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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五十一章 你會原諒朕的

玄璟淵聽到這話,陰冷的表情微凝,露出一抹錯愕來。

不知該慶幸自己不曾經(jīng)歷這樣的抉擇,還是該憐憫這個投錯胎的孩子。

前世,無論發(fā)生什么,娘都緊緊拽著他的手,將他護在身后。

可這個孩子尚未出生,便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推出去,作為棋子,茍且一生,不得自由。

活著……就一定是好事嗎?

玄璟淵唇角的冷意彌漫,似諷非諷地開口,“你這樣替他做決定,他將來會恨你的?!?/p>

“也許,他更盼著自己早點去死呢?”

就像前世。

一次又一次在半夜咳醒的他,感受著那咆哮在胸肺里的痛意,忍耐著那一回又一回瀕臨絕望的窒息感,蜷縮在潮濕發(fā)臭的暗室,假裝看不到娘永遠紅腫的雙眼……

那時候的他,真盼著自己能早點咳死了事。

可他不能死。

他若死了,娘如何獨活,娘該怎么辦?

忍著忍著,好歹忍過那些絕望的夜,忍過黃泉路上的孤冷,忍過那密匝匝的宮墻,忍過那殺人不見血的金鑾殿,終于忍到今日,看到了熹微的晨光。

娘與他,久別重逢。

只要解決了這個孩子。

他和娘,彼此再也不用受苦了。

玄璟淵眼底越來越堅定,那一閃即逝的憐憫,徹底消散。

他抬起右手,壓在云清絮的小腹上,動作冷硬,語氣卻很溫柔。

“朕五術(shù)皆通,學(xué)過一點按摩和針灸。”

“婦人催產(chǎn)之術(shù),也不在話下。”

“你放心,很快的?!?/p>

“也許你現(xiàn)在會恨我,但等解決了這個孩子,等我告訴你我身世的真相后,你會體諒朕的?!?/p>

“你一定會原諒朕的?!?/p>

……

砰——

就在云清絮目露絕望之際,被玄璟淵合上的房門,不知怎得,從外頭被人踹開。

一身繪鳳灑金藕裙、頭戴芙蓉冠冕,妝容精致的長姝公主,指揮著婢女將門撞開之后,便站在原地,抱著手臂看著眼前的一幕,微微扭曲的面部表情,掩蓋住她翻涌的心緒。

若非時間不對,地點不對,她真想拍手叫好。

今日發(fā)生的一切,實在讓她大開眼界。

她怎么都想不到,那位高坐金鑾殿的少年天子,會出現(xiàn)在偏僻的淶水鎮(zhèn),現(xiàn)身的唯一目的,就是為了害死這位霍夫人腹中的孩子。

她更想不到,這位頂著商戶妻子身份的霍夫人,竟然是那個她以為已經(jīng)死無全尸的云清絮……

好本事。

好手段。

不愧是清川的妹妹,竟能騙過所有人,從攝政王府里假死逃出來,隱姓埋名,換個身份茍活至今。

倒是她小看她了。

若云清絮死了,便也罷了。

念在從前同在一個屋檐下的情分,她頂多咒罵兩句,不會再對她做什么。

畢竟是非黑白,跟死人有什么好爭辯的。

偏偏……

云清絮活了。

想到成婚之后,這幾個月度日如年的時光,想到那位絮娘子得意的嘴臉,想到云清川在床榻之外的冷漠,想到大婚之日大理寺前自己所遭受的屈辱……

萬般怨懟,如何能忍?

如何寬恕云清絮這個罪魁禍首?

好啊。

懷了玄翼的孩子是嗎?

這個孩子不能死。

這個孩子她要定了。

“霍夫人怎得癱倒在地上了?”

長姝公主掩唇,退后兩步,難掩驚駭與擔(dān)憂。

“快!快抬她去看大夫!”

長姝公主假裝沒有聽到云清絮跟玄璟淵的談話,沒有認出二人的身份,提著裙擺,好似一個偶然路過的、熱心腸的路人。

指揮著身后的婢女闖進內(nèi)殿,從玄璟淵手中奪走云清絮,解釋著自己的來意。

“外頭聞到好大的血味,原來是霍夫人摔倒了,夫人有孕在身,怎能受這等刺激?”

“你這孩子也是的,不叫大夫自己瞎治什么?!?/p>

后面這話,看似是斥責(zé)玄璟淵,其實是在為玄璟淵開脫。

壞了這位少年帝王的好事,總要給后者一個臺階下。

否則后者當(dāng)場發(fā)瘋,她縱有萬般手段,也討不了什么好處。

……

突然出現(xiàn)的長姝公主,打斷了云清絮與玄璟淵之間的僵持。

云清絮緊繃著的呼吸散開,絕望的瞳孔里流露出一點光彩來。

婢女的靠近,給她帶來了生的氣息。

等到麻木的身體被橫空抬起來,等感受到大腿根部漸漸停止涌動的血流,她眼底閃過劫后余生的慶幸。

拽了拽覆在面上的薄薄的面紗,擋住自己的五官,嘶啞的聲音從喉頭滾出,“民婦謝公主殿下援手,公主大恩大德,民女必銜環(huán)以報……”

她從未想過,一路上被她避如蛇蝎的長姝公主,會在關(guān)鍵時刻突然出現(xiàn),救下她的孩子。

這份恩情,她銘記于心。

……

另一旁,被婢女推開的玄璟淵,面上的殺意一閃而過。

斑駁的血漬,擋住了他矜貴的五官,若不仔細分辨,很難將他跟那個獨坐金鑾的少年帝王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

長姝公主也將錯就錯,沒有揭穿他的身份,只將他當(dāng)成一個尋常的少年,搶過云清絮后,跟在那些婢女的身后,抬腳邁向外頭的長廊。

另一只腳還沒落地,便聽到背后陰惻惻的聲音,像幽魂一般,飄在她的耳邊。

“長姝公主不認得朕了嗎?”

“朕既能給你封號,也能剝了你身上的制服?!?/p>

“裝聾作啞裝瘋賣傻從朕手上搶人……誰給你的膽子?”

長姝公主的腳步頓住。

被婢女環(huán)抱的云清絮,亦是身體一僵。

恰在此時,長廊另一頭忽然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。

待離得近了,那聲音的主人才發(fā)現(xiàn)此處的齷齪。

“公主?”

那聲音微微上挑,有著上位者的姿態(tài),隱帶三分質(zhì)問,只兩個字,便威勢奪人。

威儀有了,卻再無從前的清潤朗悅。

聲音的主人,不是云清川又是誰?

匆匆趕來的云清川掃了一眼被婢女們環(huán)抱著的云清絮,覺得那身影有些眼熟。

卻無暇顧及。

眉頭微蹙,幽晦的眸光看向長姝公主,皺眉問道。

“公主可曾召見絮娘子?”

“入住到盛筵居后,本官差人去她房里尋了三回都沒動靜,原以為是睡著了,也沒再叫她。”

“可剛才,她屋里伺候的婢女神色慌張的過來找本官,說自己中了迷 藥昏迷了一個時辰,屋內(nèi)早不見絮娘子的蹤跡?!?/p>

“本官很是擔(dān)憂?!?/p>

“不知公主可曾召見過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