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家老宅正冒著炊煙，朱平安三嬸在灶房里正做飯，朱老爺子正坐在院子里吧嗒著旱煙，穿的還是那套八成新的青布直綴，朱老太太則是坐在朱老爺子對面摘菜。
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嘮著。
“報喜的都來了好幾天了，彘兒怎么還沒回來。”朱老爺子吧嗒了一口旱煙，念叨起來。
朱老太太停下摘菜的手，甩了甩手里的菜，“你就別念叨了，都分家了?！?/p>
朱老爺子一瞪眼，“再分家，也是我孫子。再說了，當(dāng)初都是你把老大老四慣地?！?/p>
“你這會倒是怪起我來了，當(dāng)初分家還不是你拿的主意?！敝炖咸创较嘧I。
朱老爺子將煙袋鍋?zhàn)佑昧Φ耐巫由峡牧藘上?，朱老太太這句話揭到朱老爺子心中那塊最悔恨的傷疤了。當(dāng)初若是沒有那場事故多好，淡出若是自己沒有堅持犧牲老二保存老大多好，現(xiàn)在彘兒高中案首的榮耀，也不回答一點(diǎn)點(diǎn)折扣。
現(xiàn)在，唉，朱老爺子已經(jīng)不止一次嘆息了。
“好了，都是咱老朱家的大孫子，再怎樣都變不了?！敝炖咸奶壑炖蠣斪樱粗炖蠣斪踊诤薜谋砬?，不由急忙放下手里摘好的菜，順著朱老爺子安慰了起來。
唉
朱老爺子又是一聲嘆息。
就在這時，聽著大門嘎吱一聲響了。
然后
“祖父祖母?！?/p>
一個憨厚青澀的聲音從大門傳了過來。
聽到這聲音，朱老爺子臉上的嘆息悔恨，一下子煙消云散了，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，一臉狂喜。
朱老太太手里摘的菜都丟到了地上，不敢置信的轉(zhuǎn)過身看向大門。
“呀，彘兒回來了啊，呀，還帶的這是雞肉，還有一塊這么大的肉方......”
小四嬸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冒出來，反正朱平安話音剛落，小四嬸子就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了，從朱平安手里接過大海碗，喳喳呼呼起來。
好久不見，安檢員小四嬸。
“四嬸好?！敝炱桨埠蜕洗我粯?，憨笑著和小四嬸打招呼。
“好好好，彘兒更好，你不知道這次來家里報喜的比上次動靜還大呢，你是不知道，縣里來的不識路走錯門了呢，我們一開始還以為是你大伯中了呢?！毙∷膵馃崆榈暮?，說完就拉著朱平安的胳膊往院子里拉，“還站著干嘛，快進(jìn)屋啊?！?/p>
在小四嬸說到走錯門的時候，祖父祖母過了這么多天了還是忍不住有些臉紅。
“彘兒回來了啊?！痹谠罘繜鸬娜龐鹨蔡砹艘话迅刹窈?，從灶房里走了出來。
“三嬸好。”朱平安憨笑著打了一個招呼。
“彘兒真給家里爭氣?！比龐饾M是稱贊。
“快，快進(jìn)屋里說話。”祖父提著煙袋鍋?zhàn)?，連連揮手，臉上都是笑。
“嗯。”朱平安點(diǎn)頭，便往祖父那走去。
“彘兒來了啊。”大伯母這時從屋里走出來，表情有些悵惘。
朱平安也憨笑著和大伯母打招呼。
朱平安到了屋里和祖父祖母三嬸四嬸等說了好一會話，祖父祖母比往日慈愛了太多，小四嬸等也比往日熱情的很，沒用祖母交代，水都倒好了，甚至還端來了一盤炒瓜子。
“彘兒啊，回去給你爹說聲，過兩天咱老朱家也開個流水宴，也請村里人一起來熱鬧熱鬧?！弊娓赴舌艘豢诤禑?，對這事積極的很。
呃
用不著吧。
“前些天咱村正還過來提了一下呢，你這案首可是咱村里頭一個，也是咱鎮(zhèn)上頭一號，正好借這事也激勵一下咱村里的后生?！弊娓刚f這話時，滿是驕傲。
“嗯，好的祖父。”朱平安點(diǎn)頭。
在朱家老宅又說了一會，朱平安婉拒了祖母要自己留下吃飯的邀請，拿著空碗回家了。
還沒等走到家呢，朱平安便發(fā)現(xiàn)了母親陳氏正趁著夕陽的光輝坐在大樹下，和五六個大嬸大娘聊的正歡呢。
這都快要吃飯了，母親陳氏怎么出來聊天了，以前母親也不太愛和這些大媽們聊天的啊。
“彘兒，過來?！?/p>
母親陳氏看到朱平安，便遠(yuǎn)遠(yuǎn)的揮了揮手。
朱平安應(yīng)了一聲便大步走了過去。
“快，快給娘再說說，你這勞什子廩生有啥好處，你在家給娘說，娘沒記住?！蹦赣H陳氏問朱平安話時，滿臉都是驕傲啊。
呃
差點(diǎn)忘了母親陳氏的顯擺屬性了。
這個時候該做什么，朱平安還是曉得的，全力配合唄。
“哦，兒子往后啊就不用納稅了，兵役徭役也跟兒子無關(guān)了?！敝炱桨才浜现赣H陳氏，開口道。
朱平安說一句，母親陳氏臉上的驕傲便多一分，目光里還有期待，期待朱平安接著說。
“兒子是廩生，廩生就是秀才中的最好的，衙門每個月都會給兒子六斗米，還有魚肉油雜七雜八的廩補(bǔ)。”朱平安自然懂母親大人眼神的意思。
“每年官府還給兒子至少四兩銀子呢?！?/p>
這個時候，坐在母親陳氏周圍的大嬸大媽都驚訝的發(fā)出聲音了，當(dāng)然，母親陳氏聽著大嬸大媽的驚訝聲，臉上的笑容和驕傲也更濃郁了。
“還有呢，我聽你說的還有什么跟縣老爺平起平坐啥的?！蹦赣H陳氏提醒道。
記這么清楚還說沒記住，不好吧，老媽。
“是見官不跪，兒子也可以呈送一個拜帖隨時拜見縣老爺?！敝炱桨策@會可是完全的配合母親陳氏。
“哪怕是兒子犯了錯，衙門里也不會打兒子板子，更不會刑罰，除非遠(yuǎn)在應(yīng)天的提學(xué)官大人削了兒子功名......”
“呸呸呸，咱才不會犯法呢。”母親陳氏聽到這不由急著打斷了朱平安的話，對朱平安不好的事，哪怕是假設(shè)，母親陳氏都聽不得。
“當(dāng)然，兒子才不會知法犯法呢?！敝炱桨策B連保證，母親陳氏才喜笑顏開。
“呀，怪不得都要考秀才，原來秀才老爺這么厲害呢?！?/p>
“守義家的，你就等著享福吧。”
“就是啊，你家老二可真是出息啊?！?/p>
這個時候周圍的大嬸大媽又是驚訝又是羨慕的，讓母親陳氏笑聲止都止不住。
就連回家的路上，母親陳氏臉上的笑都沒收回去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