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一切因果的最初，或者也是一切因果的最終。?2:?8看¨a\書x網(wǎng)?`?免?費?閱?讀?{′蒸騰五氣的華蓋樹下，靠坐著面如燦陽的人皇。祂嘴里叼著一根墟靈草，手里拿著一本舊書，正懶洋洋地看。天下大事，肩系一身，古往今來，皆在眼中，他卻如此的閑適！好像沒有任何事情，能夠叫他為難。青年模樣的敖舒意坐在旁邊，以秋葉為蒲團(tuán)，姿勢嚴(yán)正得多，倒是也在看書?？吹氖莻}頡所寫的《氏祚》。先賢造字，先定百家之姓，列氏族起源，以志“人各有異”。敖舒意生來能書道文，看著這些為普通生靈所造的十分低效的文字，卻如觀道般認(rèn)真——祂是絕對意識不到要造這種文字的，因為以道傳意是與生俱來的本事，眾生賢愚好像生下來就有分野。祂的視界在天空大海，看不到泥上草木。而人族起于微末，倉頡是“開蒙”而后才“啟慧”，先有過蒙昧的時刻，有過不能述道的時光……其所創(chuàng)造的文字，基于自身的困苦而出發(fā)，是開民智的功業(yè)?！妒响瘛凡⒉皇鞘裁锤呱畹牡浼贿^是總結(jié)一些姓氏源流，但具體成文，仍然相當(dāng)繁雜。道文一字能表達(dá)的意義，凡文要長篇大論地闡述，為了避免歧義，還要頗多注解，最后越來越“臃腫”——即便如此，誤解也常常存在?？蛇@冗雜的一字一句疊起來，最后落在敖舒意的眼中……祂看到的竟然是歷史的“厚重”，人間的“廣博”。涓滴意念匯成河，無盡埃塵壘作山。倉頡描長河為“河”字，描不周為“山”字，將其所看到的、感悟到的一切，都描述給凡人看，并教凡人如何表達(dá)。志于微末，是最根本的業(yè)功，有一日會結(jié)出豐碩的果。敖舒意想，祂從倉頡身上學(xué)到的，是“往下看”。秋后的午陽逃過葉隙，將地面涂抹得斑駁。敖舒意感到一個新的世界，在這樣的一本凡文書籍里翻頁。祂正看到“姜”姓。烈山人皇的視線也掃到這里。然后就是那一句——“舒意，做人皇的條件，現(xiàn)在是不太成熟的。要不然……你來做龍皇吧！”這時候的敖舒意還不明白，擔(dān)上此般的業(yè)，祂將償還怎樣的果。但長河未來幾十萬年的名分，便確然的由此定下了。華蓋樹下是命運之子最初的因果。在三萬次的因果溯游后，姜無量又來到了這里。仙帝隨之而至。這一回帝袍仙光璨然，【如意念】繞身而飛，一顆念頭是一種乾坤，代表一種世界的光輝。又以極樂仙術(shù)在身周構(gòu)建光暗的“和諧”，叫外力不能輕易地打破光暗平衡……如此種種，都是為了應(yīng)對先于會面而發(fā)生的【光明藏】。但姜無量并沒有再動手。姜望這樣的對手一旦占據(jù)優(yōu)勢，絕不會給敵人任何機(jī)會。反而祂的傷勢會被疊加來利用，戰(zhàn)斗的結(jié)果越來越懸殊，終至無法挽回……三萬次的因果溯游，都是湮滅在因果洪流里的泡沫。站在同樣的華蓋樹下，姜無量悵望另一片因果時空，跨越了幾十萬年的風(fēng)景……那個秋日午后的預(yù)言。祂的眉眼凝霜，祂的【無量壽】已凍結(jié)。祂正在老去?？菸牟粌H僅是祂，還有祂所悵望的一切。祂眼中的華蓋樹，開始恍惚。華蓋樹下坐著看書的那尊身影，根本就已經(jīng)消失不見，像是從來沒有出現(xiàn)過——烈山自解，龍君伏璽，無量壽竭。這點因緣，往前沒有依托，往后沒有歸處。確實存在過，但不能再看見了。“龍君那一天送了你禮物?！苯獰o量嘆聲。姜望靜佇于仙帝的眼眸中，明白戰(zhàn)斗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。他已經(jīng)贏得了所有關(guān)鍵因果節(jié)點的戰(zhàn)斗，數(shù)萬次地斬殺姜無量……現(xiàn)在只是一點悵念，游蕩在古老的因緣中。阿彌陀佛亦“懷執(zhí)”，世間何人能“皆空”？“祂送了我【九鎮(zhèn)暇談】?！苯f。那是幫他擺脫天道的其中一個關(guān)鍵，也是后來“鎮(zhèn)河”的因緣，他永遠(yuǎn)不可能忘卻?！拔艺f的不是這個。”姜無量輕輕地?fù)u了搖頭：“祂明明知曉懸空寺苦性的事情，知道大勢至，知道觀世音，更知道我……但是沒有跟你講?！钡浇裉旖拍苊靼?，為什么這也是禮物。因為龍君一旦點出苦性之死的真相，涉及到苦覺的因緣，牽扯到“大勢至”……姜望就要立即面對自己被接引的命運——那時候的他，想要抗拒觀世音的果位，跳出阿彌陀佛所指劃的命運，絕無可能成功。那天龍君本來是準(zhǔn)備講的，祂完全可以揭露這件事情，讓姜望成為觀世音，讓姜無量必須立即成佛——提前引起齊國內(nèi)戰(zhàn)，進(jìn)而群雄東窺，攪得現(xiàn)世天翻地覆，減少自己所承受的壓力，也許后來就不會被生生鎮(zhèn)死……但祂沒有這么做。阿彌陀佛可以成為祂的戰(zhàn)友，而祂竟沉默。“很多時候我知道人們恨我的原因，但我不知道人們?yōu)槭裁磹畚遥荒軞w結(jié)于一種幸運——我有幸遇到一些很好的人?！苯径ㄔ谙傻鄣难劬铮骸褒埦浳业亩Y物，我會好好地珍惜。有生之年，慢慢還贈?！饼埦八乐眨菰谔烊藸顟B(tài)里，完全沒有情緒。事后每經(jīng)長河，都難免感懷。這樣一尊無上者，生死都何其克制！如今驟見舊貌，雖只一閃而逝，也不免唏噓。龍君就是在這里成為龍君，也是在這里戴上枷鎖。紅塵真能鎖超脫嗎？都是自愿耳……“在治水大會上你已經(jīng)還禮，在三三屆的黃河之會，我想你已超出祂的預(yù)期——十年來的潤物無聲，水族因為你，重新獲得尊嚴(yán)?！苯獰o量說這些的時候很緩慢，因為如果這一切并沒有發(fā)生，這就是祂會做的事情，而且會做得更徹底一些。只是登基的第一天就被掀下來……祂并沒有贏得時間。祂慢慢地走到華蓋樹前，在烈山人皇曾經(jīng)坐過的位置坐下，看著長河龍君的方向：“但我一直在想……祂為什么會贈禮于你?！薄拔依斫獾k的悲憫。坐鎮(zhèn)長河幾十萬年，祂手里多的是籌碼，可最后的時刻祂兩手空空，放棄了一切……就像祂被活活砸死，也沒有讓長河泛濫兩岸，毀掉民屋一間。”“但我思考的是——祂理當(dāng)幫我，為什么最后沒有那樣做。”生而【慧覺】，這世上讓姜無量困惑的問題并不多。祂問“為什么”，并非是一種“怎么不幫我”的憤懣。而是一種對道理的困惑——敖舒意那樣的存在，選擇必然有其深意，但姜無量并沒有想明白。這個答案對祂來說很重要，所以在生命的最后時刻，祂選擇坐在這里思考。當(dāng)年的烈山人皇，也是坐在這里思考人族的未來。最后走向自解，以益天下。仙帝腳下的玄冰如鏡面展開，仙帝眼眸里的姜望，跳躍著三昧眸火。雖然戰(zhàn)斗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，他還是保持警惕?！斑@個‘理’，是什么理？”他問?！霸谀阒褒垖m求道的人，是我?！苯獰o量說?！澳菚r候我還很小，懂的知識也不算多，長河龍宮對我來說太過空曠。?x,k￠s·￠”“我看到龍君，覺得這位天下水主……實在太冷?！薄澳欠N冷和我的父皇并不一樣。我的父皇拒絕被任何人理解，祂卻一直在等一個理解祂的人……”“我是祂在華蓋樹下窺見的那個人，是烈山人皇所注視的‘姜’。是預(yù)言中的人，拯救世界的命運之子。我是祂所等待的人?！边@種時候宣之于口的“命運之子”，非常的單薄，像是一個將死之人的囈語。只能讓人咀嚼到絕望。但姜無量說這些話的時候非常平靜。祂只不過是描述事實。姜望也確切地相信。他相信這就是真實的預(yù)言，是冥冥之中的氣數(shù)，在遙遠(yuǎn)的未來，真正書寫的命運。而他問：“你覺得……先君相信命運嗎？”姜無量沉默了一會兒：“他是相信的，在命運合他心意的時候?！苯瞿菢拥木?，要“以天心馭佛”，也要“我心替天心”。他當(dāng)然相信過，姜無量就是預(yù)言中的命運之子。能夠養(yǎng)為佛胎，能夠生而慧覺，能夠奪得阿彌陀佛的果位……這怎么不是氣運加身呢？但在三百里臨淄城，他親手打下的江山里?！疤烀鶜w”的前提，是姜無量能夠成長為他設(shè)想中的完美皇帝，成為完整接住大齊社稷的君王。當(dāng)姜無量抗拒他的意志，堅持以“眾生極樂”的理想，將齊國帶向不可測的未來……那么即便是預(yù)言里拯救世界的命運之子，他也要斬下來以儆天下！亦是以此，捍衛(wèi)社稷。姜望又問：“你覺得龍君相信命運嗎？”敖舒意不再相信烈山的理想，也不再相信烈山的預(yù)言嗎？姜無量想了很久，最后祂說：“龍君雖然聲稱祂不再相信烈山人皇，祂等得心都冷了，但最后祂還是相信的。祂在生命最后做出的選擇，就是對于那份理想的等待。祂以死亡尋求最后的理解?！苯詈髥枺骸澳敲茨隳?？你這樣的人……相信命運嗎？”這一次姜無量沉默了更長的時間。祂靠在華蓋樹上，悵然地看向天空?！叭绻倚琶覒?yīng)該出生的時候就自殺。因為這個世界注定要毀滅?！薄翱梢f我不信命……”“我生下來就成為佛子，我很早就開悟慧覺，百家典籍我一看就懂，一讀就通，佛經(jīng)就像我的掌紋。在最絕望的時候我告訴自己只有活著才能繼續(xù)追求理想，夢到母后跟我告別的那一晚，我創(chuàng)造了無量壽的法門，眾僧一次托舉就實現(xiàn)……”“命運在我眼前有清晰的痕跡，我只要踩著那些痕跡往前走，就能夠不斷地躍升……我的前方?jīng)]有局限，我的路上沒有對手，我也理所當(dāng)然地成為了阿彌陀佛。”“這一路走來的每一步，我不能說全部有賴于我的智慧。的確有很大一部分，是因為所謂的時運。”“我應(yīng)該相信?！薄拔业拇_看到?！薄拔揖褪敲\之子，是烈山人皇所注視的那個人。我肩負(fù)著最終的使命?！苯獰o量收回視線，看向姜望：“但是姜望——”“我于命運中誕生，在抗?fàn)幰环N更為永恒的命運?！薄啊娚鷺O樂’是我的回答?！薄澳阏业侥愕拇鸢噶藛?？”華蓋樹是人皇的儀仗。因為烈山人皇總是在樹下議事。后來的天子，也就留下了“華蓋為儀”的傳統(tǒng)?！霸诨卮鹉愕膯栴}之前，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?！苯难劭呃?，真火靜燃：“擊敗妖魔兩圣后，我已經(jīng)贏得相對的自由。但恰恰是在這么關(guān)鍵的時候，帝魔君用我無法回避的故友的消息，將我引去魔界——這其中是不是有七恨的手筆？”“沒有任何人可以算定一切，尤其神霄亂局有那么多超脫者的注視，而戰(zhàn)斗的你們都是靠近永恒的存在。我雖然預(yù)期你的勝利，也沒有想到你能贏得這么快?！苯獰o量平靜地道：“你應(yīng)該明白，我其實是希望你來——但七恨有祂的想法。”“并非合謀，只是互相利用？”姜望問。姜無量道：“無論多么精妙的布局，都只能落在事情發(fā)生之前。真正進(jìn)入局勢的時候，對于智慧的考驗，是隨機(jī)應(yīng)變。一切提前的落子，都是為了在應(yīng)變時有更多的選擇。有的人推波助瀾，有的人順?biāo)浦邸灿械娜耍ν炜駷??！薄罢f明在七恨看來，你坐上東國龍庭，是人族大亂之始?！苯粗k：“諸國帝王，乃至魔界七恨……全部的對手，都寧可面對你，不想面對先君。你明白這一點吧？”“當(dāng)然。正是明白這一點，我才選擇通過閻羅殿推動地藏王。通過冥土其它方式的話……有靈咤圣府的存在，反倒沒有那么大的確定性?！苯獰o量毫無波瀾：“我早就做好準(zhǔn)備，去證明他們的錯誤。而在此之前，這也是我可以利用的地方?！薄澳闾载?fù)了。”姜望說。姜無量靜靜地靠坐著：“沒有無敵的自信，怎么敢奢想那樣的未來？”“現(xiàn)在呢？”姜望問。姜無量道：“我止于今日的根本原因，是輸給了先君和你?！薄暗逸斀o你，不是你的錯——咳咳！”“恰是你的正確?！薄笆窍染恼_?！薄安皇浅赏鯏】艿哪且惶?，是我的理想不能通過任何人的施舍來實現(xiàn)。眾生極樂，注定要邁過眾生皆敵這一步。而我沒能越過先君這座山，不必再眺望更遠(yuǎn)?！钡k的心口位置，心臟變得非常清晰，穿透枯萎的佛軀而跳動?？梢钥吹剿褟闹衅蕿閮砂?，無量壽正在接續(xù)這顆心，但永遠(yuǎn)不能真正接上。這是先君留下的不可愈合的傷，讓祂在死亡的深淵愈墜愈遠(yuǎn)。祂的聲音并沒有衰弱，但漸漸沒有生氣，像是一朵蓮，慢慢剝掉了自己的每一瓣：“他說得對——【眾生極樂】的理想，至少在今天，在我的生命尺度里，沒有可能實現(xiàn)?！边@一路走來，有無數(shù)個聲音告訴祂，祂的道路是錯的。但只有這一次，祂自己說……“沒有可能！”因為祂已經(jīng)死了。死亡是唯一的驗證方式。仙帝靜佇在如鏡的冰面，整棵華蓋樹就體現(xiàn)在冰原的中心。姜望身上的黑甲開始返青。蓮子死則黑甲，蓮子生則青衣。生死禪功洞悉枯榮之妙，卻不能確認(rèn)這顆華蓋樹是否存在。幾十萬年前的午后，是否藏著對于未來的終極思考。他看著樹下越來越虛幻的姜無量：“如果我沒有理解錯——你要的答案，是我的理想?！苯獰o量注視著他。這是祂理想中的觀世音，也是葬送了祂理想的人“你益于天下的期許，是‘讓世間少些遺憾’。你立于天下的規(guī)矩，是‘肆意為惡者，不可行于白日之下’——這個規(guī)矩很具體，但很小。這個期許很大，但很模糊?！薄澳愀嬖V我你要遂意此生，你一直在做當(dāng)下的事情。你的當(dāng)下是讓先君‘平生得意’……”“你已經(jīng)做到了?！薄澳阃瓿闪怂淖詈笠痪?，把我埋葬在這里?！薄暗谊P(guān)心你遙遠(yuǎn)的、具體的期待?！薄澳阋呀?jīng)走到了這一步，不可避免地要背負(fù)更多……你愛很多人，在意這個世界，有憐憫之心，沒辦法獨善其身?！タ磣書ee:君2?(免{費\閱x讀t`”“戰(zhàn)勝了我的人，你宏大的未來在何處呢？”姜望沉默了很久。他實在不是一個高談理想的人。少年時期曾跟大哥他們興致勃勃地討論過，說自己以后要在緝刑司如何鐵面無私，鏟奸除惡，護(hù)佑一方。后來就再也沒有宣之于口的理想。他見過了太多人對于理想的追逐，也聽過了太多理想的宣聲。當(dāng)然也聽到理想碎地如琉璃……一顆一顆鋒利的渣子，磋磨每一個傷心的人?；蛟S是因為連番的大戰(zhàn)讓他疲憊，連篇的算計讓他厭倦，或許是因為剛剛又失去了一個極重要的人。他忽然愿意聊一聊了?；赝约?，這一路他究竟想要什么呢？在玉衡峰的時候，他希望三山城的百姓，能夠和楓林城百姓一樣，過上沒有太多兇獸滋擾的生活。路過佑國的時候，他希望不要有上城和下城之分，不要一部分人高坐于云端，一部分人被圈養(yǎng)如豬狗。希望正義之火不要熄滅，希望許象乾那樣的正義之舉，能夠得到更多的共鳴。初至齊國的時候，他希望全天下所有人都可以過上齊人的生活——毫無修為的普通人，都可以去郊游，去踏青，多姿多彩的生活。兇獸像是一個遙遠(yuǎn)的符號，獸巢像是昨夜的驚夢。在不贖城的時候，蕭恕希望他是“改變世界的人”。蕭恕是不公的受害者，但整個丹國都是一個悲劇。黎劍秋和杜野虎想要改變小國的悲劇命運。楚煜之要在世家根深蒂固的霸國“均機(jī)會”。林有邪追求正義的實現(xiàn)，顧師義要叫天下有俠心。伯魯舉旗天公城，燕春回想要接續(xù)飛劍時代……余北斗想要給他一點好運氣。苦覺師父和他是一家人。先君希望他“遂意此生”。他要“天下不可有人魔”，這事已經(jīng)實現(xiàn)了。他要“讓世間少些遺憾”，他一直在努力，但一直遺憾頗多。他想要所有人都生下來就可以修行，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(quán)利。他相信每個人生而平等，他希望每個人生來自由。他見證過水族的努力和犧牲，希望水族有尊嚴(yán)的生活。他感受過妖族的愛恨情仇，內(nèi)心其實并不愿意囚妖煉丹?？扇绻麤]有開脈丹，人族大概又會回到遠(yuǎn)古時代，成為異族的口糧。他希望永遠(yuǎn)不要有戰(zhàn)爭，希望諸天萬界都和平。但是這些……怎么實現(xiàn)呢？最后他看著天邊的秋陽，余暉照耀華蓋樹，使得將死的佛陀和沉眠的仙帝，一樣金黃?！澳憧刺?，大公無私，光熱無窮，平等地溫暖每一個人?！薄暗绻粬|升西落，如果對所有人都不偏不倚，給予所有人同樣的照耀?！薄坝械娜藭X得溫暖。而有的人……會被活活曬死。最后世上就只剩下‘烏篤那’?！薄拔蚁Ｍ幸粋€公平的秩序存在，我希望智慧生靈都有生存的權(quán)利，都有選擇的自由，都能過上有尊嚴(yán)的生活?！薄暗疑鵀槿?，成長在現(xiàn)世，經(jīng)歷在人間。我有我無法拋棄的私心。”“一切愿景的前提，都是‘自我及他’?！薄拔乙疹櫤梦业募胰?，照顧好我愛的人，然后才能著眼天下。我要確?，F(xiàn)世人族的勝利，確保先賢前赴后繼創(chuàng)造的果實不被竊取……然后才能憫及諸天?！薄跋刃〖遥蟠蠹?。先人族，后眾生。”“你說我不可避免地要背負(fù)更多，那就看我的劍圍能夠觸及到哪里。”這些話姜望從來沒有跟人講。有些理想是長夜里的火炬，當(dāng)它點燃，的確能吸引一些目光過來。但會被更多陰影撲滅。他不需要宣之于口，只想要踐之于行?？墒窃谌A蓋樹下，憶及漸行漸遠(yuǎn)的龍君，想到烈山人皇和祂的理想國。在姜無量因果的盡頭回溯這一路，那些璀璨又黯滅的煙火……他不免注視長夜，眺望未來?！叭吮赜兴絾?？”姜無量喃語。姜望所希望的一切，在眾生極樂的世界里都是應(yīng)當(dāng)實現(xiàn)的。如果不是因為觀世音的因果，如果不是先君的死去，他們或許不該見歧。但拋開這一切，要說最不一樣的地方……應(yīng)當(dāng)在于祂是一個“無私者”。祂承認(rèn)自己是姜述的兒子，是齊國的皇族，是一個人。但人鬼妖魔，在祂眼中沒有什么不同，都是應(yīng)當(dāng)懷憫的蕓蕓眾生。這世上當(dāng)然有對祂來說非常特殊的存在。摯友重玄明圖已經(jīng)填為凈土，母親枯萎在冷宮，父親被祂親手弒殺，祂的親妹妹……被祂略過了。在東華閣里的那一晚，父皇因為無邪的死而傷心。祂理解，也感到抱歉。但仍然不會覺得姜無邪有什么不同。在至高的理想之下，什么都可以忽略，一切都是通往理想的過程。誠是仁德之賊，也是無情之佛！在這個瞬間祂想了很多很多。幼時學(xué)佛，少時百家，出使他國，也引兵出征，血戰(zhàn)過，慈悲過，傷心過，也的確快樂過?？勺詈竽X海里的畫面，是在東華閣的昨夜，固執(zhí)提戟，守在青石宮門口的人。那么倔強(qiáng)，那么孤獨，那么執(zhí)拗。世間安得兩全法啊。為何無憂……不能如愿？“或許命運已經(jīng)發(fā)生了改變，或許你才是烈山人皇注視的那個‘姜’?；蛟S這正是龍君贈禮的原因?！薄叭绻易霾坏阶屵@個世界變得完美，那么有人能讓它稍好一些……那也很好。”靠坐在華蓋樹下的姜無量，抬起一根手指，指腹點亮微光——此亦無量光也，承載著一種遙遠(yuǎn)的期許，古老的命運。在這個流光過隙的瞬間，時間凝固為永恒，空間擴(kuò)張為無限。高大的華蓋樹，無限地生長，璀璨的華光，鑒冰照雪。無盡光輝渲染的最深處，似有一尊輝煌的背影——祂揮了揮手，大步往前，沒有回頭。烈山自解，而后有諸圣橫空。最璀璨的星辰，化作了無量的光明。祂用余暉照耀世界，現(xiàn)世所有人都生活在祂的德澤中?，F(xiàn)世長河靜如鏡。像一卷鋪開的人皇圣旨，而后在霸下橋的位置，波紋瀲滟，隱隱形成璽印的輪廓。霸下有負(fù)重天下之德。此乃九龍捧日永鎮(zhèn)山河璽，第一次在未得六尊霸國天子支持的情況下，顯露痕跡。但也只是一次蕩漾就消失。“權(quán)柄不足，德行未及……六合不應(yīng)?！苯獰o量完全沒有時間來消化霸國底蘊(yùn)，倉促迎戰(zhàn)，終至敗局。此刻強(qiáng)行召應(yīng)六合之寶，也根本沒有作用。但祂并非是為了戰(zhàn)斗，而是以此昭示，用之背書。祂要走六合天子的路，不僅是要超越世尊而存在，還是要繼承烈山人皇的政治遺產(chǎn)。因為祂是烈山人皇所注視的命運之子，注定要拯救世界的人。還留在迷界的理想國，是祂沒來得及啟用的后手——不建立真正的六合帝國，無法啟用那一處?，F(xiàn)在祂要將命運之子的大氣運，交給戰(zhàn)勝祂的這個人。因為即便此人并非救苦救難的觀世音，也受苦知苦，有力所能及的憐憫。因為即便此人所期待的并非極樂世界，那種私心難免的，生而平等、生來自由的世界，也是靠近了“眾生極樂”！那么祂的死亡，又何嘗不是一次前行。然而對于這份贈禮……姜望卻只靜佇在仙帝的眼眸里，沒有上前。華蓋樹下的沉默如此冰冷。二者之間的距離實在遙遠(yuǎn)。姜無量看著他，那眼神帶著期許：“我們彼此戰(zhàn)斗，承諾了互相理解——如果你明白未來有多么恐怖，就可以理解我為何如此急切?！苯o靜地站在那里：“你們都有通天徹地的才能，你們都富有智慧，你們都不會看錯命運?！薄爱?dāng)然也總有人相信預(yù)言?！薄拔曳巧塾X，就連開脈都是僥幸。我是掃清蒙昧才能騰龍，苦讀百家才能不那么貧瘠，走了很遠(yuǎn)的路，才走到你面前。”“烈山人皇看到的不是我，你我都心知肚明?！薄褒埦吹搅嗣\的改變嗎？祂只是看到了眼前的人，在做眼前的事情。祂已經(jīng)等待了幾十萬年，不愿再退讓，不能再枯等。祂希望海族不要被滅絕，水族能夠得到庇護(hù)，祂不再計于未來，期于以后，而是做當(dāng)下能做的事情?！薄拔矣幸粋€非常親近的長者，說他們代代相傳的讖言，是‘滅世者魔也’。所以我接下《上古誅魔盟約》，所以我劍橫魔界?！薄暗绻幸粋€預(yù)言，說姜安安或者葉青雨將成為滅世的罪魁。在她們切實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之前，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們一根毫毛?！薄斑@是我的私心，也是我愛人的本分?！薄拔业氖澜缛绻⒍ㄓ幸惶煲獨?，我必然會盡我所能，阻止那一切的發(fā)生?！斑@不是命運的安排，是我當(dāng)有的責(zé)任。”“我是受著人們的托舉來到這里，很多人愛我我才能走到今天，我有對于他們的不舍，我有對于這個世界的眷戀?！薄拔也皇怯^世音，也不是命運之子，更不想成為什么命定之人。”“我是姜長山的兒子。我的父親是一個很有良心的藥材商人，我的家鄉(xiāng)是一座小鎮(zhèn)。”“我沒有煊赫的血脈，尊貴的預(yù)言?！薄拔易叩竭@里是因為我不信命?！薄拔移诖粋€努力就能有收獲的世界，我相信所有人都能靠自己的雙手改變命運——我將為此而前行?！苯獰o量抬起的那根手指，終于沒能點到姜望的眉心。這是一封寄不出去的信，無人接收的禮物。這最后的因果世界也已經(jīng)幻滅，姜望已馭仙帝離去。浩蕩天風(fēng)終為一縷過鬢角，凜冬冰鏡也片片碎流光?？吭谔摶玫娜A蓋樹上，姜無量和華蓋樹一起變得隱約?！霸诹疑饺嘶实臅r代，沒有對抗終極命運的辦法。所以祂自解道身，廣益天下，升華時代，以求打破歷史的上限，期許后世有更強(qiáng)者出現(xiàn)?！薄拔医裨诖?，或許證明了烈山的理想，烈山的預(yù)言，烈山的一切，都不能成功?！薄按嬖谟诘k想象里的，都局限在那個時代了?！薄拔沂菕暝挠嗦暎茰绲幕仨??！薄盁o憂，我已做了所有我能做的，才證明前路不通……這真是一場遺憾的錯誤?！薄鞍浲臃稹钡k合掌，閉目，低誦：“不能生求極樂，但求往生極樂?！薄A蓋樹下冰鏡照光如飛雪，堆雪好似紫極殿前的潮涌。眾人眼中的三十三階之上的最后一階……那無盡光明的極樂世界，像一聲嘆息竟湮滅。緊急降臨的彌勒侍者、臨時顯化的三寶如來、長河擺渡的命運菩薩，他們都沒有真正來到齊國，都是降臨于極樂世界里，此刻也隨著極樂世界而消失。最后是一身青衣的姜望，站上了高階。額披雪，臂纏白。先君贈予他的紫，已不能再尋回。而原本站著姜無量的地方，只剩下一套天子冠冕。祂最終什么都沒有帶走，只留下一套新制的禮服，一地?zé)o法撿拾的哀思。站在姜無量身后的群臣，盡皆寂然。站在姜無量身前，向著姜無量沖鋒的青紫或平民，也并沒有歡欣。昨天還是盛世氣象，今天就已天下凋雪。一日夜內(nèi)，連失兩君，哪怕后者是一位篡君，也叫人心空懸，不知如何能落到實處。人們嘗試著登天的努力，終究只留下了過程。他們還在路上，西天已經(jīng)破滅……武安仗劍歸。丘吉用流血的眼睛看著姜望，其中并沒有恨，但十分的遙遠(yuǎn)：“看來那并非善緣?！比缓蠊蛳聛恚蚍谔熳庸诿崆?，七竅盡血而死。朝議大夫宋遙，悵然望長空。不明白他所窺見的天時，為何沒有到來。不明白他所敬仰的圣主，為何沒能開啟一個前所未有的時代。明明他已“正天時”。明明他們已經(jīng)走過了最艱難的階段……明明他們抓住了絕無僅有的間隙，掀翻了齊國歷史上功業(yè)最著的君王。姜望走上前去，彎腰將那頂平天冠拾起。然后雙手捧著，敬予大齊國相江汝默。只道了一聲“江相……”更無他言。江汝默今日額披雪，是祭先君者。先君之祭禮，亦是篡逆之祭日。他作為當(dāng)朝國相，也只能咽下血淚，捧住這頂平天冠，轉(zhuǎn)過身來，高高奉起：“奉先君遺命——長樂太子姜無華，德才兼?zhèn)?，?dāng)承大寶?。?！”從頭到尾都沒有真?zhèn)€被計較的鄭商鳴，掙脫了宮衛(wèi)的鉗制，抱住那只錦盒，整個人蜷在了地上……面上青筋都暴起，淚如滾珠，空洞地張著嘴，卻哭不出聲音來。嗚——嗚——顏敬又吹響了夔牛號角。其聲蒼涼，飛躍在紫極殿上空。一群棲在飛檐的麻雀，一哄而散了，如同芝麻灑在云空。……號角的悲聲終于來到了長樂宮。大齊國相也帶著百官向此而行。長樂宮外巨大的明月，將宮城都映得浩渺。正與重玄遵激戰(zhàn)的管東禪，忽而力衰三分——只是一個恍神，斬妄刀已然長驅(qū)直入，將其釘在明月上。無邊碧海便都退潮。被釘在明月上的管東禪，雙手雙腳都垂跌。依托于極樂世界而存在的不動明王，亦隨著極樂世界而破滅。但他竭力抬著頭，卻看向?qū)m門的方向——手持鳳簪的何太后，正在一群宮衛(wèi)太監(jiān)的拱衛(wèi)下，站在那里?！皣Ъ易鍪裁?？去護(hù)著長樂太子！”她心急如焚，卻不敢稱兒子為君王。她知曉新君的強(qiáng)大，生恐自己的失言，成為兒子身死的罪柄。而管東禪深深地看著她?！啊L樂太子姜無華，德才兼?zhèn)?，?dāng)承大寶！”江汝默的宣聲已經(jīng)提前傳到了這里。沿途的禮官頌于全城。何太后懸了許久的心終于落下，只覺唇齒生澀，酸、甜、苦、辣，什么滋味都涌上來了。攥著鳳簪攥得都已發(fā)白的五指，終于可以緩緩松開。這時她才能夠想起，今日是先君的祭期。這時才覺得后怕，才覺得委屈，才眼睛發(fā)酸。不知為何就想到了很多年前……皇帝坐在高高的奏章后面，偶爾抬起那雙莫測的眼睛，隨手一指——“就她吧。”那時候的皇帝，和已故殷氏還很恩愛。殷氏說后宮不昌，是皇后無德，故而主動為天子選秀。在滿殿的勛貴之后、名臣之女中，小家碧玉的她，攥著衣角十分緊張，卻也大膽地偷偷往龍椅上看。她想看看這位朝野稱頌的君王……這位掌握天下至高權(quán)力的男人，究竟是什么模樣。然后那一眼，那一指，她心跳如鼓，跳了許多天。幽深宮墻是太冰冷的學(xué)堂，她用了很多年才長大，卻只用了很短的時間，就成為一個合格的妃子。后來她當(dāng)然明白，皇帝選她，不是因為她的高貴，恰恰是因為她不那么高貴，她的娘家無足輕重。她始終記得那個晚上，她壯著膽子問皇帝，為什么選她這樣一個家世平平的女人?；实壅f——“朕不以貴重?fù)皴?，朕選了你，你就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?！蹦蔷湓拵淼木薮蟀踩校屗谶@座冰冷的宮城，安枕了許多年。后來無華選太子妃的時候，她也親自盯著，務(wù)必要“家世平平”，沒有外戚干政的風(fēng)險。她絕不會重蹈殷氏的覆轍。這么多年風(fēng)風(fēng)雨雨，她也母儀天下到如今。從來沒有想過無所不能的皇帝，會這么猝然離去，而在今天太陽落山之前，她的兒子……將成為新君。新君??！便在這時……她對上了管東禪的視線?！螌巸菏亲钕劝l(fā)現(xiàn)不對的那一個，因為她一直就守在何皇后身邊。她急切出來為太子壯聲勢，卻明白自己要是真?zhèn)€拿著剪刀上前，只能成為累贅。守著母后叫夫君少分心，站在這里給予家人的支持，就是她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。當(dāng)紫極殿前的消息傳來，她又哭又笑，攙著母后正要說些什么。卻見何太后忽然又攥緊了那支鳳簪，毫不猶豫地一簪扎進(jìn)了脖子！用力如此之重……簪破后頸，鳳頭也嵌進(jìn)皮肉，霎時鮮血如注，頃便生機(jī)斷絕。何皇后雖然不是什么絕頂?shù)母呤?，這么多年國勢養(yǎng)著，多少也有些修為。此刻突然自殺，沒有幾個人能攔住?！澳负蟆负?！”宋寧兒使勁捂著何太后的脖頸，卻怎么都捂不住。鮮血濡紅了她的手，燒灼了她驚慌失措的哭泣聲。姜無華回頭一眼，便知母后已無救。這一刻從來溫吞的他，獰目如猛虎撲出，整個人撲到了月亮上，手中修眉刀已經(jīng)扎進(jìn)了管東禪的眼睛！“你做了什么！”“管東禪你對我的母后做了什么?。俊彼诠軚|禪身上，憤怒地問！被姜無量關(guān)進(jìn)長樂宮里，被奪去了屬于他的皇位，他都沒有如此失態(tài)。但管東禪只是用僅剩的那只眼睛，垂看自己的身體。他的意思很明顯——這具被斬妄刀釘穿心臟的身體，哪里還能做什么？何太后的死是自殺，并非他的操縱！“以后你就是皇帝了，殿下……”管東禪看回姜無華，用一種審視的眼神：“若是先君還在，你可知你登基之前，會發(fā)生什么事情？”姜無華沒有說話，但倒持修眉小刀的手，驀地攥緊。管東禪繼續(xù)道：“我剛剛才想明白，陛下為何會默許我來長樂宮……祂是默許我殺掉何太后，為你抹掉最后的弱點?！彼粗獰o華：“我只是跟何太后說了這件事情?！薄吧僮砸詾槭?！你們這些冰冷的、沒有情感的生物，把一切都?xì)w于冰冷的衡量，再冠以理想之名！”姜無華咬著牙，牙齒滲著血，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，卻盡量壓低：“那是我的母親！不是什么弱點！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，會把自己的母親當(dāng)成弱點！”管東禪的聲音卻很輕：“但你就要成為真正的皇帝了?！苯獰o華恨得眼睛都紅了！“這算什么？”“為我著想？”“人之將死，其言也善？”“姜無量想要我原諒祂嗎？”“總是這么自以為是，自作主張，以為所有人都能接受你們的那一套，覺得這就是極樂嗎？”他從未有如此失態(tài)，他不斷地重復(fù)著他的恨：“我會把祂從姜氏的族譜上除名，我會暴曬祂的尸體，用祂的顱骨制酒器，我會——”“祂不在乎?！惫軚|禪說。姜無華的聲音戛停。他死死地瞪著眼睛，張著嘴卻沒有發(fā)出聲音。終于眼淚滾了下來——“畜生??！”他壓低了聲音嘶吼！這個可悲的長樂太子，這位可憐的新君，他總是這么壓抑自己，就連憤怒，就連哭泣，也無法放肆！他過早地了悟了君王的人生。管東禪卻平靜地看著他：“古今弒君者，沒有哪個是親手，都罪于他人而刑殺。就連秦之宣帝殺懷帝，也是使人三合而不成，方自拔劍?！薄拔冶詷O惡，愿擔(dān)此名，可陛下自擔(dān)之?！薄爸恍枰胰ビ内ぷ邆€過場，史書就有曲筆的空間，祂多少還能有幾分轉(zhuǎn)圜，不至于為天下所唾……可祂不愿?！薄暗k不愿叫我為祂的理想去死?！薄暗k的惡業(yè)洗不掉，祂的仁慈我心知！”“天羅伯，地網(wǎng)伯，真的算是榮耀嗎？還是一種安慰。雷貴妃案有沒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？那些忠于國事卻倒在長夜里的人，他們并沒有得到交代……太后是那堵高高的黑墻，也是新君身上洗不掉的污點?！薄斑@是祂最后為這個國家做的事情。無論你承不承認(rèn)，此事有益于你，有益于齊?！彼]上了僅有的那只眼睛：“姜無華——”“你真能承擔(dān)社稷嗎？”“但愿先君是對的。”他的身體碎在了斬妄刀下，仿佛那巨大明月漾開的一次漣漪。從始至終重玄遵并沒有說話。他只是握刀為光，拂去了明月。而姜無華……姜無華落在地上，將何太后的尸體擁在懷中。他低著頭哭了起來，但只給了自己幾息時間。然后他抬起頭，抱著何太后的尸體起身。臉上淚痕猶在，但聲音已經(jīng)變得平靜?！肮軚|禪弒殺太后，強(qiáng)闖宮門，已為冠軍侯所斬?！薄半奘芟染?，為天下托舉……今日方知鼎重！”他抱著自己逐漸冰冷的母親，往紫極殿的方向走。身上的太子袍服都是血！“朕必執(zhí)圭承乾?！薄半薇亟?jīng)緯萬象?！薄半薇馗π?。”“朕必明刑弼教?！薄半薇匾蕴煜聻槟睿瑹o失先君之德?！薄半薇貫樘煜虑箝L樂，使齊人樂為齊人！”ru2029u2029感謝大盟“一天要喝8杯水”新打賞的白銀盟！u2029感謝書友“愛喝水的雞米”成為本書盟主，是為赤心巡天第984盟！u2029感謝書友“azaza”成為本書盟主，是為赤心巡天第985盟！u2029感謝書友“黑色眼眸”成為本書盟主，是為赤心巡天第986盟！u2029……u2029下周一見。u202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