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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六十六章? 風(fēng)云(為月票一萬二加更?。?/h1>

    

    漫長的生死線,荒漠的更深處。

    在晦暗的光色里,一些隱隱綽綽的存在,悄無聲息籠近。

    或羊角蟒軀,或蛇發(fā)馬身,或者頭大身小,或者是雙手如雞爪的人形……

    荒漠是很“干涸”的。

    這種“干涸”,作用于神魂深處,順便也波及肉身。

    只有生魂石的力量,能夠抵御。

    而生魂石的重要原材料之一,就是陰魔頭顱。

    這些畸形的怪東西,或者說,這些正常的魔,恰在這種“干涸”里如魚得水。

    魔的身軀,也是“干涸”的一部分。

    不是荒漠造就了魔,而是魔的存在,擴張了荒漠。

    靠近的陰魔幾有數(shù)百,而且隱隱有些章法,擺出了悄悄合圍的姿態(tài)。不似那些偶爾出現(xiàn)在生死線上的零星同類,總沒頭蒼蠅似的亂轉(zhuǎn)。

    無垠荒漠里,仍然是看得到太陽的。

    但是抬頭看到的那輪太陽,永遠蒙著一層晦暗,像是銅鏡上,怎么也擦不去的銹痕。

    你還看得到它,可永遠無法通過它,看清自己。

    “連無垠荒漠都能夠忍受,他,想要做什么吶?”一個裹在黑袍中的人說道。

    這件黑袍非同一般,有一種非常沉重的、鐵鑄般的質(zhì)感。在兩側(cè)袍角的位置,墜著兩根黑色的箭頭。

    那箭頭閃著寒光、十分鋒銳,并不僅是普通的裝飾品。而是真的隨時可以安一根箭桿,用于殺敵。

    這種玄獄垂箭袍,是大秦鎮(zhèn)獄司的標(biāo)志。

    在鎮(zhèn)獄司獨門秘術(shù)的呼應(yīng)下,黑袍的背面還會現(xiàn)出一座黑獄的圖案,大概在那種狀態(tài)下,這種袍子才會被更多人認出來。

    不過,估計天底下沒人會愿意,自己能認出它。

    “去問一問咯?!闭f話的,是另一個穿著同樣黑袍的人。

    只不過兜帽掀了下來,露出一個光禿禿的腦門,腦門上紋著豎直的鎖鏈,順著后腦勺,垂入脖頸。

    此人探出右手,伸在面前……五指一攏!

    那些正在靠近的、隱隱綽綽的“東西”,幾乎是在同一時間,發(fā)出種種怪異的、刺耳的嘯鳴。

    但很短暫。

    那聲音一出現(xiàn),就結(jié)束了。

    只留下……

    一地的頭顱。

    稀奇古怪的、兇惡畸形的、陰魔的頭顱。

    陰魔的本體半虛半實,頭顱為魔氣,身軀才有實體。但死后則相反,只有頭顱能夠保留下來,由虛轉(zhuǎn)實,身軀則由實轉(zhuǎn)虛,直接消散。

    與陰魔搏殺,陰魔頭顱是唯一的“戰(zhàn)利品”。

    它們可以用來造就生魂石,但生魂石積累再多,也只能作用于荒漠……

    “屠維。”那個全身都裹在黑袍里的人,有些不滿地開口道:“來之前我就跟你說,動手就動手,不要鬧出大動靜?!?br />
    “這也算大嗎?”

    光頭上紋著鎖鏈的男子看了看他,終于是嘆了一口氣:“好吧?!?br />
    此時,從煙塵彌漫的遠處,大步走來一個人影。

    也披著玄獄垂箭袍,兜帽同樣掀了下來。不過是長發(fā),左耳上掛著一只鉤子。

    他的左手,拖著一個雄壯的、一動不動的人形軀體。

    從這個角度,只能看到,被他拖著前行的那個“東西”,有一對很大的牛角。

    “我抓到了這頭將魔!”這人笑著說。

    “上章?!比允悄莻€裹在黑袍里的身影回身看來,語氣有些無奈:“殺了就行了,你抓他回來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將魔欸?!鄙险抡f道:“殺了就散了,什么都不剩下?!?br />
    與陰魔不同,將魔是有神智的,有資格統(tǒng)御大隊陰魔,算是“魔”的低級“軍官”。但其實魔的世界里,存不存在“軍官”這樣的概念,誰又知道呢?

    魔潮距離現(xiàn)今時代,已經(jīng)太久太久了……

    不過有一點是很明確的,將魔這種東西,死后連頭顱也剩不下,全都會散為魔氣。

    論起“收獲”來,竟然還不如陰魔。

    總之晦氣得很,殺了也白殺,卻還不好對付。

    “但是一頭將魔,所知非常有限,價值幾乎沒有?!惫诤谂劾锏娜藛柕溃骸澳阕ニ貋?,意義何在?”

    “他不好抓的?!边@人仍笑道。

    裹在黑袍里的人怒了:“這是好不好抓的問題嗎?我你娘的,我問你抓他有什么用?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?!鄙险伦笫忠凰伞?br />
    一聲極輕的炸響。

    那個牛角將魔,炸成一團魔氣,迅速崩散,又像蟲子一樣,鉆入荒漠的地面里。

    “不要生氣嘛,閼逢。”上章笑著說道。(閼yan)

    “媽的,一個個的不上心!這又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。叫那群狼崽子盯上就麻煩了。”閼逢催促道:“快點來問問題!”

    “好的好的?!?br />
    上章于是走近前來,走過光頭的屠維,走到閼逢的身后。

    臉上帶著笑容,低下頭去,看向地面。

    地面上,躺著一個滿身傷痕的人。

    大概是中年人的樣子,但眼神很黯淡,眼角的皺紋似在加深。而散在地面上的長發(fā),在一根根變白……

    他正在迅速地衰老。

    金軀玉髓,已經(jīng)被打破了。

    神臨之境,不復(fù)存在。

    “你好,鄧岳前輩?!鄙险驴粗难劬?,笑道:“之前匆匆交手,還未來得及向您介紹我自己。鄙人大秦鎮(zhèn)獄司,上章。腆在十名司獄長之列。”

    躺在地上的……是鄧岳!

    而上章的眼睛往鄧岳旁邊看了看,忽地帶了些哀傷的情緒:“現(xiàn)在,是九名了?!?br />
    在鄧岳的旁邊,還躺著一個人。

    或者說,一具尸體。

    同樣穿著玄獄垂箭袍的……尸體。

    趴伏在地面上,一動不動。

    在背部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空洞,洞穿了玄獄垂箭袍和他的身體,還貫入地面,黑黝黝的看不見底。

    好像是被一根無形的長槍,釘死在地上。

    顯然為了擒獲鄧岳,大秦鎮(zhèn)獄司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。

    上章的表情并不兇惡。

    而鄧岳靜靜地看著他,然后扯了扯嘴角,笑了。

    他緩聲說道:“很高興認識你,上章?!?br />
    他的聲音也有些老態(tài)了,沒什么力氣。

    叫人很難相信,這么虛弱的他,竟然能夠在大秦鎮(zhèn)獄司四名司獄長的圍捕下,且戰(zhàn)且逃,糾纏了三天之久,還殺死了其中一名司獄長!

    “很好,我喜歡交朋友。你對我好,我也對你好?!鄙险滦χf:“你能夠回答我?guī)讉€問題嗎?”

    “當(dāng)然,咱們老秦人,向來有提攜后輩的傳統(tǒng)?!编囋勒f話應(yīng)該很費勁,但他用可怕的意志力,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緩、溫和:“不過,基于禮貌,你是不是應(yīng)該先解答一下我的疑惑呢?”

    上章很認真地想了一想:“應(yīng)該是應(yīng)該的。不過你最好問快點?!?br />
    他用手指在鄧岳的身體上方虛晃了幾下,好像挺不好意思:“因為你的狀態(tài)……你知道的?!?br />
    “啊?!编囋烙中α耍骸拔倚睦镉袛?shù)?!?br />
    這個頭發(fā)已經(jīng)白了小半的男人,用好奇的眼神看著上章:“你們是怎么發(fā)現(xiàn)我的?”

    “你朋友那邊的消息咯?!鄙险滦Φ馈?br />
    “不可能?!编囋酪苍谛Γ骸澳莻€朋友永遠不會出賣我?!?br />
    “當(dāng)然,當(dāng)然。你的朋友很忠誠?!鄙险掳矒崴频恼f道:“當(dāng)年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被燒死,都沒有說出你的下落?!?br />
    “不過呢?!鄙险抡f道:“你們這么久沒聯(lián)系了,你知不知道,他后來生了個孩子?”

    “唉?!鄙险潞苡行┩锵У貒@了一口氣:“這事挺奇怪的。你知道嗎?很多時候,人如果有了孩子,就有了弱點。”

    鄧岳點了點頭:“理解啦?!?br />
    上章笑道:“相互理解嘛?!?br />
    也不知道大家說的是不是一個“理解”。

    “那個孩子怎么樣了?”鄧岳問,

    “能怎么樣?養(yǎng)起來了唄?!鄙险抡f道:“誰會那么沒人性,對一個孩子下死手?。俊?br />
    鄧岳沉默了一會,又問道:“那我的朋友呢?”

    “這個就要保密了?!鄙险卤砬檎J真:“鎮(zhèn)獄司有規(guī)矩的。您應(yīng)該能夠理解。”

    “理解?!编囋赖?。

    上章看著他,笑了笑:“所以我永遠不會生孩子。永遠不娶老婆?!?br />
    鄧岳看了看他的襠部,笑道:“進宮就可以了?!?br />
    “那不行!”上章的反應(yīng)很激烈:“我最討厭那些死太監(jiān)了!一個字要在嘴里繞三圈,成天不陰不陽的膈應(yīng)人,一個個的心理很變態(tài)!”

    脾氣不太好的閼逢,和光頭上紋著鎖鏈的屠維,無論有多么不耐煩,在上章開始問話后,便都保持了沉默。顯然在這個方面,都很信任其人。

    但他好像跟鄧岳聊得很開心,似乎完全忘記了審問的目的。

    鄧岳提醒他道:“你可以問我問題了?!?br />
    “你們看?!鄙险驴戳丝撮懛旰屯谰S,很是得意:“我說過了吧?與人方便,與己方便。出門在外,就要靠朋友嘛!”

    他轉(zhuǎn)回頭來,看向鄧岳:“那我問問你。我們要找的那個人,在哪里啊?”

    鄧岳很真誠地看著他:“我不知道?!?br />
    上章按了按眉心:“你受傷這么重,是有可能導(dǎo)致失憶的。我能理解?!?br />
    他很夠朋友,費力地幫鄧岳找借口。

    然后道:“那我換一個問題,他,想要做什么???”

    上章左右看了看:“這么個鬼地方。他也呆得下去嗎?”

    “可能是長大了吧。”鄧岳笑著說道。

    上章很認真地說道:“我剛才問了你兩個問題,但是你只回答了一個。我最討厭聊天不認真,只回半截話的人。我們才剛剛認識,你不要讓我失望,好不好?”

    鄧岳緩聲說道:“年輕人,兩個問題,都是這個答案。我一把年紀(jì)了,還能騙你嗎?”

    上章緩緩地點了點頭,然后抿唇,微笑:“您可能不太了解現(xiàn)在的鎮(zhèn)獄司。我們問訊的手段,跟以前不太一樣。”

    “可喜可賀。”鄧岳說道:“江山代有才人出,各領(lǐng)風(fēng)騷數(shù)百年吶?!?br />
    上章慢慢地蹲了下來,臉上仍然掛笑,用兩根手指,輕輕拈起鄧岳的右手食指:“一指斷江,對么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無垠荒漠里,是連風(fēng)也沒有的,因為吹不進去。

    但在生死線這邊無可奈何的風(fēng),或許也曾掠過草原,或者拂過柳樹,也許曾在長河上空飄卷。

    那么觀河臺,它或許也來過。

    觀河臺上,列國天驕云集。早已經(jīng)是旌旗密布,人頭攢動。

    黃河之會正式開始的時間,是七月十一日。

    但其實早在七月九日,較武便已經(jīng)開始。

    或者叫做“前期選拔”。

    黃河之會的正賽,無論是內(nèi)府場、外樓場,都只有十六個名額。

    其中天下六大強國,就占了六個。

    剩下的十個名額,才由其他國家競爭。

    三十歲以下無限制場,則一共只有八個正賽名額。只拿出兩個來給其他國家競爭。

    對很多國家來說,他們競爭的目標(biāo),其實就只是黃河之會的正賽資格而已。

    拿到了正賽資格,就有了更多的話語權(quán)。若能進個一兩輪,就已經(jīng)在萬妖之門后有了立足之地。有了自己獨立捕捉妖族,制造開脈丹的可能。而不必永遠困囿在……圍繞開脈丹建立的進貢體系中,永遠無法擺脫霸主國的鉗制。

    當(dāng)然,不是所有的收獲都合適。國力無法匹配天驕成績的結(jié)果,也很可怕。不然萬妖之門后,那些廢棄了的據(jù)點……是從何而來?

    對于夏國、魏國、盛國、宋國之類的大國來說,他們想要的,肯定不止如此。

    鼎之輕重,力勝者誰不想問?

    但天下至強之國,只有那六個。

    后來者想要取而代之,需要付出的努力,太多太多。

    觀河臺正中間,六合之柱圍起來的演武場,早已經(jīng)開放。

    參與此次黃河之會的國家,除天下六強之外,一共還有一百三十六國。

    事實上,能夠來參與黃河之會,就已經(jīng)是國力還不錯的小國了。以西境而論,如陌國、成國、洛國之類,根本就沒有派人來參加。

    除了沒什么勝利希望、路途遙遠還要浪費本就捉襟見肘的強者帶隊之外,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,那就是黃河之會的前期選拔,是不禁生死的。

    很多小國,值得培養(yǎng)的天才可能就那么幾個,還指著他們能成長起來,成為國家的中流砥柱,再續(xù)個幾百年國運。放到黃河之會上來拼消耗……根本耗不起。

    實際上黃河之會的正賽,也不禁生死。只不過主持正賽的強者,按照慣例,會在最后關(guān)頭,出手保住天驕不死罷了。

    但盡管如此。

    一百三十六個國家的參戰(zhàn)隊伍,競爭那少得可憐的正賽名額,也足以說明較選之激烈了。

    而這一百三十六個國家里。

    競爭十個內(nèi)府境場次正賽名額的,有一百一十二人。絕大部分參與黃河之會的國家,都派出了內(nèi)府境的修士參戰(zhàn)。

    競爭十個外樓境場次正賽名額的,有七十五人。

    競爭兩個三十歲以下無限制場正賽名額的,只有十七人……

    說是三十歲以下無限制,你真派個不到三十歲的內(nèi)府境修士來,那也是沒什么上場可能的。

    “內(nèi)府場這么多人!怨不得那么多人都說,內(nèi)府場才是競爭最激烈的場次?!饼R街的某處茶室里,聽了衛(wèi)兵的匯報,曹皆笑了笑:“姜青羊,緊張否?”

    “當(dāng)然不能這么算?!北P坐在他對面的姜望說道:“只是外樓場和三十歲以下無限制場的門檻相對更高,提前就淘汰了一大批人而已。至于緊不緊張……”

    他低頭看了看長相思:“聽得天下英雄皆來此,我的劍在顫?!?br />
    然后輕笑:“它很興奮?!?br />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ps:

    1,“江山代有才人出,各領(lǐng)風(fēng)騷數(shù)百年。”——《論詩四首其二》清?趙翼

    2,因為很多讀者說晚上八點沒更新不習(xí)慣,所以把明天的更新挪過來……

    沒有存稿了。明天只能兩更,后天再看。

    (大高潮的爆發(fā)我從頭開始攢吧O,O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