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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限于齊人,貴于阮姓

    【司玄地宮】作為舊夏鎮(zhèn)壓虎臺、傳道闡學的洞天寶具,先受大夏國勢滋養(yǎng),后又奉于大齊南夏官運……威能非同小可,在洞天寶具中的排名,可能要高于洞天本身的名次。?_?ee\{z¥?小說_=網(wǎng)???追3最a新[?章ˉ?節(jié)??a但驕命行于此間,【破法青刃】的光芒流動其身,斬法斬道,斬除制約,竟像是完全不受壓制。逐殺阮泅過程里的余波,已叫天地改顏。轉(zhuǎn)眼朱樓成瓦礫,明宮盡廢墟。好在地宮里修行的學子,在戰(zhàn)爭開始前就已經(jīng)撤出。任是此間天翻地覆,也只有阮泅一人飛血。點點血珠灑在來時路,似蜉蝣之舞。阮泅退。驕命進。雙方在不斷垮塌傾頹的宮闕群落間,如游電遽轉(zhuǎn)。五行法術(shù),星占密印,各種殺陣,甚至于國勢大術(shù)……任你千般來,驕命只是一刀去。她已經(jīng)真正掌握【破法】的道路,對于一切調(diào)動某種能量所形成的“術(shù)”,都能夠打破特殊排列,使之重歸無序,斬還原貌根本。一道齊國術(shù)院最新研究出來的星穹道術(shù),迎上驕命的掌刀。已然結(jié)成箭雨的滿天鋒銳,也就歸還為一團潰亂的元力,還有無處歸依的星力飄飄蕩蕩,四處流散的道元混如亂麻。像是精美菜肴被打回食材的原貌,卻是剁碎了亂七八糟地混淆在一起,有五顏六色的怪誕,無序顛倒的丑陋……最后徒勞在高處,墜下無云的濁雨??删驮谶@毫無殺傷力的潰散能量中,阮泅的身形驟然清晰,像是一堆亂涂的顏色里,突然出現(xiàn)了畫作的主題。欽天監(jiān)正那年輕得甚至有一些稚氣的五官,一霎變得明確。污濁雨水打濕他的亂發(fā),他反沖過來!先前咄咄逼人的驕命,此刻反而后撤。就在剛才,她感知到了阮泅的念頭。知道對方要啟動齊武帝秘傳的“九天十地混元天殛陣”,此陣能夠逆亂陰陽,混淆天地規(guī)則,湮滅時空秩序,不是破法青刃能夠割裂的……試圖以此與她同歸于盡。她“料敵先機”,自然臨崖勒馬,始終快危險一步。在她精準回撤的瞬間,潰散的那些元力、星力、道元……果然已經(jīng)完成新的組合。那是足足四十九座鐫刻星圖的混元石碑,在地宮之中旋轉(zhuǎn)。毀天滅地的力量在其中醞釀。那給予阮泅過分信心的神乎其神的“九天十地混元天殛陣”,正要顯耀真威。不對!已經(jīng)做好準備隔岸觀火的驕命,在回撤那一步就已經(jīng)意識到不對,果斷瓦解身周的防護法術(shù),重新?lián)渲寥钋錾砬啊K皇堑⒄`了一個瞬念,但現(xiàn)狀已然不同。前一刻還爆發(fā)恐怖殺機的混元石碑,下一刻解開星紗,如剝假面,變成了四十九座星圖迷幻的宮門。散發(fā)著玄奇的輝光,輕輕如水霧蕩漾。地宮竟零落,仙闕正相迎?!拔乙棠愕牡谝患隆比钋龅纳眢w炸開來,竟是一滴墜落的血珠。血珠里回蕩的聲音并不激烈。而他在司玄地宮一路灑落的血珠,這一刻恰恰有四十九顆飛起,盡都化成他的樣子,出現(xiàn)在每一座宮門之前……四十九個阮泅一起回望驕命:“人是可以欺騙自己的。”然后推門而入。在【他心通】之前,阮泅無法隱藏自己的念頭。可是什么“九天十地混元天殛陣”,只是他對自己心思的欺騙。在真正的目的之外,包裹了一層真實的臆想。驕命的“料敵先機”,反倒制造了她的疏漏,為阮泅贏得一線生機。此刻四十九座星空宮門一開,茫茫宇宙,路徑不同。驕命但凡一步走錯,從此星海長隔。下一次見面,必不是今日光景。但她沒有半點猶豫,徑直踏向右手邊第二扇星空宮門,且不是正面踏入,而是繞至門后,從反面走進!星輝蕩漾不過三千里,茫茫宇宙一念間。虛空有一塊地貌嶙峋的隕石,差不多半個劍鋒山高大,被風一卷,就飄飛大量的碎石,因其輕盈虛懸,也如枯葉舞。阮泅和驕命幾乎是同時出現(xiàn)在這里。彼此相看,氣鎖渾天?!爸钡酱丝涛也鸥械竭@場戰(zhàn)斗的意義……此行不虛?!彬溍聪蛉钋龅难凵癫辉偻耆洌菐Я藥追终J真,甚至也微微欠身:“先生如果還有什么能夠教我的,還請不吝指點?!彼苷J真,這份心情沒有矯飾。這是一個不斷更迭認知,想盡一切辦法提升自我,無論順境逆境都保持學習成長的可怕存在。真正的強者!阮泅看著眼前這位海族絕世天驕,看著當代唯一一個尚在微時,就稱“必成皇主”的存在……眼中卻是閃過一抹恍然。原來是“天梁”!他的大衍星門,門開四十九道,天機演變幻身四十九,每一尊幻身都設(shè)定了不同的念頭在活躍……倘若驕命是依靠【他心通】捕捉他,反倒會因為【他心通】而產(chǎn)生更多迷惑。且大衍星門設(shè)有明暗兩門,路徑變化不止是四十九條那么簡單,而是每一座星空宮門明暗變化時,其它路徑都會跟著發(fā)生變化。其演變之繁復,絕非一眼可得。驕命卻精準找到他的真身,如影隨形至此。他對自己壓箱底的逃命手段有絕對信心,驕命對他的追逐,絕無可能是對大衍星門的破解。再回顧一開始的遭遇——彼刻他以自己的方式在這宇宙虛空潛游,盡量隱秘地靠近神霄世界。作為一個諸天開放的大世界,神霄并不存在“堵門”的意義。潛行宇宙的虛空隱匿的功夫,是他在星海泅渡的憑據(jù)之一。他選擇的路線也是卜卦偶行,自己事先都不確定,不可能被算到,沒有被提前阻截的道理。事實上他是因為方天行舟的變故,瞬間生出強烈的念頭,讓驕命捕捉到波動,從而精準尋蹤,擊破他隱匿狀態(tài)??墒亲钤珧溍匪鞯剿母浇鼌^(qū)域來……是憑借什么呢?一定是有某種根源性的聯(lián)系存在。+b\q′z~\e·t?一定有他先前忽略了、但直到此刻都還沒有擺脫的理由!排除掉所有線索之后,他所簽契的“天梁”星,這張星占宗師本該用來爭勝的底牌……就成為最后的答案?!拔颐靼琢恕比钋雒佳劢悦C,口中如此作言,而后并劍指迎掌刀。既然諸法皆破,術(shù)不可成,他也略通劍道。一十六路明元點星劍,合以星羅天墟指,他不退反進,和驕命殺作一團?!耙忪`所系,曰之星契。占星問卜,魂架天梁!”“星契者,一約既許。”“天梁者,延壽為盼。”一張星輝如霧的古老契書,飄懸在阮泅身后,仿佛他的新披。遠古星穹雖然被隔絕,但這張星契本身所存有的星力,仍成為他磅礴的力量之源。他以受創(chuàng)之軀,單憑獨臂,這時如個沙場斗將,一進再進:“阮泅有教于驕命者——天梁所照,自古福澤。無星契者不可主人壽,有星契者不可逢星海!”“見我即死。”劍指落處,如棋盤落子,星光點點,將惡龍困在其中:“今以此契,證你來生!”而后取子欲屠。這一十六路明元點星劍,揮灑開來,當真羚羊掛角,無跡可尋,展現(xiàn)了阮泅于劍道的不俗造詣。但驕命只是從容橫掌,削割劍招,且拆且走,行云流水?!昂湍愀F極星海波瀾的術(shù)法相較,這幾下劍術(shù)著實稱不得名……阮監(jiān)正耽于國事,占星問卦,求勢營寵,已多少年沒有陣前搏殺?”驕命作勢反撲,頃便將劍招壓下一頭。下一刻,那張星契遽然裂分!星占絕巔能稱之為“宗師”的絕對倚仗,占星所能契定的最高約書……竟被阮泅親手撕裂。其上有隙,如月壑流金。阮泅口中說著要以天梁星契殺死驕命,心中想著要借星契之力趕往古老星穹,探知古老星穹變故的真相……實際行動上卻將星契毀于當場??谥兴浴⑿闹兴攵疾徽?。一張星契自毀的力量,在阮泅的意志牽引下,瞬間卷成了恐怖的虛空風暴。宇宙級的災難,成為困宥絕巔的網(wǎng)。驕命在風暴眼中靜佇,給予的回應只是一聲贊嘆:“好!欺騙當然不止是念頭,還有你的語言?!庇谩舅耐ā坎东@阮泅的想法,然后辨析每一個想法的真假,在瞬念萬變的戰(zhàn)斗中,做出精準的撲殺……于她亦是一場極有意義的磨練。阮泅今天是必死的。她要做的,只是盡可能挖掘這場戰(zhàn)斗的意義。諸天聯(lián)軍反攻現(xiàn)世的第一階段戰(zhàn)略目標,是要頂住人族的先期攻勢,將這場神霄戰(zhàn)爭,演變?yōu)槌志玫睦彂?zhàn)爭——在成功隔絕古老星穹的現(xiàn)在,基本上已經(jīng)可以說是完成了。如她這樣的絕頂天驕,代表的是諸天聯(lián)軍的“后勁”。她必須要成長得更好,要比她應該做到的那個程度,做得更多。這是她的責任,她不會回避。衣衫盡血的阮泅,就在虛空風暴之外看她:“你的確是很好的學生,剩下的下次再教你。”靴底星光飛逐,他抬腳似要離開。卻見得方圓萬丈,暗紅色血電如龍游,不知何時已織就籠斗的血網(wǎng)。“阮先生,你走不掉?!彬溍垦菜姆?,已見其隙,一記豎刀,強行將這虛空風暴斬開!下一刻似有重錘擊腦……嘭!世界末日的巨響,在識海深處發(fā)生。以驕命的意志,竟然也感到一陣一陣的眩暈。她當然把握到關(guān)鍵——是剛才那個瞬間,阮泅心中爆發(fā)了億萬個念頭,全都是其人關(guān)于這場戰(zhàn)斗的思考。而這些思考,盡都通過【他心通】,為她所感受,鋪天蓋地沖擊她的心念,污染了她的識海。佛傳【他心通】,能知眾生苦。持此神通者,本身是有感受雜念、化解雜念的能力的。但阮泅爆發(fā)的念頭太過繁多,思考太過復雜,在瞬間擊潰了她的念想感知,混淆了她的思考。實在是精彩!驕命并不急著去撫平識海的波瀾,而是直接將識海關(guān)鎖。她放棄對那繁雜念頭的解析,而將廝殺盡數(shù)交付于戰(zhàn)斗的本能。在歸墟深處的很多年月里,她只靠本能修行和戰(zhàn)斗。先天的神靈,不過如此。極限的演化,自然發(fā)生。與此同時,阮泅已只身橫渡,主動殺進裂而又合的虛空風暴中。此前百般退,萬般逃,抓到機會的這一刻,卻如流光飛電穿罅隙,忽見生死之分!恰恰撞上了驕命本能劈出的掌刀。就這樣指劍掌刀廝殺一團,虛空都撞出劫火來。虛空風暴是相當罕見的宇宙災害。風眼中正在進行的廝殺,比風暴本身更兇惡。阮泅要教給驕命的第三件事——是星占宗師的念頭,她驕命追不上。而驕命面無表情,雙眸一片琥珀色……識海波瀾盡被隔絕?!舅耐ā康姆词桑茨苡绊懰膹P殺。接連不斷的心念沖擊,自此都停在身外。而憑借生死本能所催動的刀鋒,斬出撕裂茫茫宇宙的強光,似綿延萬里之血色閃電,一霎于此霹靂!虛空驟然明朗,而后又沉暗。茫茫宇宙中交錯的兩個身影,像幾個時代以前的雕塑般。而后是千萬道光矢炸開,一時飛如流星雨。暴躁不安的虛空風暴,只剩幾道殘卷。兩位絕巔最先立身的隕石,竟如一座潰塌的沙堤,殘渣窸窸窣窣地飄落。阮泅看著面前的驕命,獨臂已經(jīng)齊肘而斷,兀而抬舉,像一支獵獵的旗。創(chuàng)口淅淅瀝瀝的血雨,豈不正是它的旗面。倒是星羅顯耀的兩根劍指,雖斷猶并,還孤獨存在著,已經(jīng)觸及驕命的眉心??上е蝗牍前氪?,未能更進。鮮血沿著斷指所創(chuàng)造的凹口,在驕命臉上流淌……數(shù)道血痕妝點了這張鋒利的臉。2?零{1點?}看=?書o[?μ首-_發(fā)-她沒有表情,她的掌刀正插在阮泅的心口。此戰(zhàn)的結(jié)果實在是沒有什么可以意外的。她已經(jīng)提前把握了阮泅的位置,所選擇的力量,對阮泅也是全方位的克制,開戰(zhàn)之前還剛好隔絕了古老星穹、將星占宗師最強大的力量剝離……若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讓阮泅逃走,“驕命”二字,往后不提也罷?!澳阌惺裁丛捯f嗎?”驕命非常平靜:“看在你于我有教的份上,或者我可以答應你不那么過分的要求。”自從選擇了【他心通】作為自己的天府神通之一,她必須要承認,對這門神通她已經(jīng)產(chǎn)生了不小的依賴。能夠盡知他心,很多時候都不必思考。勝利常常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??墒墙裉烊钋鼍吞峁┝撕脦追N對付【他心通】的辦法。往后她一定會針對這些問題,好生修補,進一步提高自身,抹去這些余瑕?!安贿^分的要求……就用不著你了?!币呀?jīng)宣告敗局的阮泅,微微笑了笑。“說起來我這一生沒有什么悲慘的故事?!薄笆鶜q就內(nèi)定了欽天監(jiān)正的位置,二十五歲順利接印?!薄跋胱龅氖虑槎汲闪?,想看的風景都看到?!薄拔蚁矚g的人剛好也喜歡我,生了個女兒樣樣都好。”“天子信任,同僚愛戴,國家富強?!薄八闶琼橈L順水地走到了今天……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好。”“善泳者溺于水,泅海者果魚腹。此天理也?!薄拔覜]有遺憾。”長發(fā)飛揚間,他異常年輕的面容,并沒有多少波瀾體現(xiàn)。千古艱難惟一死,但他已經(jīng)努力過了。他微微地嘆息:“唯獨星海無邊,泅游艱難,愿為此舟,使后人不復此艱?!边@具道身如星光流散,彌漫在虛空之中,似是一種福澤。那是冥冥之中的“運”。作為星占宗師,在最后的時刻,他將自己反饋于天地的一切,加注了一份福運,贈予后來的星海遨游者。驕命目送他的離去,認真表達自己的欣賞:“愿為天下星占者作舟,閣下心有寰宇,格局甚大?!庇钪婷C?,星光流散的余音,是阮泅最后的略帶狡黠的告別,或者也算是一種回應——“此運限于齊人,貴于阮姓?!憋h飄渺渺而漸遠。驕命愣了一下,啞然失笑。無私的阮泅讓她欽佩,留蘿卜坑的阮泅,讓她看到一個真正的人。一笑之后她忽然定住,擰起眉頭。阮泅今日必死,這是注定的結(jié)果。在其以“欺騙自我”的手段對付【他心通】的時候,阮泅的第一選擇是逃亡,而不是反攻,說明阮泅自己也知道,他沒法子抓住這個機會反殺對手——他是對雙方實力有清晰認知、對戰(zhàn)斗結(jié)果有準確判斷的。那為什么在以“念頭爆炸”的手段,第二次成功對付【他心通】時,阮泅沒有繼續(xù)逃,沒有嘗試撞破“驚弦血龍網(wǎng)”,而是選擇搏命?他已經(jīng)看穿“驚弦血龍網(wǎng)”的奧秘,知道無法迅速突破嗎?最重要的是,他為什么會毀掉那張?zhí)炝盒瞧??只是為了?chuàng)造戰(zhàn)斗中的機會嗎?還是說他已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呢?驕命轉(zhuǎn)身就走。大衍星門已經(jīng)崩潰,但她也輕易地追尋舊跡,來到她最初與阮泅相遇的戰(zhàn)場。環(huán)顧虛空,戰(zhàn)斗的痕跡仍未散盡,可是那一座本該還留在此處的【司玄地宮】……已經(jīng)不見了。阮泅知道了什么?他又送走了什么?驕命略略地站了一會兒,確定捕捉不到那座【司玄地宮】的痕跡,便隨手割開虛空,踏進那茫茫宇宙深處……一座散發(fā)著扭曲幻光的、外形如百足章魚,正張舞觸須的虛空海獸。這是覆海當初為海族留下的戰(zhàn)略武器。是其作為傳奇賢師所留下的偉大創(chuàng)造。能夠遨游宇宙海洋,可以當做虛空中的海巢使用。這等極其特殊的海獸,說是為海族有朝一日的宇宙戰(zhàn)爭做準備,但很明顯更偏向于宇宙流亡的設(shè)計……這些虛空海獸更優(yōu)越的方面,在于穿梭宇宙的速度,在于本身的消耗極低,在于對物資的承載和養(yǎng)護,在于自身的隱匿性。為戰(zhàn)爭而創(chuàng)造的它們,在攻擊手段上倒是乏善可陳。從古至今,越是海族的智者,越是對未來悲觀。驕命走進這頭虛空海獸的內(nèi)部,沿途的海族將士都低頭對她致以敬意??v覽過往歲月,海族對于人族天驕最高的敬意,就是稱許一個名叫姜望的人,稱其為“人族驕命”。這個名字的所有者,是真真切切一路都被當做種族的希望來培養(yǎng)。未成皇主,即有皇主之尊。成就皇主后,儼然下代龍君。東海龍王敖劫,創(chuàng)造了一個名為“歸墟”的世界,是他為海族所準備的最后退路,海底“永鄉(xiāng)”。在中古天路橫空,永恒天碑鎮(zhèn)海的危亡時刻,敖劫已經(jīng)動手要殺死“滄?!?,利用滄海枯竭的力量,將海族的火種,送入歸墟世界。在“滄海最深,無幽無底”之處,進入“永瞑”。等待宇宙重啟,生機重燃的那一天?;虻鹊綒w墟世界里,誕生那個足以打破末日、完成救世的天驕。又或者,在神霄戰(zhàn)場開啟的關(guān)鍵時刻,再歸來!其中那個“打破末日、完成救世”的天驕……他所期許的名字,就是驕命。那一日滄海未竭,最終海族沒有大撤退,但驕命已經(jīng)先一步進入歸墟世界,于“永鄉(xiāng)”修行。直至神霄戰(zhàn)場開啟,她才王者歸來?!緢?zhí)地藏】戰(zhàn)死的時候,龍佛也親自出手——“拆一份天命,留予驕命。剔些許末法,還贈龍君”。從古到今沒有任何一個海族天驕,得到這種程度的培養(yǎng)。哪怕昔日之皋皆、覆海,身上所傾斜的資源也遠不如她。而她今日示鋒芒。陣斬人族霸國絕巔而還,在襲殺各路星占宗師的行動里,算是最早返回的一路?!皩⑦@個送給靈冥皇主?!彬溍S手丟過一顆七彩斑斕的圓球,自有海族將領(lǐng)恭敬接住。這是阮泅混雜在億萬個念頭里的思考,瞬間爆炸的污染她識海的那些心念……驕命相信,其人真實的意圖在其中。丟給無支恙去分析,省時省力。屬于她的任務(wù),暫告一段落?!斑@門法術(shù),不是如此。你要考慮到元力性質(zhì)的改變,對五行秩序的影響……罷了,都捏在這枚法術(shù)球里了,自己拿回去琢磨?!薄板e了!誰許你放松?劍不是這樣這樣練的,軟綿綿把力氣省給誰?你在戰(zhàn)場上也要如此敷衍自己嗎?不好好練就滾回滄海去,真正的戰(zhàn)士才有資格來到這里,為族群爭命——而你若是怕苦怕累的廢物,送死也用不著你!”一路走過不同的修煉室,她或斥責或鼓勵,給予不同的指點……間或處理一些軍情,就這樣走向自己的寢殿?!啊就稣Z者】這支軍隊我沒法接手,轉(zhuǎn)予玄神皇主吧,她用兵之能,十倍于我——孽仙皇主確定已經(jīng)戰(zhàn)死了對嗎?”得到了確定的答案,驕命在原地略站了一會兒。然后繼續(xù)往前走。她的房間里有一面鏡子。她坐下來,并不對鏡梳妝。只是觀察了一會兒眉心的傷口,創(chuàng)口已生肉芽,正在緩慢生長——在漫長的歲月里,海族正是用肉身硬抗惡劣的滄海環(huán)境。她問道:“楚國主力現(xiàn)今在哪處戰(zhàn)場,情況怎么樣了?”“和楚國主力對壘的是誰?”“妖魔聯(lián)軍嗎……那么誰是最高統(tǒng)帥?”“那個叫項北的,在哪里?”連續(xù)幾個問題之后,她直接開始下令:“【破法青刃】現(xiàn)階段的開發(fā)還不夠,說是超越了歷史極限,但我覺得還有空間……給我準備一具真王的身體?!薄白尨螵z皇主出面,跟那一路的聯(lián)軍主帥溝通,給我創(chuàng)造空間。不需要太大的空隙,也不需要太久。”“我要一對一,在不產(chǎn)生絕巔波瀾的情況下。殺其命,掠其神通,進一步補完自身,進化道性?!彼谝巫由咸煽肯聛恚曇粢沧兊镁徛?,似將睡去:“待星穹事定……再去玉衡?!薄辛鶐?,其中【炎鳳】、【禮魂】乃王室親軍。隨熊家東征西討,扶熊氏定鼎郢都。在大楚改制之前,【赤攖】是左氏家兵。左家舉旗為楚,【赤攖】才稱楚旅。也就是前后兩代楚帝都鎮(zhèn)得住場子,四大享國世家在左囂的帶領(lǐng)下忠于國事,又逢凰唯真歸來……最高武力達成了一致。這般涉及各家根本權(quán)力的改制,才得以順利完成。不然的話凰唯真以當年之事為借口,回歸的時候滅幾個享國世家,也就是順帶手的事情。今日【赤攖】已是真正的楚師,楚廷將它交回左囂手中,還送上【炎鳳】軍的虎符,足見對這位老帥毫無保留的信任。須知“王軍不輕出,出必以宗室統(tǒng)軍”,乃大楚舊例,幾千年的規(guī)矩。為的就是保障帝權(quán)。但今日即便是福王熊定夫隨征,也要受淮國公的轄制。大楚名將左鴻用兵,是把“兵貴神速”這四個字運用到極限,真?zhèn)€做到“其疾如風”,尤其擅長奔襲戰(zhàn)。楚烈宗曾評價他:“觀左鴻用兵,如風過原野,春生草木,令人心曠神怡。”左鴻之子左光烈,則是攻勢暴烈,銳不可當。常常兩軍列陣,分明不見優(yōu)勢,卻是一沖之下,立潰敵陣?;磭髧?,早年也是攻勢暴烈那一類的,秦國軍方的記載是“如鐵錘鑿陣”。到了后來,卻是已經(jīng)沒有太鮮明的用兵風格。非要形容的話,像“?!薄G浦懖惑@,萬里祥和如鏡。但誰都知道一旦狂瀾乍起,將是何等驚濤。與左囂對陣的諸天聯(lián)軍也非常謹慎。足足三支強軍,在【星淵無相梵境天】擺開陣勢,鐵索橫營,巋然不動,大有對耗到天荒地老的架勢?!局T炁煉性律道天】畢竟關(guān)聯(lián)于神霄世界規(guī)則,有相對的封閉?!拘菧Y無相梵境天】則廣闊無邊,根本無法談?wù)撎焱馓靸?nèi)的分野——它沒有界限,不存在分隔的概念。不是說東去多少里,西去多少里,當你抵達被它影響的空域,你開始往神霄世界飛……飛著飛著就到了。有人說,當你感到完全的自由,你就抵達了神霄。它對任何存在都是完全的包容和開放。神霄世界所影響的空域范圍,還在不斷地擴張。根據(jù)東天師宋淮的推演,若是不加以干預,有朝一日這個世界成長到理想形態(tài),會影響整個宇宙,直接關(guān)聯(lián)諸天萬界——在任何一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,心念神霄,即至神霄。那或許正是羽禎創(chuàng)造這個世界時,所構(gòu)想的無限可能。到了那個時候,諸天萬界無囚籠。妖族之關(guān)鎖,也就不解自開。在【星淵無相梵境天】的對決,多是遭遇戰(zhàn),先鋒乍遇,立分生死。不存在什么雄關(guān)險隘的攻防,也沒有什么戰(zhàn)略重地的爭奪。畢竟八方漏風,連個風門都沒有。但荊國升起明月,對齊神霄時間后,此處天境的戰(zhàn)略關(guān)鍵就出現(xiàn)了。荊國人為地創(chuàng)造了一個戰(zhàn)略重地!左囂所率領(lǐng)的楚軍,本來也是直撲神霄大陸。老爺子已經(jīng)將“地圣陽洲”和“南極炎淵”圈為楚狩,做好了從先天生靈到后天教派的全方位攻防預案。先期送往的【曜真天圣宮】的湘夫人,就是其中一步。但荊國這邊月門一升起,他即引大軍轉(zhuǎn)向,就這樣和以天妖蜈椿壽為統(tǒng)帥的諸天聯(lián)軍撞上,一時相持。作為妖族榮耀血軍【蜈嶺軍】的當代統(tǒng)帥,蜈椿壽在妖族號稱“兵道第一”,是公認的軍事大家?!掘趲X軍】的強大,亦是從蜈嶺血戰(zhàn)之后,一直響徹至今。此外還有天妖獅安玄率【輝煌金甲】助陣,有被揭下好幾張假面的幻魔君,帶著他的【鐵面魔軍】隨征。大楚六師向來精銳,以二敵三,根本不落下風,仍然士氣高漲。交戰(zhàn)雙方在中央天境排開陣勢,烏泱泱似兩團無邊的雨積云。偶然電閃交匯,亦不知是雷霆炸響,還是戰(zhàn)鼓轟隆。“星穹將隔,我們都會變成瞎子,但我們對此有預期,對面卻是突逢驚變,此為得先?!豹{安玄金甲輝煌,折射天光,以手為簾,眺看遠陣:“要不要趁機干一票?”負手在軍陣中巡行的蜈椿壽,只是搖了搖頭:“當下最重要的戰(zhàn)場不在此處,最重要的戰(zhàn)略目的也不在左囂……一是荊國高舉之月門,二是要創(chuàng)造機會,盡可能消滅人族的星占強者。蟬驚夢已決于前事,古老星穹正確定后事。咱們只要將楚軍攔在這里,此行就算無過?!庇崎e靠坐在躺椅上的幻魔君,裹著綺麗的長袍,手中把玩著一張巴掌大的面具,微微挑起有著暗紅色尾紋的眼角:“我等三尊,無不一時之雄。今日齊聚一軍,難道只求無過?殊不知,上駟無功即為過也!”獅安玄昂身未語,但下頷微抬,表情甚是認可?!白髧淌浅谝粍踪F,曾經(jīng)沖擊過超脫的人物,雖然現(xiàn)在衰退,眼界非我能及。魔君在萬界荒墓或許不輸于他,但這是在神霄,您早前又被涂扈剝面……”蜈椿壽說到這里就停住。有些話,說得太清楚了就傷顏面。但聯(lián)軍畢竟不都是他一手掌控的蜈嶺軍,雖然迫于壓力合軍一處,也推舉更擅長兵事的他為統(tǒng)帥,兩位絕巔也各有想法,并不全然對他言聽計從……他不得不稍稍點一句,傷一下對方的顏面,好叫此君清醒。到底誰才是上駟?論實力,幻魔君已經(jīng)大傷本源。論謀劃,他被涂扈當狗溜。實在是沒必要對軍事指手畫腳?!暗脛蒺埲耍瑒t勢散矣!”獅安玄始終看著遠處,未曾轉(zhuǎn)回視線,越看越想撕下這份肥肉:“咱們有先機卻不行動,豈不是虧了一步?”“李一初證,即與君上會于愁龍渡,未見勝負之分。今他決于鵬邇來菩薩,咱們還在這里打呆仗……可見先機也沒那么重要?!彬诖粔勐龡l斯理地道:“我之用兵,先求不敗,再求勝理。眼下敵情未知,底牌未見,我寧失先機。”成為李一證道的注腳,是獅安玄無法回避的恥辱;今日被李一趕超,更是他必須面對的現(xiàn)實;當初的愁龍渡戰(zhàn)場,雖然沒有戰(zhàn)略上的勝負,但在他坐鎮(zhèn)期間,妖族軍隊也是吃了不少虧……傲慢如他,實難辯言。幻魔君笑了笑:“神魔君和海族天禧皇主、無當皇主,可是已經(jīng)準備掃尾,吃干凈齊國的盤子……本君亦以假面就席——兩位杵在這里排隊等上桌,卻不知要等到何時?!薄盁o妨,本帥有吃熱豆腐的耐心?!彬诖粔垡巡幌攵噘M口舌:“誰掌權(quán),誰負責。等下次您做主帥,我會無條件為您沖鋒。”幻魔君靜了一會兒,只笑著道了聲好。古老星穹的隔絕如期而至。其時天境驟黯。所謂【星淵無相梵境天】,此刻也只?!拌缶碂o相”。并無一顆星,仿佛都沉淵。唯有荊國高舉的孤月一輪,還潑灑著泠泠月色。對面的人族大營果然有騷亂,喧聲嗡嗡,蜈椿壽都聽在耳邊。諸天聯(lián)軍陣中自然也驚亂,畢竟隔絕古老星穹是絕密大計,哪怕絕巔也不是都知情。但作為主帥早有準備,幾道軍令下去,軍心不落反升。而他當然也看到,楚軍陣營里的騷亂,幾乎是剛剛起來,就已經(jīng)平息。淮國公治軍手段,可見一斑。蜈椿壽不免心中輕嘆。他口中說著愿意枯耗,能夠等待,但又何嘗不希望楚軍可以給他一個食肉的機會呢?神魔君那邊他是知道的,幻魔君也心思深沉,雖然沒有明確告知彼處戰(zhàn)場的底牌,但他明白,若無萬全把握,幻魔君不會說出“吃干抹凈”之語。為將為帥,誰不貪功?但對手不給機會,他也就按下那躁動的心情?!澳鞘鞘裁??”這時獅安玄問。這問題不該成為問題,因為答案已經(jīng)明確。高穹交閃的霹靂中,有一道格外明亮刺眼。而在那如裂天長峽的長電中,一個燦爛的光點已經(jīng)清晰。在獅安玄警覺之前,它尚只是一個光點,在獅安玄開口之后,它已經(jīng)昭顯為一尊武服獵獵的囂狂的人!厚脊險鋒之刀,撕天而至。來者肆無忌憚,好像真把自己當做墜落的太陽,一刀便斬向妖魔兩族如海的軍陣。只身赴萬軍。古往今來壯士之勇,無過于此者。蜈椿壽更是愕然看到,對面定如靜海的楚軍軍陣,驟然掀起狂瀾,有如海嘯爆發(fā),霎時天境轟隆。值此古老星穹隔絕、交戰(zhàn)雙方都成為睜眼瞎的黑暗時期……人族竟然率先地發(fā)起了進攻!他絕對可以確定,左囂事先絕不會知曉古老星穹被隔絕一事。人族若有其知,此事絕不能成。人族因為荊國,贏得了那處月門的戰(zhàn)略勝利。聯(lián)軍因為事先的謀劃布局,贏得了古老星穹的戰(zhàn)略勝利。局部戰(zhàn)場自有勝負,但在整體戰(zhàn)略上,雙方暫時是持平的。從星穹驚變,到總攻發(fā)起,根本就是前后腳發(fā)生,主帥一點猶豫都沒有。這份決斷,這份勇氣,著實令人心驚。好在他沒有受獅安玄和幻魔君鼓動,貿(mào)然決定做些什么……不然兩軍在星穹破滅的黑暗中,驟然撞在一處,才更是一場險惡的大考。臨時合軍的妖魔三軍,可不如楚軍那邊渾成一體,可能一下就要吃個大虧?!俺治伊钇?,三軍后撤,給他們一點沖鋒的空間,以示待客之禮!”蜈椿壽大聲發(fā)令:“蜈嶺軍居中多撤七百里,金甲軍、鐵面魔軍于左右兩側(cè),呈鉗形攻勢展開——當敵軍前軍壓至天蜈旗,即以全面反攻!”“遵旗令,速行!”至于那一道驟然撲至中軍的璨影,蜈椿壽并不抬頭看,那不是他的事情。而有一團混洞,悄然迎上了刀鋒。刀鋒上瞬間炸開的數(shù)千道天隙,仿佛是那團混洞張揚的觸須。似頭虛空惡獸,噬魂的章魚。吼!吼!吼!狂風卷來萬獸之王的怒吼聲。似乎要吞咽一切、消解所有的混洞中,走出來一尊長披獵獵的魁偉身影?!岸窇?zhàn)真君割草何急?”此君豪邁長嘯,舉起拳來,直面那囂狂絕巔,以拳峰迎刀鋒:“吃我三十三天霸拳!”他的拳頭是山,拳面奔涌著河流。一個完整的世界,在他的拳峰顯現(xiàn),被他的力量托舉。大地江海,山河畫卷,貼拳如指虎一只。黃蒙蒙天圓地方世界,萬物生長,仍如故時。仙鶴高飛,云霧繚繞。此間勝景,令人向往。此君已有滔天之魔氣,拳頭轟出來,仍有縹緲清幽,高修得道之境。道魔一體,手背手心。拳峰高起,太皇黃曾天。此君名樓約……所求皆空恨魔君!??下周一見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