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明德兄,現(xiàn)在還要救他們嗎?”
李辰放下了木碗去,轉(zhuǎn)頭看向了趙明德。
趙明德輕咳了一聲,眼中帶起了一絲哀求,“將軍,要不,再審審?畢竟,他們也是邊軍,會不會只是一時見財起意?”
李辰看了他一眼,“你親自去審?!?/p>
“謝謝將軍!”
趙明德大喜過望,一叩胸道。
隨后,他拎起了孫威,帶著自己的人,將那些還活著的人帶到了一旁去,審訊了起來。
慘叫聲此伏彼起,顯然,趙明德雖然是在做最后的努力,但下手絕對不手軟,他要的只是一個公正公平。
一炷香的功夫,趙明德回來了,往那里一坐,默不作聲,面色頹然。
“結(jié)果如何?”
李辰并未抬頭,只是邊烤著手邊問他。
“如將軍所料,他們,殺過十幾個落單的行腳商隊,超過四百人,尸體都扔進了山崖,財物……回城之后,他們都分了……”
趙明德語調(diào)干澀地道。
“嗯。”李辰只是淡淡地應(yīng)了一聲,依舊沒抬頭。
趙明德知道李辰是因為之前自己還對這些人抱有幻想、想拉他們一把而有不滿。
他眼中涌起了愧悔,深吸口氣,半跪于地,叩胸道,“將軍,我錯了,不該因為他們是邊軍,就對這些人渣抱有同情之心。我現(xiàn)在,親手宰了他們,一個不放過!”
此刻,李辰這才抬起頭來,望向了趙明德,“別忘了,再用他們的血,寫一幅血書,將他們的罪惡都寫清楚!”
“是,將軍!”
趙明德重重叩胸俯首。
半個時辰后,雨停了,兩百人的隊伍走出了樹林,行在官道上。而回頭望去,樹林上掛滿了一片尸體,還有一幅大大的血書從一株大樹的樹梢上垂下,上面寫滿了他們曾經(jīng)犯下的滔天罪惡!
“魏征,是個什么樣的人?”
李辰騎在馬上,轉(zhuǎn)頭向趙明德問道。
同時,他抬頭望向遠處,遠處的呼蘭城,已經(jīng)在漸歇的雨幕中,依稀可見。
“性格豪爽,熱血擔(dān)當(dāng),曾經(jīng)在軍中,替我擋過一刀?!?/p>
趙明德低聲回答道。
“我問的是,人品。”
李辰淡淡地道。
“偶爾,略犯貪念,克扣過戰(zhàn)士軍餉,也曾劫掠過無辜百姓?!?/p>
趙明德聲音愈發(fā)低微了起來。
“此番整頓軍務(wù),若要你殺他,你會殺么?”
李辰轉(zhuǎn)頭望向了他。
趙明德眼里現(xiàn)出了痛苦的掙扎,這一次,并沒有及時回答李辰。
李辰嘆了口氣,他曾經(jīng)也是軍人,知道軍人最重情義,尤其是背靠背、相互間換過生死擋過刀的人。
“若實在不便,我替你殺了吧,省得你為難。”
李辰看了他一眼。
趙明德沉默了好半晌,才低聲道,“不,若真有異,我,親手殺之!”
“嗯?!?/p>
李辰點了點頭,望向了對面,思忖間,再次問道,“放出去了幾個?”
他這句話不是在問趙明德,而是在問身畔的人。
“辰哥,放了兩個,現(xiàn)在,應(yīng)該回到呼蘭城了?!?/p>
侯小白在身畔回答道。
“誰跟過去了?”李辰再次問道。
“是劉喜子!”
侯小白再次應(yīng)道。
劉喜子,是曾經(jīng)劉順子的弟弟,今年十六歲,曾經(jīng)也是流民。
當(dāng)初哥哥陣亡,母親擦干了眼睛,親手將他和弟弟劉柱子送到了軍中,送給了李辰,成為了他的親傳弟子。
也便從那一刻,“玉龍河子弟兵”這六個字,四面八方地傳開去了,威震鄂金與寒北。
經(jīng)過戰(zhàn)火的淬炬,還有這么長時間的訓(xùn)練,劉喜子已經(jīng)從一個月前那個青澀的少年兵童子軍,轉(zhuǎn)眼間已經(jīng)變成了一個極為出色的斥候戰(zhàn)士。
這一次,李辰也將劉喜子帶在了身邊。
“好,等他的消息?!?/p>
李辰點了點頭,不急于趕路。
半個時辰后,呼蘭城在望遠鏡中遙遙在望,不足二十里了。
遠處,有馬蹄聲響傳來,劉喜子回來了。
“師傅,前方呼蘭城已經(jīng)收到了消息,有一衛(wèi)兵馬已經(jīng)出城,向著這邊疾馳而來。
目前,距離我們十五里左右?!?/p>
劉喜子翻身下馬,單膝跪倒稟報道。
“他們的斥候部隊放出來了嗎?”
李辰凝神問道。
“只在隊前有十人左右的游擊哨,并且散開面積并不大,僅有五里左右?!?/p>
劉喜子回道。
“若是這樣,倒是省卻了不少繞路的麻煩?!?/p>
李辰點了點頭。
轉(zhuǎn)頭望向了趙明德,“明德兄,是跟我們走呢,還是,你想繼續(xù)看看他們的真面目?”
“將軍,不若,我便留下來吧,一方面替你做掩護,另外一方面,也想看看他們倒底爛到了什么程度?!?/p>
趙明德低聲道。
“留下來,會很危險?!崩畛铰砸话櫭?。
“有將軍在,再大的危險也是安全的?!壁w明德豪笑。
“也罷,既然你不死心,那就隨他們回去吧。切記,不要有任何反抗或者過激行為,就跟著他們走,亮明身份,回去見魏征。
但,我要你在長街上見魏征,而不是去都統(tǒng)府,切記!”
李辰略一點頭道。
“明白,將軍!”
趙明德重重地一點頭。
“走!”
李辰一策馬,向著遠處馳去,他繞開了對面直涌過來的兵馬,向西而去,繞了一個大彎兒。
在一個時辰之后,一群人已經(jīng)來到了呼蘭城的西南角。
呼蘭城是一座兵城,建起的初衷就是為了防止貊人做亂,保護周圍的鹽田而建的。
當(dāng)然,更重要的是提防新濟羅跨海而擊。
所以,這里城墻十分高大,外面的城墻高達十丈,和玉龍河的城關(guān)幾乎差不多了。
并且,通體是青磚夯土砌成,極其堅固。
呼蘭城內(nèi)駐扎精銳邊軍四千人,城內(nèi)有家眷城民兩萬人,就邊關(guān)而言,也是一座大城了。
只不過地處東部荒涼邊城,談不上什么繁華,經(jīng)濟也不怎么發(fā)達。
此刻,天空中已經(jīng)又再下起了濛濛細雨,微風(fēng)飄細雨,纏磨人心!
離城三里外的一片土坡后,李辰一群人在坡后避雨,坡上有人在觀察著對面呼蘭城的情況。
半晌,侯小白回來了,回來的時候,卻是面帶不屑。
“辰哥,正如您所料,呼蘭城現(xiàn)在真是軍紀松散、武備廢弛,警惕性極低。
下了雨,城頭上就沒有人把守了,應(yīng)該是都跑下去避雨了。
尤其這邊還是面對寒北關(guān)內(nèi),他們可能覺得更安全,有沒有派人站崗巡察都是另外一回事。”
侯小白低聲道。
李辰看了一眼灰朦朦的天空,雖然是下午,但因為下著雨,視線并不好。
“大石帶五十人留下看守馬匹,小白帶剩下的五十人,帶齊裝備,跟我走?!?/p>
李辰喝道。
“辰哥,俺,俺也想去……要不,讓喜子留下吧,成不?”
趙大石一聽讓他留守,登時就不干了,小聲地央求道。
“石頭哥,憑啥我留下呀?我是師傅的徒弟,也是他的親兵,我有義務(wù)保護他?!?/p>
劉喜子一聽就急了。
“小兔崽子,跟誰說話呢?我是你師叔,當(dāng)著大伙兒的面,你再敢叫我石頭哥,我踢死你。”
趙大石怒橫了劉喜子一眼。
“反正無論叫啥,我都要跟師傅去,師傅讓你留下你就得留下,那是軍令,敢違軍令者,大軍棍伺候!”
劉喜子情急之下,都把軍規(guī)搬出來了。
“好小子,你等著,等我有時間訓(xùn)你的時候,我讓你在訓(xùn)練場上爬著回來?!?/p>
趙大石氣壞了。
“走吧?!?/p>
李辰已經(jīng)整理好了自己的裝備,穿好蓑衣,帶頭向前走去。
“石頭,等我回來的時候好好地跟你講講我們跟著辰哥是如何打架的?!?/p>
侯小白嘿嘿一笑。
“講你姥姥個腿,侯小白,你這個不仗義的東西,還在這里故意氣我,你就不是兄弟!”
趙大石低聲怒罵。
五十人,趁著雨幕的掩護,徑直來到了呼蘭城西南角的城墻之下。
向上看了半晌,依舊沒人巡邏,當(dāng)下,李辰一群人也不磨嘰,俱都舉起了手中已經(jīng)備好的大弩。
大弩上的前端不是箭頭,而是一個四爪鐵勾,下面帶著的是一條可長可短的繩子。
“嗖嗖嗖……”
弩鉤都射上了天空,伴隨著叮叮做響聲,搭在了城墻上方。
隨后,一群人疾速攀爬了上去。
這種攀爬訓(xùn)練,一直以來都在進行,對于這些戰(zhàn)士來說,簡直半點難度都沒有。
他們這些天來,甚至將沒扒掉的城關(guān)都當(dāng)成了訓(xùn)練場,不停地爬上爬下,來來回回走的那些村民都習(xí)慣了這些玉龍河子弟兵們在這里訓(xùn)練了。
有的村民甚至心血來潮,有時候也跟著他們一起訓(xùn)練呢。
城墻上,侯小白悄悄地探出了頭去,左右一望,頓時心中一松。
西南角的這處城墻十分寬闊,足有四五十丈,可是城墻上居然一個人都沒有。
應(yīng)該是下雨天,再加上西南角的城墻位置偏僻,所以根本沒有人過來。
這倒也省了他們太多的麻煩。
侯小白打了個手勢,于是,一群疾快地攀了上來,紛紛跳上城墻,收拾好裝備,悄無聲息地沿著步梯潛了下去。
……
此刻,趙明德正不慌不忙地行進在雨夜之中。
稍后,對面蹄聲雷動,一衛(wèi)兵馬已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了他們,紛紛沖了過來,將他們圍在了其中,俱是張弓搭箭,眼神兇狠,死死地盯著他們。
領(lǐng)頭的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騎著一頭黃膘馬走了出來,上下打著他們,他身后出現(xiàn)了一個人,指著趙明德,聲嘶力竭地吼道,“就是他,還有那些人,殺了我們一團兄弟!”
“他瑪?shù)?,殺了這么多人,還敢這般大搖大擺地往呼蘭城趕路?真是,膽大包天。
都給我抓起來,敢反抗者,當(dāng)場格殺!”
領(lǐng)頭的那個壯漢怒吼了一聲。
周圍的人就要動手,可是趙明德卻是怒喝了一聲,高高舉起了兩樣?xùn)|西,“我是鎮(zhèn)北王府派來巡察邊境、整頓軍務(wù)的監(jiān)察官,正五品游擊將軍趙明德,這是鎮(zhèn)北王府梁天王爺?shù)挠H筆手諭,還有監(jiān)察令牌,我看你們哪個敢動我?”
一群人瞬間僵在那里,你望望我,我望望你,一時間,沒人敢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