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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 老實人一點也不老實

    捐款一個億,還要投資十個億……

    而且放下話來,“先投十個億……”意思是,以后可能還有!

    這是什么概念呢?

    就尚北來說,1998年的財政收入也才億。全市把能加起來的GDP,恨不得掏大糞的都算進來,也不過30來個億。

    全市,五年來最大的一個商業(yè)行為,就是去年開始的藥廠和副食廠的私有化,總投入還不過千萬。

    就這,已經(jīng)是尚北的門面工程,算是不小的政績了。

    哪見過這么砸錢的?

    都不說發(fā)展集團那十個億能干多大的事兒,就捐給尚北的這一個億,就夠把全市各鄉(xiāng)鎮(zhèn)的路面翻修一個遍了。

    當(dāng)然,是沙石路,水泥路面和柏油路那是想都不敢想的。

    沒辦法,小地方人,就這么一點眼界,能翻修一遍砂石路面已經(jīng)是做夢一樣的了。

    而尚北需要付出的,只不過就是大米的統(tǒng)銷權(quán)唄?這玩意從來也沒有什么價值吧?

    那個齊國君倒是在搞,可是在他們看來,齊國君搞的那個加工廠,能有動輒就十個億十個億往出砸錢的董戰(zhàn)林更有效果嗎?

    人家可是國內(nèi)的頭部大企業(yè)家,交給他來運作,只能比齊國君更好,不會差。

    “徐書記,可以考慮一下?!?br />
    有人已經(jīng)迫不及待的發(fā)聲了,“可以考慮”還算是比較清醒,保守的說法。

    實際上傳達的意思就是,“書記別想了!機會不容錯過?。 ?br />
    而徐文良,說心里話,也有點被砸暈了,真的是無法拒絕。

    可是,看了眼董戰(zhàn)林,又掃視全場,微微一笑,“確實...可以考慮?!?br />
    他的這個可以考慮,卻耐人尋味了。

    似乎沒有太動心,又似乎……

    眼神有意無意地飄向齊國君。卻是被董戰(zhàn)林精準(zhǔn)地捕捉到了。

    心中一動,暗道,難道我看錯了?這個齊國君和徐文良果真關(guān)系不一般?

    心中飛速的思考著對策。

    這時,徐文良笑著開口,“董總大手筆??!說實話,我徐文良真沒見過這么大的陣仗,差點就亂了方寸?。 ?br />
    “......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文經(jīng)理,包括董戰(zhàn)林身邊的這些人,都是一滯。

    心說,壞了!太心急了,被這個徐書記看穿了。

    確實,今天這個飯局,其實就是給徐文良做的局,造成一種壓迫的氣勢,無形中影響他的判斷,進而早日達成合作。

    這是商場慣用的伎倆,也算不得什么。

    只不過沒想到,這個小縣官兒也不是一點見識都沒有。

    文經(jīng)理和董戰(zhàn)林快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,董戰(zhàn)林讓他稍安勿躁。

    隨后,盯著徐文良看了半晌,笑意有些漸冷。

    “看來,徐書記還是拿不定主意吧?沒關(guān)系,這事兒的主動權(quán)在尚北,我們畢竟是陳副部叫來幫忙的,徐書記可以回去好好考慮一下?!?br />
    “不過……”話鋒一轉(zhuǎn),指著那幾個老外道,“明天,我們陪同這三個專家到龍鳳山考察一下當(dāng)?shù)厣镔Y源,可能再呆個三五天,就要回京城了。徐書記如果要考慮,也請快一點。”

    董戰(zhàn)林以退為進,并沒有繼續(xù)追擊。

    而且,干脆起身,“時間也不早了,我們就回招待所休息了。”

    徐文良一聽,趕緊也站了起來,“這就回去了???文良還想再敬董總幾杯酒呢!”

    “不過沒關(guān)系,來了就是客,明天帶專家考察,我依舊是要陪著董總的。”

    一臉東北人的豪氣,“只要董總還在尚北一天,那就是客,文良怎么能怠慢呢!”

    現(xiàn)在的徐文良好像換了一個人,依舊客氣,但是氣場和之前完全不一樣。

    其實很簡單,之前是董戰(zhàn)林一副做慈善的姿態(tài),是徐文良求著人家,得哄著。

    可是現(xiàn)在,既然你們有所求,那就完全不一樣了。

    這是一場交易,交易就要權(quán)衡,就要討價還價。

    而董戰(zhàn)林確實有點看不懂,徐文良到底什么意思。

    他提出要求之后,短短的幾句話,徐文良就表現(xiàn)出好幾種情緒和意愿。

    徐文良到底是在猶豫,還是在故意端著,準(zhǔn)備讓他付出更多的籌碼?

    是和齊國君有關(guān)系?還是沒關(guān)系?

    是想把尚北大米的經(jīng)銷權(quán)拿出來?還是不想拿出來?或者,只想拿出來一部分?

    在與徐文良的客套與交鋒中,董戰(zhàn)林一行出了福臨酒店,上了車。

    待車門一關(guān),文經(jīng)理已經(jīng)有些迫不及待,對董戰(zhàn)林道:“這個徐文良,他到底是什么意思?那個齊國君和他真的有關(guān)系?”

    文經(jīng)理似乎有點沉不住氣了,“董總,如果他們最后不肯給統(tǒng)銷權(quán)怎么辦?”

    皺眉道,“咱們今天是不是有點冒進了?”

    卻不想,董戰(zhàn)林淡然一笑,“沒關(guān)系的,以不變應(yīng)萬變吧!”

    “況且,到了這一步,已經(jīng)由不得他了。”

    對文經(jīng)理道:“小文啊,不用擔(dān)心,要沉得住氣。這筆買賣,其實十之八九已經(jīng)成了。只不過,畢竟是與ZF打交道,很多事兒要把面上的工夫做足?!?br />
    文經(jīng)理苦笑,“那這個面上工夫做的可是代價不小,十幾個億都扔出去了?!?br />
    董戰(zhàn)林,“只要拿到尚北大米的統(tǒng)銷權(quán),十幾個億又算什么呢?你從國外回來,不了解國內(nèi)的辦事哲學(xué),慢慢就習(xí)慣了?!?br />
    最后又安慰道,“總之,放心吧,咱們還只是剛開始!”

    確實只是剛開始,還有后招沒用出來呢!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另一邊,徐文良把董戰(zhàn)林一行送上車,讓秘書和其他尚北這邊的人送董總回招待所,自己卻是沒走。

    “齊廠長,咱們能單獨聊聊嗎?”

    齊國君一怔,應(yīng)允點頭。

    徐文良抬頭看了一眼樓上,“走,看看那兩個孩子還在不在!”

    好吧,齊磊這邊剛想結(jié)賬走人,結(jié)果親爹和老丈人就進來了。

    一看齊磊他們要走,徐文良有些尷尬。

    倒是沒想到,齊磊他們走的這么快,還想借個地方和齊國君說幾個話呢!

    而齊磊哪看不出來,兩個爹這是有話要說。

    也懂事的很,讓趙維把寧站長先送回酒店,明天早上出發(fā)的時候見。

    然后對兩個爹道:“你們聊你們的,我去再添兩個菜?!?br />
    說著話,和徐小倩把寧站長送出去,真的又添了兩個菜,然后回到包間伺候著。

    齊磊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往那一站,徐小倩一看,他站著呢,我也站著吧!

    倆人就跟善財童子似的,一邊一個。

    齊磊站徐文良這邊,徐小倩站齊國君那邊,賊有默契。

    “站著干什么?”徐文良又好氣又好笑,現(xiàn)在也沒工夫管兩個孩子之間的事。

    況且,這點涵養(yǎng)他還是有的,齊國君還在這兒呢,他就更不好說什么了。

    “齊廠長,要不,咱倆在喝點?”

    “好啊!”親爹還沒應(yīng)聲,齊磊已經(jīng)接下了話,轉(zhuǎn)身就出了包廂,拿了瓶“貴州醇”進來。

    中檔白酒,幾十塊一瓶,既不寒酸,也不顯的太過隆重。

    熟練地打開,給兩個爹倒上。然后拉著徐小倩往旁邊一坐,支著下巴在那聽。

    他也好奇,畢竟那幫人給齊磊的印象很特別,有點怪。

    這時,齊國君先端起酒杯,“徐書記,我先敬你一杯,算是感謝倩倩。這一年,倩倩對我家石頭在學(xué)習(xí)上的幫助很大。”

    “嗨!”徐文良舉杯,“孩子的事兒,不提了?!?br />
    一飲而盡,說道:“你比我大幾歲,叫你老哥可能你也不會接,那我就叫一聲老齊了?!?br />
    齊國君,“最好。”

    兩個人其實心情挺復(fù)雜的,孩子是那種關(guān)系,本來就有點尷尬。地位又有點懸殊,即便徐文良不在意這些,不過想來齊國君也不會自然。

    而現(xiàn)在又出了這個事兒,徐文良如果答應(yīng)了董戰(zhàn)林,就等于是把齊國君的生意堵死了。

    本來,今天齊國君要是不在場,那還好辦一點。

    可是,偏偏他在!

    那兩個孩子的關(guān)系反而又成了一條羈絆,不得不去重視。

    一邊喝著酒,一邊閑聊,說的也和孩子無關(guān),全是在那個屋剛剛發(fā)生的那些事。

    其間,徐文良倒是發(fā)現(xiàn),好像是小看這個齊國君了。

    這個人,并不是一個臨時工創(chuàng)業(yè)那么簡單,談吐的分寸,舉手投足,還有……

    還有,怎么感覺他好像沒太把我這個書記當(dāng)回事呢?

    按理來說,一個地方企業(yè)的小老板,還是在被人抓著命門的關(guān)鍵時刻,肯定是心急如焚的。

    徐文良甚至可以猜得到,齊國君面對自己,就算不諂媚逢迎,也一定是謹(jǐn)小慎微的。

    可是,完全不是那么回事。

    齊國君很平靜,更沒因為對面坐的是書記而有半點拘謹(jǐn)。

    很得體,不卑不亢的。

    好吧,他哪知道,齊國君老實是老實,但又不木訥。

    而且,一個書記而已,還真不至于。像徐文良這個級別的官兒,齊國君打小就見多了,沒一百也有八十。

    再說,誰說這是被抓住命門了?

    雖然現(xiàn)在的處境是,只要徐文良對董戰(zhàn)林點個頭兒,那他的加工廠就算死透了。

    可是,千萬別當(dāng)這是壞事,要看你怎么處理。

    處理不好,那是滅頂之災(zāi)。處理的好,那就要另當(dāng)別論了…呵呵!

    如果今天換了唐成剛在場,估計都得笑出聲兒來。

    齊國君雖然沒有老唐那兩下子,但是,起碼三成功力還是有的。

    剛剛董戰(zhàn)林一開口,齊國君確實有短暫的錯愕和驚慌,可是也馬上就緩過來了。

    不但不害怕,反而在竊喜。

    所以,他現(xiàn)在沒有惶恐,只有淡定。

    那邊齊磊聽了兩個爹的交談,也算大概了解了那個包間的情況,亦是短暫心驚。

    只能說,這個董戰(zhàn)林好眼力,好手筆。

    先不說,他要尚北大米的權(quán)銷權(quán)這事兒對尚北有什么影響,是好是壞。只是單論這筆生意做的,漂亮??!

    隨后,就開始擔(dān)心,擔(dān)心老爸太耿直,處理不好。

    是不是應(yīng)該找個借口出去,把唐爸叫來???哪怕是吳爸也行啊!

    親爹段位不夠,估計搞不定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現(xiàn)在的情勢很關(guān)鍵,關(guān)系到三個爹的生意是往哪個方向發(fā)展,是吉是兇的問題。

    親爹不擅長這個。

    然而,齊磊沒想到的是……

    聊了一會兒,徐文良終于試探性地問齊國君,“老齊啊,這個事兒你怎么看?要是真的斷了副食廠的路……”

    齊磊一聽,完了,來不及叫另外兩個爹了!

    急的汗都下來了,就差沒替親爹開口了。

    心說,爸啊,千萬別犯傻,別太實在!!

    卻見徐文良話音剛落,齊國君便斬釘截釘大手一揮,“徐書記,我們沒有任何看法!”

    徐文良:“????”

    齊磊:“……”

    徐文良:“怎么講?”

    只見齊國君正色道:“我也是尚北人,只要這個董總真心為尚北辦事,死我一個加工廠又有什么?這點大局意識,我們還是有的?!?br />
    徐文良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這么說吧!”齊國君繼續(xù)道,“我們堅決支持市政府的決策,也緊跟尚北的改革步伐,徐書記不用考慮我們這邊的情況?!?br />
    此言一出,齊磊暗贊一聲:干的漂亮!!!

    就差沒吼出來了。

    這才想起,后世親爹比自己混的好,也不是一般人,倒是擔(dān)心的有點多余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這是最佳答案,也是為什么說這是好事兒的原因。

    首先,不去考慮把尚北大米的牌子給董戰(zhàn)林到底對還是不對,暫時只當(dāng)是對的。

    那么……

    第一,一個小加工廠廠長的意見和利益,左右不了尚北整個的大格局和大利益。

    親爹這個時候要是太實在,據(jù)理力爭,或者說出什么反對的話,為自己爭取利益的話,哪怕是訴苦,哪怕說的有理有據(jù),那也是不識抬舉了。

    等于是在阻礙尚北的發(fā)展,也是在和徐文良對著干,起不到任何效果。

    第二,親爹做的是生意,目的是賺錢。

    別管大米這門生意未來的前景如何,可干嘛要在一顆樹上吊死呢?

    有個詞叫“塞翁失馬”,用老耿的話說用巧勁兒,絕對沒路的事兒你一輩子也碰不上幾件。

    所以,大米這條路要是堵死了,誰說人就死了?

    “支持政府的決定”、“緊跟改革步伐”,齊國君說的是一態(tài)度,表達的卻是兩個意思。

    一是,我愿意為尚北的改革作出犧牲。

    二是,堵死我一個加工廠,可以在別的地方補償我嘛!

    對于一個商人來說,賺錢的生意多了去了。加工廠沒了,還有別的。

    尤其是三個爹的事業(yè),加工廠重要,那是因為前期過度有難度,重心還是在藥廠,那才是大頭兒。

    舍了一個加工廠,又能怎么樣?

    尤其是在市委主官對你帶有虧欠的時候,你為大局作出貢獻的時候,上面隨便漏出來一點,就夠三爹消化一陣子了。

    這是經(jīng)商的智慧。

    而且,不管換什么行業(yè),只要有徐文良一句話,一定是比加工廠更好、更見效益、更能讓三個爹度過創(chuàng)業(yè)艱難期的好項目。

    只能說,老實人有的時候也不老實。

    …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徐文良:“……”

    好吧,徐文良要聽的可不是這句哈!

    怔怔地看著齊國君,隨后又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齊磊。

    心說:大意了!兒子猴精猴精的,老子怎么可能是白給?

    大意了?。?!

    怎么我沒從你那聽來什么有價值的東西,你先把我的話給套出來了?

    苦笑一聲,只能硬著頭皮應(yīng)下:“老齊啊,這些都是以后再說的事。你放心,如果真的讓加工廠蒙受了損失,ZF是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?!?br />
    這算是給了齊國君保證。有這句話,就穩(wěn)了。

    隨之又道:“其實,我還真不是要你一個態(tài)度。”

    好吧,徐文良心說,既然你不實在,那就我實在點唄。

    組織了一下語言,“這么說吧,老齊,你做為尚北唯一在走私人糧企路線的人,在精品糧這方面肯定比我們有見地。所以,我想聽聽你的意見?!?br />
    “這個董戰(zhàn)林要尚北大米的經(jīng)銷權(quán)、還不掛在發(fā)展集團名下,要獨自占有。這說明,他看出了其中的價值,所以,我剛剛既算是拒絕了他,也留了后路?!?br />
    “甚至讓他懷疑,我是因為和你的關(guān)系,而不愿出讓統(tǒng)銷權(quán)?!?br />
    “我就是想拖一拖時間,好趕緊組織人討論一下,到底值不值得。”

    “在這之前,我想聽你的說法?!?br />
    這才是徐文良剛剛讓董戰(zhàn)林摸不透的原因。

    徐文良不確定,要不要交換這個條件。

    十個億的投資,還有一個億的捐款,這是多大的數(shù)字?

    尚北十年的財政收入?。?br />
    說不動心,是假的。

    可是,徐文良也必須保持冷靜,人家花這么大的代價,為了什么?為了一個他們都看不懂的統(tǒng)銷權(quán)?

    這里面肯定有門道兒,只不過是咱小地方人看不穿而己,所以才要和齊國君這個唯一懂行情的人好好聊聊。

    “這個嘛……”齊國君拿起酒杯一飲而盡,也不再扯那些有的沒的。

    “說實話,看不透!”

    之前,過年家宴的時候,一幫姐姐妹妹幫齊國君分析過尚北大米的潛在價值。

    可是,那個價值別說沒實現(xiàn),就算實現(xiàn)了,也不值得用十幾億去搶吧?

    齊國君也盤算過,尚北大米品質(zhì)好,但產(chǎn)量低,就那么幾十萬噸,全讓董戰(zhàn)林收去了又能怎么樣?

    依目前的形勢來看,不值。

    當(dāng)然,長遠眼光另說。

    沉吟良久,說了實話,“咱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運作,畢竟是大公司,想法不是咱能猜得透的?!?br />
    “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,這買賣他肯定不賠,而且是大賺!不然,他董總不會下這么大的血本,把國際投資銀行都拉來了?!?br />
    “所以,我也不看好,就怕他只是為了掙錢,不給咱辦實事!”

    看不透,不看好,這就是齊國君的心里話,直覺所在。

    還是那句話,天上不會掉餡餅,人家拋出來的餌料越大,說明他想釣的魚就越大。

    徐文良聽罷,心往下沉。

    誰再說這個老實人白給,徐文良第一個不答應(yīng),齊國君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。

    面色徹底凝重了起來,“說具體一點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