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坤帝這話,王德發(fā)心中很無語。
這乾王殿下還真是每次不聲不響,偏偏總能在關(guān)鍵處露一手。
藥是他獻(xiàn)的,倭國三島也是他贏回來的,真真是讓他給裝到了!
當(dāng)然。
他對葉修最不爽的是……
那個王八蛋,罵他生不了兒子!
他臉上卻是半點不露,腰彎得更低,舔著臉笑道:“陛下英明!乾王殿下孝心可嘉,本事更是了得,實乃陛下之福,大坤之幸??!”
坤帝鼻子里“嗯”了一聲,剛想再說點什么,殿外卻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通傳聲。
“陛下,六皇子殿下在殿外求見,說是有要事稟奏!”
坤帝聞言,眼神柔和了幾分。
這個老六,近來是越來越爭氣了,不久前剛跟老八默契配合,一文一武,竟逼得倭國割讓了三座島嶼,大大揚了國威,讓他這個做父皇的臉上也頗有光彩。
他抬了抬手,語氣平和:“宣他進(jìn)來?!?/p>
殿門開啟,六皇子葉安快步走入。
緊接著。
他撩袍跪地,行了一禮:“兒臣參見父皇!”
“平身吧?!?/p>
坤帝看著他,“何事如此匆忙?”
葉安站起身,深吸一口氣,雙手奉上一疊厚厚的卷宗:“父皇,兒臣要彈劾龍王爺葉夜——勾結(jié)倭國,蓄意謀害皇子,罪證確鑿,請父皇過目!”
坤帝臉上的柔和瞬間凍結(jié)。
他目光如電,猛地射向葉安手中那疊紙張,一旁的王德發(fā)連忙上前,小心翼翼地將卷宗接過,恭敬地呈到御前。
坤帝一把抓過,快速翻閱起來。
越看,他的臉色越是陰沉,捏著紙張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(fā)白,額角青筋隱隱跳動。
以至于。
整個養(yǎng)心殿內(nèi)的空氣仿佛都隨之凝固,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。
下一秒。
坤帝的臉色由陰沉轉(zhuǎn)為鐵青,握著卷宗的手微微發(fā)抖,最終猛地一拍軟榻扶手!
“好!好一個龍王!朕的好皇兄?。。 ?/p>
他胸膛劇烈起伏,眼中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,聲音如同從冰窟中撈出來一般寒冷刺骨。
“一而再,再而三!”
“真當(dāng)朕是瞎子,是聾子嗎?!”
“上次讓人刺殺老八,朕念在兄弟情分,只將他禁足府中思過,看來是朕太寬容了,竟讓他以為朕奈何他不得!”
他猛地抬頭,目光如利劍般射向殿外,厲聲喝道:“沈煉何在?!”
殿外陰影中,一道如磐石般的身影應(yīng)聲而出,正是錦衣衛(wèi)指揮使沈煉。
他快步走入殿內(nèi),單膝跪地:“臣在!”
“去!”
坤帝手指著龍王府的方向,語氣一片森然,“即刻帶人,將朕的那位好皇兄‘請’過來!朕倒要看看,他這次還有什么話說!”
“臣,遵旨!”
沈煉抱拳領(lǐng)命,沒有絲毫遲疑,起身帶著一股冷風(fēng)快步離去,行動干脆利落。
殿內(nèi)再次陷入一片死寂。
只剩下坤帝粗重的喘息聲和空氣中彌漫的壓抑。
葉安垂手站在下方,心中既緊張又帶著一絲快意。
王德發(fā)更是縮緊了脖子,恨不得把自己縮進(jìn)地縫里去,生怕天子的怒火波及到自己。
時間一點點過去,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。
終于。
殿外再次傳來腳步聲。
沈煉去而復(fù)返,他身后,跟著一臉驚疑不定的葉夜。
葉夜顯然是被匆忙“請”來的,衣袍甚至有些凌亂。
他踏入養(yǎng)心殿,看到跪在地上的葉安和臉色鐵青的坤帝,心中頓時咯噔一下,一股不祥的預(yù)感籠罩全身。
但眼下,他只能強作鎮(zhèn)定,對著坤帝拱了拱手,語氣帶著困惑:“皇弟,如此急切召臣前來,不知所為何事?”
坤帝看著他這副故作無辜的樣子,心中的怒火更盛。
他冷哼一聲,抓起王德發(fā)重新捧在手中的那疊卷宗,劈頭蓋臉地狠狠摔在葉夜面前!
紙張嘩啦啦散落一地。
“何事?”坤帝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,整個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葉夜,一字一句地問道,“你自己看看!葉夜,你……可知罪?!”
葉夜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。
他下意識地低頭,目光掃過散落在地的紙張。
當(dāng)看清上面記錄的內(nèi)容,尤其是那些關(guān)于他與倭國殺手聯(lián)系的時間,地點,以及部分資金流向的線索時,他的臉色瞬間“唰”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,毫無血色!
“這……這……”
“這什么?!”
坤帝厲聲打斷他,眼神銳利如刀,“人證、物證,往來線索皆在此,葉夜,你還有什么話可說?!”
葉夜像是被逼到絕境的困獸,恐懼讓他失去了方寸。
下一刻。
“噗通!”
他跪倒在地,也顧不上什么親王體面,指著那些紙張,慌張說道。
“陛下!皇弟!冤枉!這是誣陷!是栽贓陷害?。。?!”
“一定是葉修!一定是葉修那個小畜生!他恨我入骨,是他偽造證據(jù)要害我?。?!”
“閉嘴!”坤帝怒喝一聲,臉上滿是譏諷的冷笑,“死到臨頭,還敢攀咬他人!這些證據(jù),可不是老八拿出來的,是你身邊這位好侄兒,朕的六皇子葉安,親自查證,呈報于朕的!”
“什么?!葉安?!”
葉夜猛地扭過頭,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一旁沉默不語的葉安,那眼神充滿了震驚,怨毒和無法理解。
他像是第一次認(rèn)識這個侄子一樣,嘶聲質(zhì)問道。
“葉安!是你?!”
“你……為何要如此陷害于我?!”
“我與你何仇何怨??。 ?/p>
面對葉夜歇斯底里的質(zhì)問,葉安深吸一口氣,才沉聲回應(yīng)。
“大伯,若非你當(dāng)真做了這些事,侄兒又如何能‘陷害’得了你?”
他頓了頓,語氣帶著一絲憤慨與不解,將早已準(zhǔn)備好的說辭拋了出來。
“我今日站出來,也是替八弟老八抱打不平!”
“他好歹是您的親侄兒,喚您一聲大伯!”
“您身為長輩,為何屢次三番對他咄咄相逼,甚至勾結(jié)外邦,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?!”
“這究竟是為什么?!”
葉安這番話,擲地有聲,既撇清了自己“構(gòu)陷”的嫌疑,將緣由歸結(jié)于葉夜自身不端,又站在了維護兄弟倫理的道德制高點上,將一個被逼無奈,仗義執(zhí)言的皇子形象塑造了出來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葉夜被他這番話噎得啞口無言,指著葉安,渾身抖得像秋風(fēng)中的落葉,臉色由白轉(zhuǎn)青,再由青轉(zhuǎn)紫,一口氣沒上來,差點當(dāng)場暈厥過去。
葉安對葉夜的失態(tài)視若無睹。
他轉(zhuǎn)向坤帝,神情肅穆,繼續(xù)說道。
“父皇,兒臣的調(diào)查還發(fā)現(xiàn),大伯的罪行遠(yuǎn)不止于此。”
“他在王府后院,私建了一座高塔,其中的用途是用來囚禁他多年來倚仗權(quán)勢,強掠而來的良家女子!”
“他將這些可憐女子視為玩物,囚于塔內(nèi),日夜淫樂,稍有不從便非打即罵,甚至折磨致死!”
“此等行徑,簡直駭人聽聞,令人發(fā)指!”
“不僅觸犯國法,更是將我皇室的臉面、父皇的圣譽置于何地!”
“兒臣懇請父皇,立刻派人前往龍王府查抄此塔,解救無辜,以正視聽!”
“葉安!你他娘的放屁!你血口噴人!??!”葉夜聽到此處,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瘋狗,徹底失去了理智。
這一件事情,可大可?。?/p>
若是以前被拿出來說事,可能最多被痛罵一頓。
但眼下不一樣。
一旦在這一刻被做實了,恐怕就真的完了。
他猛地從地上竄起,指著葉安的鼻子破口大罵。
“你個小畜生!你以為老子不知道?!”
“你想當(dāng)太子想瘋了吧?!”
“啊?抓著老子不放,不就是想在皇弟面前表現(xiàn)你的能耐,掃清你這路上的障礙嗎?!”
“拿你親大伯開刀,你好狠毒的心腸?。?!”
葉安面色不變,甚至帶著幾分痛心疾首,他對坤帝再次躬身。
“父皇明鑒!兒臣絕無此心!兒臣所做一切,皆是為了維護我大坤律法之尊嚴(yán),滌蕩皇室內(nèi)部之污穢,全是為了皇室清譽,為了父皇的江山社稷著想啊!”
“若有半句虛言,兒臣愿受天打雷劈!”
“我去你娘的著想!為了皇室?你就是為了你自己!給老子去死?。。 ?/p>
葉夜雙目赤紅,理智已被憤怒和恐懼徹底吞噬。
他狂吼一聲,竟如同市井潑皮般,不管不顧地合身朝著葉安猛撲過去,右手成爪,直取葉安心口,竟是起了殺心!
這一下變故陡生,誰也沒料到葉夜敢在御前暴起傷人!
眼看葉夜的手爪就要觸及葉安衣襟,沈煉動了!
他身形如鬼魅,后發(fā)先至,閃電般探出手,一把精準(zhǔn)地扣住了葉夜的手腕,隨即腳下輕輕一絆,另一只手在他肩頭一按……
“嘭!”
葉夜前撲的勢頭戛然而止,整個人被沈煉干凈利落地反剪雙手,死死按倒在地,臉頰緊貼著金磚地面。
任憑他如何掙扎,也動彈不得,只能發(fā)出一陣陣咒罵。
“反了!反了?。?!”
坤帝目睹這御前毆斗,兄殺侄的一幕,氣得渾身發(fā)抖。
“葉夜!你身為親王,不思報國,反而勾結(jié)外邦,謀害皇子,私建淫窟,辱沒皇室,如今更敢在朕面前行兇!”
“罪證確鑿,惡行累累,天地不容!傳朕旨意——”
“即刻起,褫奪葉夜親王爵位,削去宗籍,廢為庶人!”
“所有家產(chǎn),悉數(shù)抄沒!”
“皇弟!陛下!我是你哥哥!我是你親哥哥啊?。?!”葉夜聽到判決,如遭五雷轟頂,發(fā)出凄厲不甘的嚎叫,“你不能這么對我!你不能?。?!”
坤帝閉上眼,深吸一口氣。
再睜開時,眼中已是一片冰冷,他揮了揮手,仿佛拂去什么污穢之物,對沈煉沉聲道:“押下去!交由宗人府,會同三司,給朕嚴(yán)加審訊!一應(yīng)罪責(zé),務(wù)必查個水落石出!”
“臣遵旨!”
沈煉沉聲應(yīng)道,毫不留情地將葉夜從地上提起,如同拖死狗一般,強行押出了養(yǎng)心殿。
葉夜那充滿絕望的咆哮聲,在空曠的宮殿廊廡間久久回蕩,漸行漸遠(yuǎn)。
養(yǎng)心殿內(nèi)重新恢復(fù)了寂靜,但那股壓抑的氣氛卻并未散去。
坤帝怒氣未平,臉色依舊十分難看。
葉安見狀,連忙上前,恭敬地奉上一杯溫茶,輕聲勸慰道:“父皇息怒,萬請保重龍體,為大伯此等……此等悖逆之人氣壞了身子,實在不值?!?/p>
坤帝接過茶杯,卻沒有喝,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,揉著發(fā)脹的眉心。
過了好一會兒。
他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一些,目光落在葉安身上,帶著一絲復(fù)雜和贊賞。
“老六,這次……你做得很好。”
“不徇私情,以國法為重,揭發(fā)此等丑惡,維護了我皇室最后的體面?!?/p>
“說吧,此次你立下大功,想要什么獎賞?朕都應(yīng)你。”
葉安心中狂喜,但臉上卻露出惶恐和謙遜之色,他后退一步,躬身道:“為父皇分憂,為皇室除害,乃是兒臣本分,兒臣不敢居功,更不敢奢求獎賞。”
“誒?!?/p>
坤帝擺了擺手,“有功則賞,有過則罰,此乃國本,你但說無妨。”
葉安深吸一口氣,才說道:“父皇既然如此說,兒臣……確有一事相求,望父皇成全?!?/p>
“哦?何事?”坤帝有些好奇。
葉安咬了咬牙,說道:“兒臣……想向父皇討要罪屠營的管轄權(quán)?!?/p>
坤帝聞言,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頓,臉上瞬間布滿錯愕。
“啥?”
“罪屠營?”
“你要那個關(guān)押兇徒死囚,污穢匯聚之地的管理權(quán)做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