剝削張學振突如其來的一句話,把李天明都給整懵了。
哪跟哪就剝削了?
“大哥,進城干活倒是沒啥,可你說的帶工……”
張學振一臉為難的模樣。
李天明看到他的反應(yīng),也明白是咋回事了。
平臺在日后已經(jīng)被習慣性的當做了重要的資源。
誰有本事能攬到工,誰就拿大頭兒,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。
可放在當下,人們顯然還是接受不了這種分配方式。
倒不是張學振膽小,而是大鍋飯的思維模式已經(jīng)根深蒂固了。
“你這么想就錯了,我問你,這個活是靠誰接下的?”
張學振一愣,猶豫著開了口:“大哥!”
李天明又接著問道:“要是沒有我的關(guān)系,能接到這個活嗎?”
張學振立刻搖了搖頭。
他們都是老農(nóng)民,哪有機會接觸到大國企的領(lǐng)導(dǎo)。
就算是想進城攬工都沒有門路。
“所以啊,這個活干下來,錢咋分,應(yīng)該誰說了算?”
“還是大哥!”
話雖然這么說,但張學振還是覺得哪里不太對。
“到時候,你代表我在城里帶工,要擔的責任最大,我多分給你一些,有啥問題?”
呃……
張學振這下也不知道該怎么反駁了。
李天明說的這個事,他本能的感覺不應(yīng)該干。
可是……
未來丈母娘已經(jīng)開出了條件,要是沒有三間磚瓦房就別想娶三紅過門。
“你還瞎尋思啥呢!”
三紅闖了進來,她在外面已經(jīng)聽了半晌。
李天明把話說得這么明白了,張學振還猶猶豫豫的,她聽著都著急。
“我哥愿意帶著你賺錢,你還瞻前顧后,磨磨蹭蹭的,啥叫剝削?我哥說得對,這是憑本事賺錢?!?/p>
論膽量,三紅并不輸給李天明,也就是現(xiàn)在沒機會,否則的話,說不定也是個時代的弄潮兒。
“我就是覺得……干一樣的活,我比鄉(xiāng)親們拿得多……要是讓鄉(xiāng)親們知道了……”
“你傻???”
如果不是當著李天明的面,三紅非得上手掐兩把。
沒見過這種榆木疙瘩。
賺錢的好事就擺在眼前,而且,路都已經(jīng)鋪好了,還磨磨唧唧的,讓人看著就心急。
“你不會不讓人知道!”
三紅還記得,當初李天明帶人進城攬工,要求所有人都不許互相打聽工錢。
郝老四就是因為這個,被李天明從進城攬工的名單上拿下了。
為了報復(fù)李天明,大年三十放火,被抓起來送去大西北啃沙子。
呃……
張學振滿臉尷尬的撓了撓頭。
“我就是覺得……”
“別你覺得了?!?/p>
三紅實在懶得搭理這老實疙瘩,對著李天明道。
“哥,這活他干了。”
李天明也不禁被逗笑了。
“你這丫頭,還沒過門就想著當家了?!?/p>
三紅聞言一愣,也意識到自己太心急了。
“哥……”
“行了,你們家的事我不管。這幾天,你家里要是沒事就過來,我教你看圖,帶工的要是連圖紙都看不明白,這活沒法干?!?/p>
既然要提攜張學振,就不能只拿他當個擺設(shè)。
路子趟開了,真要是個有出息的,往后就自己把這營生干起來。
“你還愣著干啥呢?”
三紅抬手照著張學振的胳膊就是一巴掌。
張學振反應(yīng)過來:“謝謝大哥!”
“往后都是一家人,說這個就外道了,不求你別的,只要你對三紅好就行。”
“我……我保證對她好,我……”
張學振也是個嘴笨的,不知道該咋表忠心,急得一張臉通紅。
“不說了,我先教你咋看基準線!”
看圖紙的本事,李天明上輩子也是纏著工地上的技術(shù)員一點一點的學,再加上自己摸索,才漸漸學會的。
張學振嘴笨,腦子卻很聰明,學得也非常認真,關(guān)鍵是遇到不會的地方,能張得開嘴。
不像有些人,明明不懂,還不好意思張嘴問。
比如……
“黃老師講的,你都聽明白了嗎?”
李天明在家教張學振,學校這邊,教材到位,高考復(fù)習班也正式開課了。
黃麗英教的是英語,今年高考,有意向參考英語專業(yè)的,會加試這一門。
來上課的,基本上都有些基礎(chǔ),但最多也就是能分的清英文字母,會一些簡單的對話,再深一點兒……
完全就是對牛彈琴!
“一句都沒聽懂!”
“不懂你剛才還點頭?”
“我……要說什么都不會,那多丟人?!?/p>
一節(jié)課結(jié)束,黃麗英已經(jīng)盡可能放慢節(jié)奏,從最基礎(chǔ)的講起,但她看得出來,真正能聽懂的沒幾個。
還有吳月華教的物理,這門課就算講得再淺,也要涉及到大量的公式。
絕大多數(shù)人聽得是一頭霧水。
“有不懂的,可以來問,隨時歡迎!”
吳月華在面對這些知青的時候,也展現(xiàn)出了極大的耐心。
沒辦法,動亂過后,國家急需要大量的年輕人才,只能從這些矬子里面挑大個兒。
“我還是考文科吧,理工科也太難了。”
“文科的考生肯定特別多,報紙上雖說沒提錄取率,可大學就那么多,我估計錄取率不會太高,理工科難是難了點兒,可要是學好了,我覺得機會應(yīng)該更大?!?/p>
“話是這么說,可是……”
幾個人正說著,突然止住了話題。
“怎么都不說了?”
馬興走了過來,看到幾人的反應(yīng),他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。
“等會兒還要上郄老師的課,馬興,你怎么不準備準備???”
馬興點上了一根煙,剛剛他也聽得頭暈?zāi)X脹的,這會兒出來放松一下。
“我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問題?!?/p>
幾人聞言相視一眼,等著馬興的下文。
“牛建邦好像很早就有了高中課本。”
呃?
張超英皺著眉:“有話就說明白了,說一半留一半干啥?你到底想說什么?”
“我的意思是……牛建邦好像早就在準備高考了,而且……還不光他一個!”
早就知道了?
怎么知道的?
消息在報紙上剛剛公布還沒幾天呢。
牛建邦要是早就得到了這個消息的話……
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“他有一整套高中課本,我剛剛看到了。”
“也許是人家從家里……”
張超英的話沒說完,便意識到牛建邦的課本不可能是從家里帶來的。
他們在一起住了這么多年,哪有能藏得住的秘密。
再加上牛建邦突然從知青點搬走,住進了養(yǎng)殖場的門衛(wèi)室。
“你是想說,李天明早就知道了國家要恢復(fù)高考?”
“不然呢?”
張超英神色微動,但還是很快就平復(fù)了情緒。
“這又怎么樣?”
張超英知道,馬興所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。
李天明經(jīng)常能接觸到市里的大領(lǐng)導(dǎo)。
當初老人家來永河縣考察,還曾接見過李天明。
他如果想要得到一些小道消息,還是很容易的。
“怎么樣?李天明早知道要恢復(fù)高考,卻只告訴了一小部分人,比如……靳小琪,還有……牛建邦?!?/p>
牛建邦和小蓉的事,在村里也不是什么秘密。
“你們想啊,要是我們能早點兒知道這個消息,是不是能有更多的復(fù)習時間?考上大學的機會……”
“你去找李天明興師問罪吧,這種事不用和我們說?!?/p>
張超英打斷了馬興的話。
他心里也不痛快,可是,要是因為這個就交惡李天明,在他看來得不償失。
李天明又沒有義務(wù)為他們的前途負責。
就算是有小道消息,不告訴他們,好像也沒啥毛病。
而且……
他們現(xiàn)在復(fù)習用的教室,還是村里提供的,教材更是李天明自掏腰包賣來的。
得了李天明這么多的好處,現(xiàn)在就因為人家提前得到了消息,沒告訴他們,就跑去興師問罪?
這叫沒良心!
“你們……”
馬興沒想到,張超英等人,會是這個反應(yīng)。
“馬興,我勸你一句,做人還是……厚道些吧!”
說完,張超英招呼著其他幾人一起回了教室。
只留下馬興一個人呆愣愣的站在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