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時代的人總有病癥,只是偽裝程度不同。
像唐德山這樣的人就不偽裝,他肆意發(fā)泄著欲望,生活糜爛到骨子里也無所謂。
而王導作為老狐貍,一方面位極人臣,是家族領袖,一方面背地里搞男人很有一套。
喜兒很偏激,脾氣很怪異,謝秋瞳又是個沒有感情的癲子。
只有王徽是正常人。
連續(xù)幾次見面,她給人的感覺都是純真、包容、可愛和善良。
所以唐禹才選擇把真話說出來,一方面想讓她別那么傻,一方面也求個心安。
他失敗了。
王徽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改變,反而愈發(fā)堅定她自己的看法——她說她感受得到。
一時間唐禹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回應,愣在了原地。
王徽看他呆傻的模樣,不禁捂住了嘴,笑道:“唐大哥,你怎么突然不說話了呀?”
唐禹張了張嘴,最終苦笑道:“我騙了你,我以為你會怪我。”
王徽托著腮,歪了歪頭,小聲道:“我當然不希望被人騙呀,會顯得我笨笨的…”
“但…主母說過,男人有時候會身不由己的,要養(yǎng)家,要上進,要為很多人考慮,爹爹就是這樣的人?!?/p>
“主母不會騙我的,我的感受也不會騙我。”
說到最后,她瞇起了眼,嘻嘻笑道:“方山那晚的星空真美啊,唐大哥,你為我驅(qū)趕螢火的時候,難道也在騙我嗎?”
唐禹搖了搖頭,道:“那當然不是,可…可是…”
王徽笑道:“你想我開心,才那樣去哄我的,對不對?”
“不承認也沒用噠,我看得出來喔,你抱住了我,想親我…”
她哄著臉,低下了頭,小聲說道:“但你沒敢,似乎有所顧慮…而我鬼使神差卻那樣做了?!?/p>
“就像現(xiàn)在,你似乎也有顧慮,而我卻敢把心事說給你聽?!?/p>
唐禹抬起頭來,露出了笑意。
他忍不住道:“你個小丫頭,還安慰起我來了。”
王徽眨了眨眼,道:“有用嗎?”
“有!”
唐禹不禁笑道:“我身處的環(huán)境復雜,有時候會考慮太多,在簡簡單單的你面前,就容易著相?!?/p>
“但我仔細想了一下,的確,我應該放松一點,少一些顧慮,多一些勇氣和真誠?!?/p>
“多謝啦王妹妹,你確實安慰到我了,就像那天在方山一樣?!?/p>
王徽頓時喊道:“好耶!”
她像是做成了一件大事,舉著小拳頭揮了揮,笑容燦爛,眼睛瞇成了月牙兒,嘻嘻道:“我就說嘛!我才不是沒用的人!我分明可以給人帶來開心的!”
看到她活潑的樣子,唐禹莫名被感染,自然而然也笑了起來。
王徽道:“唐大哥你笑得好難看啊,壞壞的。”
唐禹白了她一眼,道:“我笑起來難道不該是儒雅隨和、風流倜儻嘛?”
王徽搖頭道:“才沒有呢,反正壞壞的,嘻嘻?!?/p>
她伸出了右手,道:“吶,再幫我看看手相?!?/p>
唐禹道:“不是看過了嗎?”
王徽有些羞惱道:“再看看嘛,干嘛對我沒耐心…我…我想看看感情線呢!”
唐禹連忙點頭,仔細觀察著,說道:“感情線很清晰,深刻而悠長,而且沒有雜紋。說明你的情緒、個性和經(jīng)歷的感情,都會很穩(wěn)定,很有力量,是福相。”
王徽嘟起了嘴,有些沮喪的說道:“真的嗎?可是主母和爹爹,想讓我嫁給司馬紹哎。”
唐禹看向她,說道:“但聽說你拒絕了?!?/p>
王徽道:“沒有呢,但我不太想嫁給他。”
唐禹道:“為什么?他可是太子?!?/p>
王徽低下頭,小聲呢喃道:“我…我都不了解他,也不知道他人好不好?!?/p>
“而且我還沒做好嫁人的準備呢,我想再陪陪主母。”
“再有…再有就是…我…我不喜歡他嘛…”
說到最后,她的聲音已經(jīng)微不可查,悄悄抬頭看了唐禹一眼,發(fā)現(xiàn)唐禹在看她,又連忙低頭。
她等了幾個呼吸,見唐禹不說話,于是又道:“唐大哥,你…你是不是被…被謝秋瞳休了呀?”
“我的意思是,你們的合作,結(jié)束了對嗎?”
唐禹點頭道:“嗯,我已經(jīng)回唐家十多天了,現(xiàn)在不是謝家的人了?!?/p>
王徽頓時抬起頭來,滿臉驚喜,眼睛都似乎在發(fā)光。
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失態(tài),于是又咳了一聲,道:“那、那你覺得,我該嫁給…司馬紹嗎?”
唐禹想了想,才道:“不要考慮應不應該,而是去考慮你想不想。如果你不想,就可以不嫁?!?/p>
王徽嘆了口氣,道:“爹爹很希望我嫁呢,我若是拒絕,肯定被說不孝?!?/p>
唐禹道:“他生你養(yǎng)你,給你好的生活,這是父愛?!?/p>
“你乖巧聽話,以后讓他老有所依,安享晚年,這是孝順?!?/p>
說到這里,唐禹微微一頓,繼續(xù)道:“他要主宰你的婚姻,控制你的命運和未來,用你的幸福去換取利益,這不是父愛?!?/p>
“而你分明不愿,卻依舊答應,這也不是孝順,而是愚鈍。”
王徽不禁笑了起來,開心道:“我聽懂了!我明白該怎么做了!”
她話鋒一轉(zhuǎn),突然道:“那唐大哥希望我嫁嗎?”
唐禹沉默了。
小姑娘的心思,總是忍不住流露出來,他早已看清楚,但卻不敢回應。
可沒想到,躲也躲不開,對方幾乎快明著問了。
或許她根本不笨,反而她特別勇敢,特別堅定,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活力與能量。
那既然避不開,如果再裝傻,未免就太懦弱了。
唐禹看向她,鄭重道:“我不希望你嫁給他,我認為他并不喜歡你,他只是看重王家的利益?!?/p>
“你應該按照你自己本身的想法,去找一個你喜歡的、滿意的人?!?/p>
王徽似乎很高興,臉上的笑容都掩蓋不住。
她連忙道:“那我喜歡的人,會喜歡我嗎?”
唐禹道:“你認為他喜歡你嗎?”
王徽噘著嘴,下意識揉著自己的臉,來緩解緊張。
然后她重重點頭道:“他喜歡我!因為我本身就很值得喜歡呀!”
然后她又沮喪地嘆道:“但…但好像,沒什么希望哎,其實我有點迷茫,不知道未來該怎么辦?!?/p>
“唐大哥,你迷茫嗎?你知道未來該怎么辦嗎?”
唐禹不敢亂說,面對這樣的感情,他只能用真誠去面對,說出內(nèi)心最真實的想法。
“我也迷茫,我甚至未必會有未來?!?/p>
“我即將趕赴舒縣做官,不知道會迎來什么結(jié)局?!?/p>
王徽低下了頭。
她小聲道:“那,那你再給我講一遍白蛇傳好不好?我想聽!”
唐禹果斷滿足了她,把故事娓娓道來。
王徽安靜地聽著,情緒也隨著故事的波動而波動。
最終,她擦了擦眼淚,道:“這個故事,沒有下一世,對嗎?”
唐禹道:“沒有?!?/p>
“有的!”
王徽突然笑了起來,輕輕道:“一定有的!而且我都已經(jīng)知道了!”
唐禹疑惑道:“你知道了?”
王徽點了點頭,呢喃道:“無論重來多少次,無論是第幾世,許仙都一定會愛上白素貞的?!?/p>
“唐大哥,許仙只是一個藥鋪的小伙計,身份地位那么卑微…”
“他為什么有那么大的勇氣,用力去愛一個幾乎不可接近的女子呢?”
唐禹沉默了很久,才道:“所以白素貞受盡了坎坷,最終被鎮(zhèn)在雷峰塔下?!?/p>
王徽輕聲道:“所以,白素貞后悔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