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蒙蒙的天。
濕漉漉的地。
陳小富的隊(duì)伍停在了這官道的路邊!
就在他們對面不遠(yuǎn)處,有兩騎飛快而來。
這條官道商旅行人很多,有人騎馬飛馳不奇怪。
沒有人注意這兩騎與他們錯身而過,也沒有人注意車隊(duì)的后方有一輛馬車正在向他們接近!
也或者是有人注意了,但并無怪異之處,便沒有人放在心里。
這個(gè)地方在官平縣境內(nèi),若再詳細(xì)一點(diǎn)便是在官平縣的烏鴉坪。
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,官路的兩旁只有冬日的荒涼的原野。
王破帶著二十人在前方探路,不知道他們走到了哪里。
隊(duì)伍前面是岳武所帶的五十個(gè)兵,隊(duì)伍后面是令狐多情帶領(lǐng)的六十個(gè)兵。
中間便是足足二十輛馬車!
陳小富的馬車又在這二十輛馬車的中間。
此刻,他正站在馬車旁,正看著令狐多情打開這份定王的禮物。
令狐多情解開了這布袋子,里面包裹著的是一口嶄新的沒有上油漆的原木匣子!
令狐多情抽開了這匣子的蓋子!
他眉間陡然一蹙,反手拔刀,一刀就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!
那人并沒有反抗。
他甚至都沒有看令狐多情一眼,他的視線一直在陳小富的臉上。
陳小富探頭看了看那匣子,里面駭然是一顆灑滿了石灰的人頭!
他也抬頭看向了對面那人,那是一個(gè)三十來歲的中年漢子。
生得孔武有力,身穿一身黑色勁裝,刀在他的脖子上他竟然不以為意。
“嗯……說說吧,這是誰的腦袋?”
那中年漢子倒是沒有料到這位年僅十七歲的少年會如此淡定。
“回小陳大人,這便是河南道刺史商簡書的腦袋!”
這話一出倒是讓陳小富吃了一驚。
僅僅一息,他便笑了起來:
“定王的這份禮物……好啊!”
“定王有心了,千里送人頭……我是不是應(yīng)該感謝定王呢?”
“嗯,應(yīng)該是要感謝定王的。”
說著這話,就在那漢子的視線中,陳小富伸手抓住了那人頭的頭發(fā)將那人頭給提了出來!
他竟然就這么看著那未閉眼的恐怖的人頭,有石灰的處理這人頭倒是沒有散發(fā)出惡臭,但那慘白的模樣其實(shí)很嚇人的。
“商簡書原來長的是這幅模樣,堂堂朝廷四品大員,竟然身首異處……”
他隨手一丟,將這人頭丟出了三丈開外!
那漢子驚詫的看著那人頭在地上滾了幾圈落入了一處土坑里,他收回了視線看向了陳小富,眉間一蹙,問道:
“小陳大人這是什么意思?”
陳小富取出手帕擦了擦手,將這手帕也丟了出去:
“沒什么意思。”
“知道他死了就行了,帶著個(gè)爛人頭進(jìn)京干啥?我又不想去嚇唬誰!”
“行了,定王的禮物我算是收下了,可我沒有禮物送給他!”
“就帶一句話給他吧,就說……丹青妙手,畫萬朵牡丹易,畫千里江山難。”
說完這話,陳小富正要轉(zhuǎn)身登上馬車,卻被那中年漢子叫住:
“小陳大人留步,定王也讓在下給小陳大人帶一句話?!?/p>
陳小富扭頭,露出了一抹微笑:“哦?說來聽聽?!?/p>
那漢子拱手一禮:“定王說,明年冬,他將進(jìn)京給皇上祝壽,欲做一副紅梅傲雪圖,屆時(shí)請小陳大人為此畫賦詩一首!”
這便是定王伸出的友誼之手了。
陳小富沉吟三息,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:
“若我明年冬還活著,便為定王的這紅梅傲雪圖做一首詩。”
那漢子又拱手一禮:“多謝小陳大人!”
陳小富抬步登車,對令狐多情吩咐了一句:“出發(fā)吧!”
隊(duì)伍再次啟程,那漢子站在雨中目送著這隊(duì)伍離去。
沒有人在意路邊荒草地里的那顆人頭。
這顆人頭已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定王此舉的態(tài)度!
車廂里,紅袖雖未目睹卻聽見了所有的話。
她臉上的嬌羞早已消失,這時(shí)候變得很是凝重:
“定王這是什么意思?”
“沒什么意思,就是告訴我河南道這件事到商簡書這里為止!”
“商簡書是河南道最大的官,如果商簡書還活著,如果活著的商簡書落在了我的手里,那就必然牽扯出上面更大的官!”
“這個(gè)定王……不簡單啊,也或者他的手里有高人指點(diǎn)?!?/p>
“你將那禮物給丟了豈不是會惹來定王的不滿?”
陳小富伸手,一家伙勾住了紅袖的下巴:
“不,定王知道我將那禮物丟了他才會放心!”
紅袖嬌羞,一把將陳小富的手給拍開:“正經(jīng)點(diǎn)……這話是什么意思?”
“這不很簡單么?那人頭我總不可能收藏起來吧?倘若帶著,便意味著我會用這個(gè)人頭繼續(xù)向上去查,但我將它給丟了這不就意味著我明白了定王的意思,這件事就到商簡書這里為止了么?”
“定王能夠放心,朝中那些更大的官也才能安心!”
紅袖驚詫片刻:“哦……如此一來,朝中那些與商簡書有關(guān)的官員至少不敢再去為難你了?!?/p>
“哪里有這么簡單?!?/p>
陳小富此刻的面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:
“定王的封地可是在洛邑!潘不負(fù)這樣的老狐貍怎么可能放棄河南道的這篇文章?”
“若說河南道的貪墨之事與定王毫無關(guān)系我是一點(diǎn)也不會相信的,畢竟這之前定王還給商簡書站過臺?!?/p>
“如果那天我收下了商簡書的禮物,定王怎么可能砍了商簡書的腦袋?”
“他這一舉措不過是為了割舍罷了!也有給我一個(gè)警告之意,是個(gè)狠人??!”
“他請我為那什么狗屁紅梅傲雪圖賦詩一首……這詩還沒賦呢,但這個(gè)消息卻很快就會傳出去,讓所有人都認(rèn)為我陳小富就是他定王的人?!?/p>
“讓二皇子對我的成見更深!”
“借刀殺人??!”
紅袖愣了片刻,說道:“你不答應(yīng)他不就行了?”
陳小富眉梢微微一揚(yáng)沒有解釋。
他看向了車窗外。
黃昏昏黃。
細(xì)雨如紗。
依舊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,看來今夜又要在野外扎營了。
就在陳小富想著心事的時(shí)候,突然有令狐多情的一聲大吼傳來:
“陣……!”
就一個(gè)字!
馬車陡然停下!
紅袖一家伙又撲入了陳小富的懷中!
陳小富一把抱住紅袖,視線頓時(shí)一凝——
他看見了細(xì)雨中射來的箭!
密密麻麻的箭!
箭如雨!
如疾風(fēng)中的驟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