皮埃爾帶著一份足以顛覆他職業(yè)生涯的“不平等條約”,心滿意足地離開了。
他甚至沒有回王府飯店,而是直接驅車前往了機場。
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巴黎總部,向那群眼高于頂的董事們,親自闡述這只來自東方的“雪”,將如何掀起一場時尚界的滔天巨浪。
靜心齋的院子里,氣氛從剛才的緊張對峙,轉為了發(fā)自內心的狂喜。
“我的天爺!葉哥!一百萬美金!還是起拍價!”
李麻子激動得滿臉通紅,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。
“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么多錢!咱們這……這不成搶錢了嗎?”
秦武也是一臉的震撼,他看著那只紫檀木盒,眼神里充滿了敬畏。
他現(xiàn)在終于明白,葉凡口中的“奢侈品”,到底是個什么概念了。
那不是商品,那是印鈔機!
“都冷靜點,這只是第一步?!?/p>
葉凡擺了擺手,示意眾人坐下,他的臉上,依舊是那份云淡風輕。
“錢,只是副產品。”
他看向蘇文清幾位老師傅,眼神變得無比鄭重。
“蘇老,幾位師傅,從今天起,你們的任務,就不再僅僅是繡東西了?!?/p>
“我要你們,收徒?!?/p>
“我要你們把壓箱底的本事,毫無保留地,傳下去。”
葉凡的聲音,沉穩(wěn)而有力。
“我們不缺錢,也不缺訂單。我們缺的,是人。是能把‘雪’這塊招牌,扛著走一百年,兩百年的人。”
“我要開辦一個真正的‘雪’字號繡坊學校,由四位師傅擔任總教習?!?/p>
“我們要從全國,挑選最有天賦,最能吃苦的年輕人。三年學徒,五年出師。我們要建立起一個,屬于我們自己的人才梯隊?!?/p>
傳承。
又是這兩個字。
蘇文清、張瞎子、錢瘸子、趙酒鬼,四位老人相互對視了一眼,眼中的激動,比剛才聽到一百萬美金時,還要熾烈百倍。
對他們而言,錢財已是身外之物。
能讓這門耗盡了他們一生心血的手藝,發(fā)揚光大,后繼有人,才是他們心中最大的執(zhí)念。
“葉先生,您放心!”
蘇文清代表眾人,站起身,對著葉凡,深深一揖。
“只要我們幾個老家伙還有一口氣在,就一定把這身本事,全都掏出來,不留半分!”
“好!”
葉凡笑著扶起他。
“有您這句話,我就放心了?!?/p>
他轉頭看向李麻子。
“麻子,招人的事情,你來負責。”
“不拘出身,不問過往。只要心正,手巧,能靜得下心,吃得了苦,我們都要?!?/p>
“另外,去查一查,高家現(xiàn)在的情況?!?/p>
葉凡的眼中,閃過一絲冷意。
“我要知道他剩下的所有產業(yè),所有的資金流向,所有的人事關系?!?/p>
“斬草,就要除根。”
李麻子神色一凜,重重點頭。
“明白,葉哥!”
京城的夜,漸漸深了。
靜心齋里,眾人規(guī)劃著“雪”字號波瀾壯闊的未來,每個人都充滿了希望。
然而,他們不知道的是,在城市的另一端,一間燈火通明的私人醫(yī)院特護病房里,一場針對他們的,惡毒的陰謀,正在悄然醞釀。
高振云躺在病床上,面如金紙。
靜心齋的那口心頭血,幾乎要了他半條命。
但身體的創(chuàng)傷,遠不及精神上的屈辱。
他一閉上眼,就是葉凡那張云淡風輕的笑臉,就是皮埃爾那不屑一顧的眼神,就是蘇文清那充滿譏諷的目光。
“咳咳……”
他劇烈地咳嗽起來,一旁的高健連忙遞上水。
“爸,您別想了,養(yǎng)好身子要緊?!?/p>
高宇也湊了過來,臉上沒了往日的囂張,只剩下恐懼和不安。
“爺爺,我們的股票……還在跌。好多合作商都來解約,銀行也在催我們還貸……我們……我們快撐不住了?!?/p>
“撐不???”
高振云聞言,眼中反而迸發(fā)出一絲駭人的兇光。
他一把推開高健,掙扎著坐了起來。
“我高振云,在商海里浮沉了一輩子,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?”
“他葉凡以為,這樣就能打垮我?做夢!”
他的聲音,因為激動而變得尖利,像是夜梟的啼鳴。
“他不是要搞傳承,要開宗立派嗎?”
“他不是把那幾個老東西,當成寶貝供著嗎?”
高振云的臉上,浮現(xiàn)出一抹病態(tài)的,扭曲的笑容。
“我就讓他看看,他供著的這些‘神’,是怎么一個個,從神壇上,摔下來,變成一灘爛泥的!”
他看向站在病床角落里,一個始終沉默不語,如同影子般的男人。
“阿四?!?/p>
“老板?!?/p>
那個叫阿四的男人,抬起頭,露出一張平平無奇,卻讓人看一眼就忘的臉。
他的眼神,像一潭死水,沒有半點波瀾。
“你跟了我多少年了?”高振云問道。
“二十年?!卑⑺牡幕卮?,簡潔明了。
“好?!备哒裨泣c點頭,從枕頭下,摸出了一張銀行本票,扔了過去。
“這里面,是五十萬。夠你下半輩子,衣食無憂。”
“我要你,去給我辦一件事?!?/p>
“老板請講?!卑⑺膿炱鸨酒保炊紱]看一眼,就揣進了懷里。
高振云湊到他耳邊,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,一字一句地吩咐著。
他的聲音里,充滿了怨毒與瘋狂。
“蘇文清,孤家寡人,無懈可擊。張瞎子,也是個怪人,沒什么親眷。錢瘸子,脾氣暴躁,但也沒什么把柄。”
“只有那個趙酒鬼……”
高振云的嘴角,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。
“我記得,三十年前,他還沒變成酒鬼的時候,有個剛出生的女兒。后來,一場大火,他老婆死了,女兒……失蹤了。”
“他就是因為這個,才一蹶不振,成了個酒鬼?!?/p>
“活要見人,死要見尸?!?/p>
高振云的眼神,陰冷得如同地獄里的毒蛇。
“你去找。”
“如果那孩子死了,你就給我找一個年紀相仿的,訓練她,讓她變成趙酒鬼的女兒?!?/p>
“如果那孩子還活著……那就更好辦了?!?/p>
“我要你,用他的這個女兒,來毀了他!”
“我要讓他,親手,把他那雙能劈線的,最寶貴的手,給廢了!”
“我要讓葉凡知道,他最引以為傲的宗師,不過是一個,能被我隨意拿捏的,可憐蟲!”
阿四聽完,那潭死水般的眼睛里,終于有了一絲波動。
他沉默了片刻,才緩緩開口。
“老板,這件事,太傷天害理?!?/p>
“傷天害理?”
高振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,瘋狂地大笑起來,笑聲牽動了傷口,又引發(fā)了一陣劇烈的咳嗽。
“他葉凡斷我高家百年基業(yè)的時候,就不傷天害理了?”
“成王敗寇!我就是要不擇手段!”
他死死盯著阿四。
“你,只管去做?!?/p>
阿四看著高振云那張扭曲的臉,最終,還是低下了頭。
“是,老板?!?/p>
說完,他轉身,如同一道影子,悄無聲息地,融入了窗外的夜色之中。
一場針對“雪”字號核心匠人的,最惡毒的陰謀,就此拉開了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