尹觀似乎覺得有趣，輕聲笑道：“我找你，也要你自己答應才行?！?br />
    “至于說以后……”

    他看向窗外：“還是等有以后再說吧?！?br />
    有四海商盟的資源，有重玄家的關(guān)系，德盛商行在陽地發(fā)展得很不錯。陽地三郡鎮(zhèn)撫使，誰也不會得罪現(xiàn)在的重玄勝。

    戰(zhàn)爭之后，百廢待興，陽地百姓以齊民的身份開始新生活，德盛商行也隨之成長。

    說德盛商行是陽地現(xiàn)在的第一商行，還算是名副其實。陽地原本就沒有什么大商行，在經(jīng)濟文化各方面都已經(jīng)被蠶食多年，所以才會有一戰(zhàn)而覆。陽氏宗廟被毀后，根本連零星的起義都沒有發(fā)生過。

    德盛商行的經(jīng)營范圍始終在陽地，重玄勝很小心地把控著分寸，德盛商行的生意一旦越過陽地，開始在齊國內(nèi)部擴張，與四海商盟的合作就要立即告吹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等到聚寶商會倒下，四海商盟絕不想再培養(yǎng)起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。

    所以向外開拓商路，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不止陽地北方的容國，西邊更遠的鄭國都有德盛商行的商隊往返。

    之所以選擇去容國的這支商隊，只是因為剛好它在這天出發(fā)罷了。姜望不想留下任何他操作過的痕跡，只想把它當做一次商行“東家”隨性而起的順路考察。

    離開之前，姜望與向前和獨孤小說話。

    “向前，我有點事情要辦，所以先走一步。你明天再出發(fā)，我們到鄭國會合?！?br />
    他們已經(jīng)說好一路同行。

    “什么事情？我?guī)筒簧厦幔俊毕蚯坝行┎粷M。

    姜望笑了笑：“我受人之托，要去一趟懸空寺。你方便去嗎？”

    “呃，那算了?！毕蚯傲⒖掏?。

    他師父當年劍試懸空寺，擊敗了降龍院首座苦病禪師，威風是威風了，但想來懸空寺對他是不會有什么好臉的。

    “沒別的事情了。你去睡覺吧，我跟小小說兩句?！苯_始趕人。

    “說什么呢，大白天的！好像我不睡覺就沒正事干了。”

    向前邊抱怨邊往外走。

    雖然他的確除了睡覺沒什么事可干，但這會他的確不想去睡覺。

    就要離開青羊鎮(zhèn)了，也不知要走多久，所以他想看看“故人”。

    鎮(zhèn)廳很多人都知道，“向爺”每天的正事就是喝酒和睡覺，但還有一樁事雷打不動。他每過五天，都會去鎮(zhèn)外一座小墳前坐坐。不帶任何祭品，只帶一個煮熟的雞蛋。

    待向前的背影踏出院子，姜望才對小小道：“你把鎮(zhèn)務放一放，先回一趟老家吧。等幾天再過來?！?br />
    姜望之所以讓向前去鄭國等侯，懸空寺的事情不過是借口。他只是因為不想讓向前跟著冒險罷了。他答應了尹觀是他的事情，但沒道理讓朋友跟著一起犯險。

    若風平浪靜，他們自然在鄭國會合后一起離開。若不幸出了什么事，等在鄭國的向前也能知曉，該會做出自己的安排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支走獨孤小亦是如此。

    倘若發(fā)生最壞的情況，尹觀沒能逃掉，他幫尹觀掩護的事情也暴露，那他留在青羊鎮(zhèn)的班底肯定要被連累。

    這種事情未必會發(fā)生，但還是要有所準備。不然就有些不負責任。這些人是因為相信他，才在這里做事。他總不能自己闖禍，讓他們承擔風險。

    倒是重玄勝不必擔心。他現(xiàn)在在重玄家沒有對手，姜望只要不自曝幫助尹觀進入臨淄的事情，就連累不到他身上去。

    而他當然什么都不會說，無論發(fā)生什么。

    “老爺，出什么事情了嗎？”獨孤小很聰明，也很敏感。

    “沒有什么事，你不用多想。我只是覺得，過了這么久，你回老家看看也好。從賬上多支一些銀子，衣錦還鄉(xiāng)嘛?！苯f道：“我記得你父母還在，家里以前是開裁縫鋪的？”

    關(guān)于獨孤小的過去，因為怕她傷心，所以姜望從來也沒有細問過。只隱約聽獨孤小自己說過幾嘴，因而并不能確定。

    “我會的?！豹毠滦溃M管她的表情分明不愿。

    她沒辦法拒絕姜望的要求。

    而姜望永遠也不會知道。

    其實她的“父母”早已來過。

    準確的說，是她的繼父和生母。

    她那個做裁縫的父親，早年得了重病死了。母親帶著她改嫁。

    繼父酗酒，喝醉了就對她們母女倆動輒打罵。母親懦弱，不敢怒也不敢言。她也只能跟著受罪。那樣的日子生不如死，她每天都不知道怎樣活下去。

    后來那個“繼父”用三兩銀子把她賣掉，她其實是開心的，以為終于不用再挨打。

    再之后就到了礦區(qū)，遇到了那個說要照顧她的修士，她短暫以為自己觸摸到了幸福，然而那修士在某一天突然消失，再也沒有出現(xiàn)過。

    再后來，葛恒便強行將她要去……

    這些事情當然不必再說。

    在她現(xiàn)在成就超凡，成為一方鎮(zhèn)廳的負責人之后，她那對父母其實找上門來過。

    那個酗酒、暴戾、面目可憎的男人，和那個一味軟弱、管生不管養(yǎng)、連自己的女兒都不保護的婦人。

    她見過他們。

    她也打發(fā)了銀兩。

    只是，這對可憐的夫婦，在回去的時候遭遇意外，不幸被山匪劫殺。

    至于山匪是怎么知道他們身上帶著財物，又為何劫財之后還一定要殺人、這件事情，永遠不會再有人知道。

    因為那些山匪，也在不久之后被剿滅了。

    獨孤小答應姜望回老家去看看，但其實她是不知道看什么的。總歸是聽命而行，那就回去一趟吧。

    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心情。

    但她不愿意違背姜望的決定。

    安排好向前和獨孤小，青羊鎮(zhèn)再無余事。

    一應行裝都在儲物匣中，姜望單人獨劍，瀟灑出門而去。

    去容國的商隊，早已等在鎮(zhèn)外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商隊的負責人姓蕭，是個很普通的中年男人。

    倒是很知分寸，姜望坐進馬車之后，他就未再打擾，沒有一直纏著姜望拍馬屁。

    尹觀依然身穿匿衣，悄然躲進了另一輛裝貨的馬車里。

    邊境戒嚴，意味著進出的每一個人都需要驗證身份，必須要來歷清白才行。往日里交了關(guān)稅就能離開的情況不復存在。

    齊國的任何一座關(guān)防城市，都有專于感應的陣法。本身亦是護國大陣的一部分，品階很高。一有道術(shù)波動，即刻就會起反應。

    而匿衣甚至不能算是法器，因為它的效果來自于匿蛇王天生的匿皮，再以天衣織法織就。匿蛇又是森海源界的產(chǎn)物，現(xiàn)世應該沒有幾個人見識過，也就不存在針對。

    這也是姜望制定計劃的倚仗所在。

    盡管做了諸多準備，也難以做到完全的平靜。

    畢竟匿衣能不能混出關(guān)城，仍然是未知的。而一旦被發(fā)現(xiàn)，他必須立刻做出反應。

    正在心里推敲著每一個細節(jié)，車簾微動。

    尹觀鉆進了這架馬車。

    姜望很不喜歡意外，所以他皺起眉來。

    但尹觀的聲音依然響起：“姜望，我有一個新的想法?！?br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