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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月小說網 > 赤心巡天全文免費閱讀 > 第一百三十九章 便如前約

第一百三十九章 便如前約

    卻說陽國國君幼子陽玄策,一掃往日隱忍,在宮中難得的大發(fā)雷霆,摔碎佩玉。

    阻隔國君人倫的罪名,沒有誰敢承擔。

    整個養(yǎng)心殿外,靜得連呼吸都聽不見。

    仿佛風也嚇得靜止了。

    秉筆太監(jiān)劉淮立即低頭認錯,誠惶誠恐:“老奴豈敢?”

    但姿態(tài)做得十足,禮節(jié)俱全,腳下卻動也未動。

    他認錯,道歉,低頭,但是不讓。

    再看看周遭這些侍衛(wèi)、宮女、大小太監(jiān)們低頭無聲的樣子,再看看那座始終緘默的養(yǎng)心殿。

    陽玄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那顆本早已經涼透的心,竟還能再冷卻幾分……

    他這般不顧禮儀的吵鬧,以父君的修為,又怎么會聽不見。

    只是不想聽,或者,懶得理會。

    忍耐了這么些年,第一次發(fā)火,陽玄策本來還想做些什么,但忽然心灰意冷起來。

    有什么意義呢?

    “也罷?!彼麌@道,從袖中抽出一封信:“家國大事,耽誤不得。你把這封信轉交給父王便是,我就不去礙他老人家的眼了?!?br />
    “老奴一定送到?!眲⒒磸澲?,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這封信,始終不失臣禮。

    目送著陽玄策的背影大步離去。

    于是一點一點的直起腰身來??匆膊豢匆谎?,只雙手一搓,這封信便化為齏粉。

   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如今東宮已固,他劉淮當然知道誰才是此間山河主人。五王子現(xiàn)在才想到“辦正事”、“起爐灶”,未免灶冷柴乏,太晚了些。

    更何況,國君根本不在乎這個所謂的兒子,太子是板上釘釘的陽國未來主人,他隨身侍奉國君多年,又如何不知?

    他當然只忠誠于國君,但對于下任國君,也要保有必要的敬畏。

    今日送這封信,只是順手的事情,但落在有心人眼中,就是心意不堅,來日難免清算。他豈能為區(qū)區(qū)一個陽玄策冒險?

    養(yǎng)心殿外,有侍衛(wèi),有宮女,有太監(jiān),但都只低頭看著靴子,無一人敢往這邊看一眼。

    他劉淮彎腰,不配看的人,若不幸看到了,說不得便要折壽。

    轉身走回養(yǎng)心殿中,腳下沒有發(fā)出一絲聲音。

    國君身邊,數不清的人想擠,耽擱不得。

    大殿宏闊,陽國國君陽建德閉目坐在一只白玉蒲團上,頭頂金光隱隱,卻并未忙什么政事。

    劉淮小心站在殿側一角,是一個國君想找他時能第一時間找到,又不至于總攔在視線里惹厭的位置。

    過了很長一段時間。

    陽國之主陽建德眼睛并未睜開,只道:“玄策又在胡鬧什么?”

    劉淮恭聲道:“說是有正事要求見陛下呢?!?br />
    宏闊的大殿里,便再無下文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嘉城城域的鼠疫終于得到遏制。

    有陽庭的支持,四海商盟的輔助,統(tǒng)治此地數百年的席家,力量全部動員起來,好歹在七月結束之前遏制住了鼠疫的進一步擴大。

    說到底,鼠疫當然可怕,但在超凡的世界里,卻也不算無解的難題。甚至也不在最可怕的災難范圍中。

    就拿秦楚雙方去年在河谷平原的大決戰(zhàn)來說,雙方投入近十萬超凡修士,動輒山崩地裂。

    兩大強國交戰(zhàn),整個河谷平原都地陷百里,寸草不生。往日豐沃的土地,旦夕便成焦土,這座平原曾經養(yǎng)活了多少人口,現(xiàn)在卻連雜草都長不出了。哪樣的天災,能比得上這等慘烈?

    至于莊國楓林城一座城域滅絕,數十萬人尸骨無存,也更不必說……

    陽國的鼠疫蔓延至今,死者也還未破十萬之數呢。

    當然,事情不是如此計算,悲慘也從來不好比較。

    但人禍從來勝于天災。

    人殺人,比任何天災、任何異類,都要殺得多,殺得爽快!

    這些事情且不說。

    有心人大概已經能夠發(fā)現(xiàn),這段時間以來,嘉城已經越來越少見席家直系族人,席家的諸多產業(yè),賣的賣,送的送,幾乎散了干凈。

    席家,已經在全面退出嘉城,退出這片他們經營了數百年的土地。

    去向倒是不明,不過很多人都篤定是東王谷,畢竟席家如今的家主席子楚,正是東王谷弟子。

    東王谷本身與一般的國家也差不了多少,自然是容得下席家的。

    只是,人離故鄉(xiāng)賤。無論遷徙到哪里,席家要想恢復舊貌,只怕不是一兩代人的事情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這一日,姜望正在修煉,忽然有一名鎮(zhèn)廳武者過來匯報:“姜大人,席……席子楚在鎮(zhèn)外,指名道姓,要與您一戰(zhàn)!”

    人的名,樹的影。

    席家經營嘉城城域數百年,哪怕在鼠疫中失盡人心,其多年積累的威望,卻一時未散。

    尤其席子楚作為席家現(xiàn)任家主,無可爭議的繼承了這種威望。

    這也是當初姜望認為,要想遏制嘉城鼠疫,非得席子楚配合不可的原因。

    整個嘉城城域百姓,沒有不忌憚席家威名的,這名鎮(zhèn)廳的武者,也不能例外。

    姜望睜開眼睛,毫無意外之色。

    直接取過長劍,推門而出,往鎮(zhèn)北門走去。

    從嘉城方向過來,自然是在北門。

    還在路上,又聽得一聲怒喝,聲動全鎮(zhèn)。

    “姜望!”

    這下子,向前、竹碧瓊、張海、獨孤小,全都被驚動了。

    就連四海商盟守倉庫的護衛(wèi),重玄勝派來診治百姓的醫(yī)道修士,也全都提起注意。

    更不用說鎮(zhèn)廳捕快、武者,乃至鎮(zhèn)上百姓。

    若不是特殊時期,禁絕出入,只怕這時候全鎮(zhèn)百姓,早就將北門擠個水泄不通。

    饒是如此,他們也都在家中個個豎起耳朵,以待下文。

    但令他們失望的是,那震動全鎮(zhèn)的聲音,再也沒有響起過。

    因為……姜望已經到了。

    當日在嘉城里便該有這一戰(zhàn),念及城域百姓,才收劍離去。

    及至今時,他當然不會避讓。

    姜望大步走到青羊鎮(zhèn)北門之外,第一眼就看到了席子楚。

    一人獨立。

    往日的瀟灑倜儻全都隱沒了,瘦得脫相不少的臉上,神情冷厲。

    但見他額纏喪帶,身穿孝衣,頓見肅殺之氣。

    見得姜望出現(xiàn),也只道了一聲:“諸事已定,便如前約?!?br />
    將手中鯉紋赤旗往下一插,入地數寸,旗面隨風招展。

    “姜望!我來殺你!”

    殺父之仇,不共戴天。

    向前躍躍欲試,獨孤小更是悄悄地拉了拉竹碧瓊。

    但姜望往后擺了擺手,示意他們不要妄動。

    一手按劍于腰側,站定鎮(zhèn)門外。

    獨劍當門,也只說一聲:“且上前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