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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四十二章 口是心非

看到陸靖趴在那里似乎沒了氣息,許寶箏控制不住地開始頭疼,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畫面如潮水一般往她腦子里涌,心上又發(fā)酵般脹得難受。

她聽不到徐行的話,緊緊盯著陸靖慘白如紙的臉,看到他似乎沒進(jìn)氣,難以言喻的恐懼揪在心頭。

她忽然很害怕他就這樣死了。

各種情緒交織,腦子又疼,許寶箏險些沒站穩(wěn),只能扶著牢門一聲不響地看著陸靖。

緩了不知多久,她才干巴巴地張開嘴:“徐太醫(yī),他還活著嗎?”

這時候,剛才那名金吾衛(wèi)打來一桶清水,明明聽到了許寶箏說話,他卻跟沒聽到一樣,放下水便又默不作聲地走了。

徐行若有所思地目送他離開,復(fù)又看向許寶箏:“你再不進(jìn)來幫忙,他便沒氣兒……”

話音未落,許寶箏風(fēng)一般沖過去。

她跪坐在地上,無助地看向徐行。

徐行看一眼她蔥白般的指頭,毫不憐香惜玉地指揮道:“先把他衣裳脫了,脫不掉便剪……”

陸靖鐵打的身子也經(jīng)不住實(shí)打?qū)嵉膸资蟀?,這會兒暈著,明明痛得緊擰眉頭,卻還是一聲不吭。

許寶箏小心翼翼地脫下徐行的褲子,待看到一片模糊血肉,有一塊布甚至干涸在他身上時,她腦子里忽然尖銳地刺痛起來。

“咚”的一聲悶響,正在拿藥的徐行扭頭一看,許寶箏竟然厥過去了。

他嘴角直抽抽:“這……我真是欠你們倆的。”

陸靖傷得很有技巧,看似血肉模糊,但徐行剛剛給陸靖把過脈、觀過傷口,并沒有傷筋動骨。

他又給許寶箏把了脈,脈象亂得讓徐行頭疼,所幸沒有性命之憂。

他看許寶箏一直不醒,只能撇撇嘴,親自幫陸靖處理傷口。

陸靖被疼醒,白著臉睜開一條眼縫,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近在咫尺的許寶箏。

饒是抹黑了臉,陸靖還是一眼認(rèn)出了她,渾身一震,掙扎著便要去抱她:“這草粗糙,會刮花你的臉,你不疼嗎……”

徐行正在幫他處理傷口,剛剛上過藥的地方因?yàn)樗呐e動又開始滲血。

徐行氣得不輕:“你自個兒不疼嗎?嫌血流得不夠多?”

陸靖吃力地把手墊到許寶箏臉下,讓她枕著自己掌心,這才得空回頭看徐行:“多謝。寶箏為何會在這里?”

他身上疼得緊,說兩個字便會疼得顫一下,額角直冒冷汗。

徐行甚是佩服,這種情況下,陸靖眼里只有許寶箏。

大致說了經(jīng)過后,陸靖沉默下來。

許家人明明打算回鄉(xiāng)的,怎么又來了京城?他如今落魄狼狽,萬一有人落井下石,他擔(dān)心牽連許家。

“許娘子指不定又心悅上你了,待你平安出去,我等著吃你們的喜酒?!毙煨邢胂笾畿绫谋奶渌漠嬅妫D時心花怒放。

陸靖貪戀地看著許寶箏。

她身上竟然穿著粗布衣,她身驕肉貴,哪里受得住這等粗糙?

陸靖這么想著,另一只手下意識翻了翻她的領(lǐng)口??吹剿牟弊颖淮植家虏浼t,陸靖那雙丹鳳眼瑟縮了下,憐惜之意迅速覆住傷痛,端的是脈脈含情。

徐行朝他翻了個白眼,重新清理傷口、上藥、包扎。

這時候,許寶箏的長睫顫了顫,幽然醒轉(zhuǎn)。

睜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陸靖,她眼里浮起狂喜:“你醒了?”

她不顧腦子的暈眩感,急忙起身去看他的傷。

徐行剛剛脫下披風(fēng)幫陸靖蓋好,許寶箏一把將披風(fēng)掀開,灌進(jìn)去一股涼風(fēng)。

陸靖還沒有當(dāng)過外人的面,被許寶箏如此盯著那處看。他板著臉,一把拽住披風(fēng)的邊緣,勉強(qiáng)維持著最后的那一點(diǎn)體面,不讓許寶箏全都掀走。

“你撒手,我看看。”許寶箏氣呼呼的,卻又舍不得對他冷言冷語,帶了兩分哄。

陸靖本就疼得厲害,乍然聽出她語里的關(guān)切,鼻子驀然一酸。

他在她面前,向來是沒出息的,哭過一次,便有第二次、第三次……

可是眼下徐行就在旁邊瞧著,他強(qiáng)忍住淚意,不肯撒手:“不礙事。”

“是不是很疼?我給你吹……”許寶箏下意識像以前那樣哄他,待想到受傷的部位,又瞥到徐行揶揄的眼神,她悄然紅了臉,扭頭瞪過去,“徐太醫(yī)還傻站著做什么?想法子給他止疼呀!”

徐行嘴角抽了下。

這許寶箏真是被陸靖寵壞了,說話真不客氣。

陸靖也察覺到了,但他明白,許寶箏不是個拎不清的人,這是關(guān)心則亂,心疼他的傷。

他下意識幫許寶箏找補(bǔ),虛弱地出了聲:“徐太醫(yī)莫?dú)?,她并非有意冒犯?!?/p>

“你又哭了?”許寶箏聽出一絲哭腔,急忙湊過去要看陸靖的眼睛。

徐行瞧熱鬧地伸長脖子,想看看皇城司指揮使是怎么哭鼻子的。

陸靖哪里肯在人前承認(rèn)這一茬,扭過頭去,將后腦勺對著他們:“胡說什么?我怎會哭?又不是小孩子?!?/p>

冷腔冷調(diào),聽不出半分哽咽。

許寶箏卸下心頭懷疑,伸手便去撫摸陸靖的耳廓:“乖乖的,我爹娘和兄長們都回京了,正在想法子救你出去?!?/p>

陸靖輕輕顫了下,不知道許寶箏是不是潛意識里的舉動。

以往倆人恩愛完,她最喜歡如此摩挲他的耳朵,因?yàn)樗颂幟舾校矚g將他逗得血脈賁張為她發(fā)狂的模樣。

陸靖忍不住回頭,熱切地看過去:“你是不是想……”

許寶箏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,想到這里是牢房,旁邊還有徐行看著,急忙收回手,顧左右而言他道:“徐太醫(yī)明日可還會過來,明日我能再跟你一起過來嗎?”

徐行:“不行!”

陸靖:“不必!”

許寶箏眼里浮起疑惑,看看徐行,又看看陸靖,想問為什么。

牢房遠(yuǎn)處傳來腳步聲,有人過來了。

陸靖無暇再跟許寶箏多說,冷著臉道:“你我已然和離,許家不必涉險幫襯。一個商戶,只怕會越幫越忙,我這身子不是鐵打的,扛不住第二遍杖責(zé)?!?/p>

“你……”許寶箏氣得胸口起伏不定,咬牙切齒道,“你嫌我們幫倒忙?”

“蘇家一事,權(quán)當(dāng)我還了許家的養(yǎng)育之恩,從今往后兩不相欠?!标懢竸e開眼,冷冷地撂下這番口是心非的話,不再言語。

許寶箏氣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(zhuǎn),只是有人來了,她只能聽吩咐低下頭退到徐行的身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