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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4章 無憑無據(jù)

    隆冬漸近初春,天地仍然寒冷,又是一場大風(fēng)雪倏忽而至,一夜間,大地披銀,山川穿白。

    呼呼~

    刺骨寒風(fēng)之中,荒野之地人跡罕至,縱是大的行商、鏢局,也往往會避開這樣的日子趕路。

    而在南山之外的一條荒野之上,一隊(duì)黑衣人卻跨馬踏雪而來。

    他們身著黑色單薄勁裝,統(tǒng)一的長刀勁弓都染上霜白,卻好似感覺不到寒冷。

    衣衫獵獵,人馬卻巍峨不動,一如其臉色一般沉凝如鐵石。

    “若不真?zhèn)€出來走上一遭,實(shí)在難以想象,短短的幾十年,青州已然糜爛至此……”

    走在最前的黑衣刀客長長一嘆:

    “若叫老王爺瞧見,他老人家不知該如何心傷難過……”

    他們此時所在,似是一處荒野,大雪之下不見其他顏色,但從高低不平的雪堆輪廓來看。

    他還是認(rèn)出,這所謂的荒原,在以前,曾是一個村落。

    這是一個廢棄村落。

    他們一路而來,已然見過不知多少類似的村落了。

    “何止是青州?云州、白州也都有著不少叛亂發(fā)生,憐生教真是瘋魔了!

    那老虔婆真真該死……”

    另一個青年刀客語氣幽沉:

    “遲早有一天……”

    “且住吧?!?br />
    其余幾人心頭皆是一稟,喚住那人的話。

    眾人皆沉默,繼而催馬而動,加快速度,很快,已穿過了積雪沒膝的荒原。

    轉(zhuǎn)過山道,見得幾處炊煙升起,方才松了口氣。

    “你們且在此處等候,老大人不喜這個?!?br />
    頭前的黑袍刀客囑咐了一句,輕輕一夾馬背,蕩起風(fēng)雪,絕塵而去。

    其坐下駿馬肩高足有九尺以上,奔行之間猶如流火,速度極快,不過半盞茶的時間。

    一個有著零零散散炊煙的村落,就映入他的眼簾。

    這村子不小,炊煙卻很少,炊煙也僅零星而已,刀客眼神微黯,心中明白。

    若無外力介入,這村子用不了多少年,就會徹底消失,一如之前的村落廢墟。

    讓它消失的,可能是山匪、可能是大盜、可能是流民,也可能是天災(zāi)。

    刀客翻身下馬,任由駿馬留在雪地,徒步走向村子。

    沒多遠(yuǎn),就見得一輛灰白色的馬車停在村外。

    一面色蠟黃的老人牽著一裹得嚴(yán)嚴(yán)實(shí)實(shí)的小女孩,在雪地之中走著。

    “小小姐……”

    看著秀氣文靜,卻臉色蒼白的小女娃,蠟黃臉老仆有些心疼。

    “黃爺爺,馬車?yán)锖帽飷?,秀秀就看看,好嗎??br />
    小女孩裹得厚厚的,小臉紅撲撲。

    “好,怎么不好?”

    老人心疼壞了,不住的給小女孩渡著內(nèi)息。

    許久之后,等得小女孩玩累了,回到馬車,他才淡淡的掃了一眼立于原地等了許久,好似雪人一般的黑袍刀客:

    “王牧之派你來的?”

    “晚輩周四離”

    黑袍刀客抖落積雪,抱拳躬身:

    “王先生擔(dān)憂老大人前來會有危險,派我們前來。其中,也有老王爺?shù)囊馑??!?br />
    “老爺在村里,他心情不好,你小心這些,最后也不要提及龍淵王!”

    姓黃的老者警告了一聲。

    “晚輩曉得?!?br />
    周四離心中一稟,點(diǎn)頭應(yīng)下,正要進(jìn)入村中,一老者已出得村來。

    老者身材高大瘦弱,穿著漿洗發(fā)白的長袍。

    見得周四離,老人板起了臉:

    “云、青二州如此糜爛,白州也好不了幾分吧?龍淵道三州而已!

    憐生教也就罷了,這些占山為王的山賊強(qiáng)梁,一個小城出身的衙役都可絞殺,你們龍淵王府,就不成嗎?!”

    “周四離見過徐老大人。”

    周四離長長躬身,聽著老者的話,面上泛起苦笑:

    “非是小的替老王爺說話,實(shí)在是您也知道,龍淵道臨近流積山,有異族威脅戍邊極大,老王爺極難脫身。

    加之當(dāng)年那……一戰(zhàn)后,精力大不如前,每日只有三個時辰清醒,實(shí)在是無法兼顧太多了?!?br />
    徐文紀(jì)臉色微緩,卻仍不假辭色:“王牧之呢?他也死了不成?”

    “老大人一路行來應(yīng)當(dāng)也見過了,但事態(tài)遠(yuǎn)比您看到的還要嚴(yán)重,白、青二州交界之處大旱一年有余,數(shù)十萬頃良田顆粒無收。

    流積山外天狼王庭似因饑寒也有異動,之前因憐生教的蠱惑,叛亂同時波及了數(shù)十縣。

    青州大將軍魏正先平叛已去半年了……”

    周四離倒出苦水。

    “罷了,罷了?!?br />
    徐文紀(jì)擺了擺手,讓其去將他們帶著的干糧送來。

    這些,他如何不知?

    青州難!

    背靠流積山那三家必爭之地,每每大戰(zhàn),龍淵道三州都將遭受巨大的損失。

    尤其是青州,數(shù)十年前那一戰(zhàn),幾乎家家縞素,人人嚎哭。

    但他這一路所見,太過觸目驚心了。

    如果大明天下處處如此……

    周四離匆匆而去,徐文紀(jì)卻是陷入良久的沉默,姓黃的老仆走了過來:

    “天災(zāi)人禍、山賊強(qiáng)梁、流民失所、鄉(xiāng)紳囤聚居奇,這龍淵道,只怕要出大事……”

    “流積山一戰(zhàn),大明雖勝實(shí)敗,那一戰(zhàn)留下的瘡傷本該好生修養(yǎng),可……”

    徐文紀(jì)嘆了口氣:

    “病來如山倒,病去如抽絲。陛下太過心急了……”

    他久在朝堂,對于地方的事雖然也很關(guān)心,但總歸差了十萬八千里,哪有親眼所見來的觸動更大?

    “我老了,您也老了。管不了的事,就隨他去吧……”

    老仆面色一黯。

    “若天下如此,我有何顏面去地下見我大明諸君?”

    徐文紀(jì)搖搖頭。

    周四離驅(qū)馬而回,帶來一眾人的干糧。

    “干糧留下,爾等自去吧?!?br />
    徐文紀(jì)開始攆人。

    “這…王大人要我等前來伺候,您……”

    周四離臉色一僵。

    “龍淵衛(wèi)的名頭太大,你們來了,他們或許就要藏起來了?!?br />
    徐文紀(jì)面色一板:

    “還是去尋你家的寶甲吧?!?br />
    “這…”

    周四離苦笑連連,卻也不敢違逆這位老大人,只得怏怏道:

    “小姐也在青州,您若有難事,不妨……”

    “去吧!”

    徐文紀(jì)接下干糧。

    “那,小的告辭?!?br />
    周四離回身上馬,又想起什么,道:“我等來去匆匆,干糧并沒多少,要不要……”

    “已然夠了?!?br />
    徐文紀(jì)面色木然:

    “這村子,已只有十一戶人家了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在青州的日子好似變得清閑起來。

    楊獄每日往返于六扇門與自家小院之間。

    六扇門是個松散的組織,其并不歸屬于州衙的直接統(tǒng)轄,而是聽命于六扇門總部。

    雖然也做治安維穩(wěn)的活計(jì),但本職還是緝兇拿犯,清剿大犯、要犯。

    甚至可以說,是對標(biāo)一州之地的諸多宗門、幫派。

    因而,六扇門更為松散,并無強(qiáng)制的職務(wù),更多的是針對性的任務(wù)。

    捕快不去說,捕頭也罷,銅章、銀章捕頭也好,每年都有著必須要完成的任務(wù)額度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的任務(wù),才可獲取功績換取丹藥、武功、兵甲。

    楊獄加入六扇門,自然也有任務(wù),但他加入不過幾天,自然不會去執(zhí)行任務(wù)。

    是以,他白天或是在青州城中轉(zhuǎn)悠,熟悉青州、尋覓其他食材,或者回到小院練武。

    晚上,則是浸泡藥浴、吞服鐵蠶豆,熬煉內(nèi)息以及去往暴食之鼎中煉化食材。

    看似輕緩了許多,實(shí)際上,并沒有絲毫懈怠。

    同時,也在等待著七玄門的人。

    只是,出乎他的預(yù)料。

    一連十多天下來,預(yù)想中會來的灰袍人并未再度登門,反而是幾個六扇門的捕頭尋上了門。

    “在下秦厚?!?br />
    “在下秦鐘?!?br />
    兩個捕快,一左一右,一前一后攔住了提著藥材要回家的楊獄。

    “秦氏兄弟?”

    楊獄眸光一凝。

    不同于錦衣衛(wèi),只招收知根知底的良家子,六扇門,可謂是海納百川,不止招收衙門的精銳捕快。

    對于來自江湖宗門的高手,也多有吸納。

    這秦氏兄弟在青州江湖也頗為有名,散人出身卻有一身高強(qiáng)武功,尤其擅長合擊之法。

    早幾年就已然是銅章捕頭,深得六扇門總捕‘方其道’的信任和倚重。

    “楊兄弟真是人中豪杰,一入六扇門就是銅章捕頭。想想咱兄弟出生入死十?dāng)?shù)次方才升了銅章,著實(shí)慚愧。”

    肥油滿臉,秦厚皮笑肉不笑。

    “是極,是極?!?br />
    秦鐘雙手環(huán)抱,也不住的打量著楊獄。

    “兩位尋我,可是有事?”

    楊獄放下藥材,淡淡問著,心中也是提起警戒。

    這兩人的武功比之司馬楊要遜色一籌,但兩人氣機(jī)相連,混同如一,給他的威脅卻要大得多了。

    “是這樣,之前我兄弟兩人閑著沒事提審了一批嫌犯,本只是無心之舉,卻不想聽到了些有趣的事情?!?br />
    秦厚‘呵呵’笑著。

    “說來聽聽?!?br />
    楊獄安之若素。

    心中卻明白這兩人的來意,只怕是從金刀門的口中得知了精金甲胄的事情。

    不過,他既然敢將這批人交給六扇門,自然也有著應(yīng)付之道。

    只是這兩人說著無心之舉,他卻是不信的。

    “那東西干系甚大,楊兄可介意我等搜身?”

    秦鐘聲音壓低。

    “呵呵~說來也巧!我也是前幾日才聽說,去年木林府容家遭賊,失了一尊純金佛像……”

    楊獄眸光冷然:

    “我提審犯人,他們胡言亂語。居然說是兩位偷盜了去,不知兩位可介意楊某搜上一搜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