都在種植黃桃,想讓一名果商收完孫家屯的黃桃顯然不太現(xiàn)實,所以等到孫周??吞淄辏車拇迕褚粨矶?。
你一言,我一嘴。
每個人都在夸自家的黃桃怎么怎么好,嘈雜程度堪比早上的菜市場。
陳朝陽被吵得一陣頭大,高喊:“大家安靜。”
中午十足的一嗓子,才讓孫家屯的這些村民安靜下來。
陳朝陽艱難地擠出人群,看到兒子正在和寧染有說有笑,滿頭黑線地走上前,“挺悠閑???”
“陳老板,這些人只認(rèn)你不認(rèn)我,就算我想幫忙,也幫不上?!?/p>
陳洛攤著手,臉上寫著無辜二字,“再說……”
“再說什么?”
“我這人比較社恐。”
“社恐?”
陳朝陽嘴角一扯,強(qiáng)忍住罵人的沖動,“你要是社恐,世界上還有正常人?還社恐,分明就是社會恐怖分子,裝什么裝?”
“沒裝,我真社恐?!?/p>
陳洛的話剛出口,就感受到衣角被人拽動,不由看向?qū)幦尽?/p>
寧染口罩下的唇角稍稍翹起,“不許貧嘴,小心陳叔揍你?!?/p>
陳朝陽給了兒子一個白眼,“看到?jīng)],連小染都不相信你社恐這種鬼話?!?/p>
說到這,他壓低聲音,“對了,忘了告訴你,前天過來的時候已經(jīng)講好了價格?!?/p>
“哦?多少錢一斤?”
“六毛五。”
陳洛眉頭微皺,“六毛五一斤?爸,我不是說不能低于七毛一斤嗎?”
“咳…”
陳朝陽神色尷尬,“小洛,這事可不怪我,前天王李村的王村長跟我一起來的,咱們把王李村今年的黃桃?guī)缀跏崭蓛袅?,所以王村長特別賣力,直接找上了孫村長講價格?!?/p>
“我一句話都沒說,兩人就把黃桃的最終收購價格定為六毛五一斤,我想著收購價越低…利潤越高,所以也就沒反對?!?/p>
陳洛思索了數(shù)秒,緩緩搖頭,“六毛五一斤的價格太低,按照這個價格收購,這些果農(nóng)幾乎沒什么利潤?!?/p>
陳朝陽撓了撓頭,“咋?難不成你還想加價收購?”
“嗯?!?/p>
“……”
得到兒子肯定的回復(fù)后,陳朝陽表情極為精彩,“你…不是,賺多點不好嗎?”
“賺的多點固然好,但也得分方式。”
陳洛拍了拍父親的肩膀,低聲道:“五分錢的利潤空間對于我們來說并不太重要,對于這些村民來說卻很重要,大家都是社會底層人,底層人何苦為難底層人。”
“多這點錢富不了,少這點錢也窮不了?!?/p>
陳朝陽張著嘴,沉默了兩秒后無奈點頭,“說話一套一套的,行吧行吧,反正我是說不過你,隨你吧?!?/p>
寧染墨鏡下清眸微微蕩漾。
陳洛來到村長孫周海面前,伸出手,“孫村長對吧?”
孫周海和陳洛握了握手,看了眼不遠(yuǎn)處的陳朝陽,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,“小兄弟,你和陳老板是什么關(guān)系啊?”
陳洛倒也沒隱瞞,“我是他兒子,收桃一事由我來負(fù)責(zé)?!?/p>
此話一出,孫周海和一眾村民皆是滿臉驚訝,不約而同地紛紛看向陳朝陽。
陳朝陽大步而來,“沒錯,收桃的事由我兒子負(fù)責(zé),孫村長,你有什么事和我兒子商量就行,我只負(fù)責(zé)檢驗黃桃的品質(zhì)?!?/p>
見陳朝陽都這么說了,孫周海連忙對著陳洛客氣一笑,“老板,今天過來準(zhǔn)備收多少桃???有大概的收購數(shù)量嗎?”
“孫村長,先不急著聊收桃?!?/p>
“不聊收桃,那聊什么?”
“價格?!?/p>
孫周海面色微變,“老板,六毛五一斤的價格已經(jīng)講好,說實話,這個價格大家真的賺不到什么錢,要不是因為馬上過了黃桃成熟期,我們也不會接受這么低的價格?!?/p>
“再往下壓價格…真的不合適?!?/p>
村民們在聽到兩人的談話內(nèi)容后,紛紛出聲訴苦。
“還要壓價啊?這都白菜價了?!?/p>
“老板,這個價格不能再低了,不然我們連本錢都收不回來?!?/p>
“是啊,六毛五一斤的價格已經(jīng)非常低了?!?/p>
“老板,確實不合適,真的不合適?!?/p>
…
陳洛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,“不合適也得聊?!?/p>
孫周海面色犯難,最終一咬牙,“老板,咱們也別拐彎抹角了,直說吧,你能給出什么價?”
陳洛說出兩個字,“七毛?!?/p>
剎那間,嘈雜聲消失。
一時間,這里靜的可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