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偶遇馮曉鋼這事，李天明并沒放在心上，也沒打算和對方有任何交集。

有些事不能不防，上一世在網(wǎng)上曾看到過一種說話。

歷史有著很強的修正能力，受外部影響，已經(jīng)偏離了原有軌道的一些事，會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之下，自行修正，重新回到正軌。

一旦和馮曉鋼有了交集，因緣巧合之下，讓他和徐帆見了面，萬一要是……

那麻煩可就大了。

出門去了街對面的全聚德，買了甜甜心心念念的烤鴨，李天明就回了家。

轉(zhuǎn)天，體育總局的領(lǐng)導(dǎo)來家里慰問，隨行記者拍了不少照片。

隨后，應(yīng)水根作為甜甜的主管教練接受了采訪，向全國關(guān)心甜甜的人們介紹了一下她的傷情。

完成任務(wù)，李天明這才帶著老婆孩子回了家。

一連養(yǎng)了半個月，甜甜的傷恢復(fù)得也差不多了。

很自覺的開始按照隊里理療師的建議，開始了恢復(fù)性訓(xùn)練。

這倒是讓李天明和宋曉雨大為驚訝。

以前在學(xué)習(xí)上，甜甜可從來沒這么主動過。

閨女知道努力了，甭管是干什么，總歸是件好事。

自從甜甜能下地了，李天明也就不用每天守在家里，背著個17歲的巨嬰到處瞎溜達，總算能處理點兒工作上的事了。

昨天三紅打來了電話，說是河西區(qū)那個老居民區(qū)的動遷工作，市建委那邊已經(jīng)拿出了方案。

李天明今天一大早，吃過早飯就出了門。

開車到了海城，沒去市建委，也沒去找三紅他們，而是去了電機廠。

站在大門口，當(dāng)年起五更爬半夜的，為了賺錢，給電機廠送魚的日子，仿佛是昨天的事。

只不過時過境遷，物是人非，當(dāng)初海城的重點國營企業(yè)，如今早已經(jīng)不復(fù)當(dāng)年的輝煌。

大門口的欄桿已經(jīng)破舊不堪，門衛(wèi)室外墻的漆都掉得差不多了。

“同志，你找誰??？”

這時候，從門衛(wèi)室里走出來一個人，腿腳不太靈便。

“魏師傅，不記得我啦？”

對方盯著李天明看了半晌。

“你是……你是……給咱廠送魚的小李！”

李天明笑了：“對，我就是給咱廠里送魚的李天明?！?/p>

“哎呀，哎呀，這都多少年沒見了，你咋來了？”

“有點事，過來一趟，牛書記在嗎？”

“在，在，我去打……”

剛要說打電話，突然記起來，以前李天明給廠里送魚的時候都是直接進的，有時候，車到門口，他就把橫桿給抬起來了。

“我把桿子撩起來，你開車進去，還記得牛書記的辦公室嗎？”

“記得！”

橫桿抬起，李天明開著車進去了，一路到了行政辦公樓門口。

廠里好像沒剩下多少人了。

顯得異常荒涼。

下了車，徑直上樓，到了廠書記辦公室門口。

“請進！”

李天明推開門，牛廣志也正準備要起身，兩人四目相對。

“天明！”

老朋友多年沒見，李天明除了面相上成熟了一點兒，基本上沒什么太大的變化，而他……

老多了！

87年，升到了電機廠一把手的位置上，需要操心的事情多了。

40多歲的人，看上去倒像是個50多，等著退休的小老頭兒了。

“牛哥，好久沒見了?！?/p>

牛廣志點點頭，起身給李天明倒了一杯水。

“上回見，杜書記還在海城呢，自那以后就沒機會見面了。”

“電機廠現(xiàn)在……”

“停工一年多了，廠里的那些老師傅調(diào)走的調(diào)走，還有一部分辦了停薪留職，剩下的也大多自謀生路，就剩下一些老人守著了?！?/p>

說起電機廠的近況，牛廣志也是滿臉愁容。

他剛接手的時候，也曾立志要改變現(xiàn)狀，帶領(lǐng)電機廠重新站起來。

可是……

“能力有限，我也是無力回天??！”

如今是市場經(jīng)濟，電機廠無論是設(shè)備，還是技術(shù)能力，全都遠遠比不上南方的一些電機廠。

產(chǎn)品賣不出去，說什么都是虛的，一開始市里還愿意幫扶一把，可是自去年開始，給電機廠的支持越來越少。

“說是要把電機廠推向市場，讓我們自力更生，可是……”

牛廣志說到這里，也不禁苦笑。

“我朝輕工業(yè)局伸手要資金，想要買設(shè)備，報告打上去了十幾次，連個回信都沒有，擺明了，就是要讓我們自生自滅?！?/p>

事到如今，牛廣志也不免滿腹牢騷。

讓他們自謀生路，好歹也得教會了他們謀生的手段，最起碼出去要飯，還得給一根打狗棒呢。

“市場經(jīng)濟，適者生存，牛哥，看開點兒吧！”

牛廣志滿臉無奈。

“不看開了，還能怎么樣，已經(jīng)這樣了?！?/p>

誰都知道，電機廠倒閉，破產(chǎn)清算已經(jīng)無法避免了。

他如今守在這里，也不過是等著市里的最后一道命令。

“天明，你來這兒是……”

“還沒吃午飯吧？找個地方，咱們哥倆喝點兒？”

“現(xiàn)在？”

還沒到十一點呢，這就吃午飯了。

“行吧！”

待在廠里也沒什么事。

牛廣志知道，李天明不會無緣無故的來，肯定有要緊事說。

簡單收拾了一下，兩個人便下了樓，看到李天明那輛悍馬大吉普，牛廣志又忍不住感嘆。

當(dāng)年李天明往海城送魚，大雪刨天開著輛拖拉機，一趟走下來，人都能給凍僵了。

可要是沒有這份毅力，哪有今天的成就。

兩人雖然挺長時間沒見面，可是李天明的事，牛廣志都知道。

如今都把廠子建到外地去了。

相較而言，電機廠這些年都在做什么，經(jīng)歷了好幾任領(lǐng)導(dǎo)，每一個上臺以后，都喊著要帶領(lǐng)電機廠走出困境。

當(dāng)然，也包括他自己。

可結(jié)果呢？

都是仰著頭，等國家的救濟，正經(jīng)事一點兒沒干。

輪到今天要倒閉的地步。一點兒都不冤。

李天明開著車，路上給三紅打了個電話，隨后便把車開到了迎水東路，天正的飯店。

“還有人要來？”

“我堂妹，妹夫，還有……市建委的丁主任，有件事，咱們一塊兒談了?！?/p>

牛廣志心里納悶，卻還是跟著李天明一起進了飯店。

樓上雅間，李天明讓楊柳給安排了幾個菜。

沒一會兒，酒菜齊備。

“等會兒吧，等人齊了?！?/p>

“不用，咱們先喝著，有年頭沒見了?！?/p>

李天明說著，給牛廣志倒了一杯酒。

“牛哥，我敬你，多謝你當(dāng)年關(guān)照?！?/p>

牛廣志端起酒杯。

“可別這么說，當(dāng)初也是你幫我?！?/p>

物資奇缺的年代，要不是李天明往電機廠送魚，送生豬，活雞，他這個后勤處物資科的小科長，日子也別想好過。

可當(dāng)初楚明玉要整李天明，下令海城所有企業(yè)都不許接收李家臺子的物資時，牛廣志沒敢頂著，將李天明拒之門外，都沒見上一面。

等事后，楚明玉倒臺，王作先重新出山，李天明卻不計前嫌，繼續(xù)給電機廠供應(yīng)物資。

說起來，牛廣志一直覺得愧對李天明。

“當(dāng)年的事，還提那些干啥，我知道，牛哥你也是身不由己?！?/p>

李天明越是這么說，牛廣志就越是慚愧，再怎么身不由己，見上一面，當(dāng)面解釋清楚總不會惹上麻煩吧！

唉……

“天明，有什么事，你就只管明說吧，只要我能做到的，我絕對不推辭。”

李天明等的就是牛廣志這句話。

“牛哥，現(xiàn)在電機廠……基本上已經(jīng)算是沒救了，你們廠現(xiàn)在的那塊地，市里準備利用起來。”

呃？

牛廣志不解，這種事，只要市里下一份公告就行了。

李天明特意來找他，當(dāng)面說這個，又是什么意思？

正想著，房門被推開，丁瑾、三紅，還有李光強都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