嚴于綠己?
為夫征妻?
唐禹腦中瞬間想起的是類似的詞匯,但他很快就拋開了這些雜念,謝秋瞳是一個務實的人,她做任何事都有目的,不可能莫名其妙提出這樣的要求。
所以唐禹忍不住問道:“帶上王妹妹,為什么?我不認為王家會因為她的安危,而出手幫助譙郡?!?/p>
謝秋瞳瞥了他一眼,道:“你認為譙郡的局勢是怎樣的?”
唐禹道:“祖約和戴淵聯(lián)手抗敵,調(diào)動一切資源,企圖擋住石虎的進攻?!?/p>
“同時,他們也對桓家下手,想要實現(xiàn)一箭雙雕,打敗敵人的同時,竊取桓家在譙郡的權(quán)柄。”
“但這樣做,我擔心桓家在必要時候會為了生存而選擇投降石虎,里應外合就守不住譙郡了?!?/p>
“我過去是作為紐帶,要疏通戴淵、祖約和桓家三方勢力,聯(lián)合他們共同抗敵。”
謝秋瞳皺著眉頭,臉色并不好看,她鄭重道:“如果你只看到了這些流于表面的東西,那你不該去譙郡冒險,否則到時候你被卷進去,爬都爬不出來?!?/p>
唐禹平靜道:“譙郡失守,則瑯琊郡、彭城郡再無回天之力,瑯琊王氏、彭城曹氏將遭到前所未有的打擊,戴淵和祖約想要王家繼續(xù)往下沉,尤其是戴淵,當他最終獲得譙郡的權(quán)柄,則幾乎與王家平起平坐了?!?/p>
謝秋瞳沉聲道:“還不夠,繼續(xù)分析。站在每一個人的立場去分析,你僅僅分析了戴淵和桓家?!?/p>
唐禹陷入了沉思。
他想了很久,才輕輕道:“站在王家的角度思考,他們有兩個選擇。”
“第一,調(diào)動資源支援瑯琊郡、彭城郡、譙郡,擋住石虎入侵大軍。這對于他們來說,即使做到了,也造成了損失?!?/p>
“第二,將計就計,按兵不動,任憑戴淵和祖約將譙郡丟掉,同時再丟瑯琊、彭城兩郡。屆時,戴淵、祖約必屯兵淮河一帶,抗擊石虎。而王敦則立刻起事,以戴淵故意戰(zhàn)敗,使得王家、曹家損失慘重為理由,發(fā)兵建康。后者,是破釜沉舟之謀,改天換地之策。”
謝秋瞳正色道:“很好,那么王敦手握大軍,反心蓄藏,動機明確,趨勢顯著,他會怎么選?”
唐禹道:“選第二!破釜沉舟!改天換地!”
謝秋瞳道:“王導會一起反嗎?”
“不會!”
唐禹果斷回答,沉聲道:“王導的四個結(jié)局,很明確?!?/p>
“一起反,勝則權(quán)傾朝野,敗則王家死絕。”
“不反,無論誰是最后的贏家,都不會傷害他?!?/p>
“王導沒有理由選前者,他絕不會反?!?/p>
謝秋瞳輕輕道:“所以王導是立于不敗之地的……那么,王徽是不是就很重要了?”
“她在關鍵時候,能糾正你的立場,保護你的利益,讓你在亂局之中也有容身之地?!?/p>
唐禹點頭道:“我明白了,那喜兒呢?”
謝秋瞳笑了起來,瞇眼道:“拿下她,難道不是你所希望的事嗎?畢竟你對她似乎挺有好感的,雖然她從頭到尾都在利用你?!?/p>
最后一句,絕對是謝秋瞳的偏見。
唐禹無奈笑了笑,道:“你認為,喜兒代表著無極宮,無極宮代表著慕容鮮卑?”
謝秋瞳道:“你要盡快往上爬,最需要的是功績,真正的大功績?!?/p>
“若是喜兒站在你這邊,那你很有機會能幫大晉收服慕容鮮卑部落,即使是名義上的,也是開疆拓土的天大功勞?!?/p>
“一步一步去積累,你的路太慢了,而開疆拓土,則是直接封爵?!?/p>
唐禹搖頭道:“喜兒可不是傻子。”
“她就是。”
謝秋瞳冷笑道:“她自以為聰明過人,實則敏感自卑,偏執(zhí)極端,只要切中了她的心門,她比狗都聽話?!?/p>
“你只要把感情這步棋走好,她頓時就沒了腦子,什么都肯為你做了?!?/p>
唐禹翻了個白眼,道:“她能做主?你當北域佛母是傻子?”
謝秋瞳點頭道:“對,北域佛母也是傻子?!?/p>
靠,在你眼中這世界上有不是傻子的嗎!
“你別以為喜兒如今的個性,全部來自于悲慘的遭遇,其實北域佛母對她的教育也占了很大原因?!?/p>
“那個老女人,也是個偏執(zhí)、極端、狠毒、癡情的女子?!?/p>
“她年輕時候看上了一個男人,但遭到家族反對,那個男人也隨即拋棄了她?!?/p>
“因此她惱羞成怒,殺了那個男人全家,叛出家族,獨自踏上不咸山,練就一身絕世武功,創(chuàng)立極樂宮,號稱要殺盡天下負心人。”
“就這種貨色,難道不傻?”
說到這里,謝秋瞳淡淡道:“喜兒是重感情的人,只要你拿下她,她就肯為你做一切,而目前唯一能得到北域佛母喜愛的,只有她?!?/p>
“拿下她,就拿下了半個北域佛母!”
“如果在配之以利益,包括朝廷的許諾,未來的扶持,甚至是幫助他們慕容鮮卑立國…呵!大有可為!”
她笑了起來,輕輕道:“只要有這一功,你將立刻受到重用,擔任關鍵位置,手握大權(quán),假以時日,便是一方豪雄,與我謝家并駕齊驅(qū)?!?/p>
“那時候,你才算真正有了朝廷權(quán)柄?!?/p>
唐禹沉默了。
他嘆了口氣,張了張嘴,想說什么,卻又忍住了。
謝秋瞳皺眉道:“你這是什么表情?你難道認為我說的不對?”
“唐禹,我不知道你心中為什么總有一種莫名的自負,但請你正式我給你理智的規(guī)劃和分析?!?/p>
“你可以說這不是你想要的路,但你能說我的規(guī)劃是錯誤的嗎?”
唐禹道:“你是對的?!?/p>
謝秋瞳道:“那你為何這副表情?”
唐禹再次沉默。
謝秋瞳盯著他,咬牙道:“別躲!有什么說什么!你必須表態(tài)!答應嗎!”
唐禹只好抬頭看向她,輕輕道:“太小了。”
“什么?”
謝秋瞳頓時愣住。
唐禹道:“其實你考慮的東西太小了,我要的不是爵位,不是官職,不是手握大權(quán),不是假以時日與謝家并肩,掌握一部分朝廷權(quán)柄?!?/p>
謝秋瞳道:“這還?。磕阋裁??”
唐禹咧嘴一笑,道:“我要的是!見龍在田!”
謝秋瞳看著他,目光變化。
唐禹指著天空,凝聲道:“劉曜執(zhí)掌漢國,石虎坐鎮(zhèn)趙國,李雄霸占蜀地,張茂雄踞西北,慕容鮮卑馳騁遼西,再加上我們大晉,還有那些數(shù)不清的小國、部落、軍閥…”
“漢、羯、羌、氐、匈奴、鮮卑等數(shù)不清的民族在這片土地上爭雄?!?/p>
“縱觀天下,紛爭不斷,此起彼落,與春秋戰(zhàn)國何異?”
“然而,各方霸主征戰(zhàn)天下,個個兇名赫赫,如雷貫耳,人人皆懼…”
“可有一人能稱英雄乎?”
謝秋瞳緩緩站了起來,臉色變得蒼白,又變得紅潤,死死盯著唐禹。
唐禹再道:“權(quán)力、重兵、高官、爵位,我統(tǒng)統(tǒng)不要!”
“我要名!”
“我要天下人都知道,這個殘破的世界,這個黑暗籠罩的天地,誕生了一個英雄!”
“什么是英雄?”
“山野麒麟!田間圣龍!”
說到這里,唐禹咧嘴道:“所有人都尊敬我,無論敵友。所有人都愿意跟隨我,無論貧賤與富貴?!?/p>
“到那時,我會告訴他們一句話?!?/p>
謝秋瞳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只大手攥緊,幾乎無法呼吸。
她的聲音都在顫抖:“什么話?”
唐禹騰地站起,手掌重重拍在桌上,怒吼出聲:“王侯將相寧有種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