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天明也太兇了吧，曉雨，我聽說農(nóng)村人都打老婆，你和她結(jié)婚以后……”

回知青點(diǎn)的路上，宋長英小聲和宋曉雨嘀咕著。

其實(shí)不光是聽說，她來的時間長，看到過好幾次。

“他不會！”

宋曉雨的回答簡明扼要，把宋長英后面本來想逗逗她的話，都給噎了回去。

這倆人不會是真的處出感情了吧？

因?yàn)檫@場電影，村里人議論了半宿，好些人家都是后半夜才睡。

至于徐大茂，沒人關(guān)心，又死不了。

李天明離開的時候，還十分貼心的給他翻了個身。

轉(zhuǎn)天，新房這邊繼續(xù)干活，等到把屋頂封上，再把瓦片鋪好，就告一段落了，晾上兩個多月，從城里回來再搞內(nèi)部裝修。

徐大茂躺在地上，嘴里還塞著他的臭襪子，兩條胳膊被壓在身下，都快沒有知覺了。

如果能再給他一次機(jī)會的話，他一定老老實(shí)實(shí)的放電影，全心全意的為農(nóng)民兄弟服務(wù)。

可這會兒才后悔？

晚了！

李天明可沒打算輕饒了他。

無論徐大茂的行為是有人授意，還是自作主張，都要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(xùn)。

城里人就了不起??？

長了張大驢臉，牛氣啥?。?/p>

一直到中午，李天明吃完飯，這才帶著幾個兄弟過來。

“解開吧！”

剛把襪子拿出來，三十多歲的人，哇的一聲就哭了。

等到把繩子解開，徐大茂身子一歪，直接跪在了地上。

“服了嗎？”

“服，我服，我服了，爺爺！”

徐大茂倒是能屈能伸，可這會兒也容不得他硬氣。

這是哪？

李家臺子！

徐大茂有強(qiáng)烈的預(yù)感，再不認(rèn)慫，有可能家都回不去了。

“早這樣多好，好酒好菜的招待你們，想要點(diǎn)兒好處，也不是不行，明說就是了，非得弄這么一出，你說你是不是不識抬舉？”

“是，是我不識抬舉，爺爺，饒了我吧！”

李天明笑了，笑得很慈祥，這讓一旁的天亮見了，感覺后脊梁都在冒涼風(fēng)。

每次他惹了禍，大哥揍他之前，越笑揍得越狠。

“別這么說啊，哥倆大老遠(yuǎn)的給我們放電影，我們還得謝謝呢！天生！”

李天生上前，手里拿著個窩窩頭。

“徐同志一宿沒吃東西了，快給他口吃的，墊吧墊吧！”

徐大茂作為鋼廠的放映員，就算是困難時期，也沒斷過好吃食。

當(dāng)然這窩頭也不是沒吃過，只不過……

這到底是窩頭，還是秤砣啊！

可他這會兒真的是餓急眼了，哪怕窩頭能硬的把人牙崩下來，愣是被他給嚼巴嚼巴咽了下去。

“爺爺，電影也放了，您打也打了，氣也出了，能不能饒了我這一回！”

徐大茂的語氣很卑微，但李天明的回應(yīng)卻讓他很絕望。

“不行！”

李天明說著，走到了徐大茂面前蹲下。

“你這吃拿卡要的本事，是不是都讓人給慣出來的！”

農(nóng)村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已經(jīng)夠苦了，難得看場電影，還得給好處費(fèi)。

憑啥？

李天明今天就是要替天行道。

“每天一場電影，放夠一個禮拜，老子饒了你，要不然的話……”

“我答應(yīng)，我答應(yīng)！”

只要李天明能饒了自己，徐大茂啥條件都能答應(yīng)。

“天生，帶上幾個人送徐同志去村支部休息，要是敢跑，就給他捆上！”

李天生等人答應(yīng)了一聲，上前把徐大茂給架了起來，直接拖去了村支部。

此后的一個星期，李家臺子比過年都熱鬧。

鄰村的每天都來，甚至消息放出去以后，隔著二三十里外的大庭鎮(zhèn)都有人過來看電影。

徐大茂這一個禮拜可算是遭老罪了。

每天三頓飯，頓頓都是一個窩頭配咸菜，肚子里積攢的那點(diǎn)兒油水，被結(jié)結(jié)實(shí)實(shí)的刮了好幾遍。

和他一起來的那個年輕放映員待遇好點(diǎn)兒，每天新房工地這邊吃啥，都會給他送一份。

但說得明白，要是敢分給徐大茂，他也得天天啃窩頭。

帶來的片子放過一遍之后，大家還是最喜歡《智取威虎山》，甭管哪個年代，人們都喜歡英雄。

“天明，鋼廠來電話了！”

今天是李家臺子村辦電影節(jié)的最后一天，還不到下午三點(diǎn)，幕布就已經(jīng)支上了，徐大茂和他的同事，正在調(diào)試放映機(jī)，那認(rèn)真的模樣堪比勞模。

只是和第一天來的時候相比，此刻的徐大茂眼窩深陷，面黃肌瘦，身形單薄的仿佛一陣風(fēng)都能給他刮走。

“哪來的？”

“鋼廠，點(diǎn)名找你！”

李學(xué)慶忍著笑，這些天看著那個給他難堪的徐大茂被李天明折騰的人不人，鬼不鬼的，別提多痛快了。

至于鋼廠是不是來興師問罪的？

李天明都不在意，他怕個球！

大不了不做賣魚的營生了，再重新給生豬、活雞找別的銷路。

老李家的爺們兒，不能忍下這口鳥氣。

李天明拍拍屁股上的浮土，朝著村支部走去。

心里還在納悶，倆大活人連著一個星期，生不見人，死不見尸，鋼廠那邊居然才發(fā)現(xiàn)。

這就是李天明不了解情況了。

鋼廠只有過節(jié)的時候，才會組織工人們看場電影，娛樂放松一下，順便接受教育。

平時宣傳科的放映員都是響應(yīng)號召，電影下鄉(xiāng)。

就連一個科室的同事，都沒發(fā)現(xiàn)兩個人一個禮拜沒上班，還以為又被安排下鄉(xiāng)放電影去了。

直到兩人的家屬來鋼廠要人，這才層層匯報到了孫福滿這里。

人沒了？

哪去了？

前來匯報的嚴(yán)剛提醒了一句，孫福滿才想起來，人被他派去李家臺子了。

一個星期沒回來？

不會半路出事了吧？

真要是出了事，一個星期才發(fā)現(xiàn)，他這做領(lǐng)導(dǎo)的也是難辭其咎。

趕緊給李家臺子掛了電話，轉(zhuǎn)機(jī)了好半晌才接通。

得知兩個放映員還在李家臺子，孫福滿的鼻子差點(diǎn)兒氣歪了。

就算李家臺子的魚好吃，野鴨子好吃，啥都好吃，也不至于樂不思蜀，連班都不上了吧？

這到底是下鄉(xiāng)放電影，還是落戶插隊(duì)?。?/p>

孫福滿想讓放映員接電話，卻被告知，需要經(jīng)過李天明的同意才行。

啥意思？

就下去放一場電影，還把放映員給收編了唄。

好說歹說的，李學(xué)慶就是不開面，孫福滿沒了辦法，只能問問能不能讓李天明接電話。

這次李學(xué)慶答應(yīng)的倒是痛快。

等了好半晌，電話那邊終于傳來了一聲……

“喂！哪位？”

“是我，你孫叔！”

盡管對方看不見，李天明依舊笑得很燦爛。

“孫叔啊，您怎么想著給我打電話了？”

老子閑的行不行？

“天明，咋回事??？我特意安排了兩個技術(shù)最好的放映員，去李家臺子放電影，這人怎么還回不來了？”

呵呵！

李天明繼續(xù)笑著：“孫叔說得是真沒錯，這兩位放映員同志的技術(shù)是真好，剛把機(jī)器支上就說壞了，讓我們整個村子的鄉(xiāng)親溜溜站了好幾個鐘頭?！?/p>

孫福滿聞言，哪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。

雖然上面有規(guī)定，下鄉(xiāng)的放映員不許吃拿卡要，但這種事領(lǐng)導(dǎo)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只要沒人舉報，誰會管這屁事。

這一回，明顯是兩個放映員故意刁難，結(jié)果踢到鐵板上了。

被扣了一個星期，李天明這小子也是真夠狠的。

“天明，給孫叔一個面子，差不多了，放他們回來，怎么樣？”

“您的面子，我肯定得給，但是，孫叔，留這么兩個人在您手底下，您……放心嗎？”

孫福滿不禁皺眉，李天明的語氣讓他很不喜歡。

“您想啊，這次是您親自派他們來李家臺子，他們都敢這樣，往常去別的村，還指不定多囂張呢，一次行，兩次人家也忍了，三次四次呢？真要是被人捅出來，您是后勤處的處長，大小也是個失察的錯誤，您說呢？”

孫福滿聽出來了，李天明就是要整那兩個放映員，而且還是往死里整。

不過李天明的話說得也沒錯，這倆放映員確實(shí)太放肆了。

仗著自己的身份，故意刁難老百姓。

當(dāng)官的都知道，對待政敵可以往死里掐，絕對不能招惹老百姓。

海子的門朝哪邊開，或許老百姓不知道，但是，里面住著的大救星，老百姓可是人人都認(rèn)識。

“我知道了，放心，這件事……我會處理！”

“得嘞，我等您回信！”

呃……

“怎么？你還不打算放人?。俊?/p>

李天明嬉笑著說道：“哪能呢，都這個點(diǎn)兒了，倆人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啊，再放一場，明天就把人還給您！”

“這還差不多！”

孫福滿掛了電話，接著又撥通了另外一個號碼。

徐大茂兩人，調(diào)離宣傳科，新的職務(wù)是……

清潔大隊(duì)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