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大老遠地到市里，還打電話讓我在單位等著，就是為了來我辦公室打國際長途？”

盧源看著被李天明遞到面前的電話，瞬間有種抄起煙灰缸砸過去的沖動。

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局級干部，這臭小子也未免太不拿自己當(dāng)回事了吧？

“打給誰？”

盧源一把將電話搶過去，沒好氣的問道。

憋氣歸憋氣，可盧源知道，李天明這么著急忙慌的，肯定有正事。

“海立格！”

“你打給他是……”

話說到一半，盧源突然想到了前些天去市委開會，遇到馬援朝，私底下和他說的那件事。

啪！

聽筒被重重地放了回去，盧源皺眉盯著李天明看了半晌。

“你小子來真的??？”

聽到這話，李天明便知道是咋回事了。

“馬局和您說了？”

“你先甭管這個，我問你，你小子還真在打電冰箱廠的主意啊？”

李天明拿起聽筒，又給遞了回去。

“不是打電冰箱廠的主意，我是在救電冰箱廠！”

“少貧嘴，你知不知道這事有多大？”

“知道啊！”

“那你知不知道，你這個念頭一旦傳出去，會給自己惹多大的麻煩！”

“想過了！”

“想過了？”

盧源此刻真的很想扒開李天明的腦袋，看看里面裝的是個啥。

“國有資產(chǎn)，你就算是只動個念頭，那也是錯！”

就算現(xiàn)在上面要大刀闊斧地改革，可是國有資產(chǎn)那是隨便能動的嗎？

“這個念頭能不能動……總得看看上面的意思吧！”

“上面……”

盧源一怔，他知道李天明接觸過很多大領(lǐng)導(dǎo)，說不定這小子……

“你是不是聽到什么風(fēng)聲了？”

“您這么大的領(lǐng)導(dǎo)都沒聽見，我上哪聽去，盧局，電話……”

“我看你真是瘋得不輕！”

嘴上這么說，可盧源還是撥通了之前離開德國的時候，海立格留的那個號碼。

等待了片刻，電話被接通。

“This is helge！”

呃……

盧源和李天明面面相覷，這倆人沒一個能聽得懂外國話的。

“等會兒！”

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得懂，盧源說了一句，將聽筒放到一邊，起身就出去了。

海城這邊現(xiàn)在是下午三點，海立格那邊是上午九點，他剛到公司，特意為中國合作伙伴設(shè)置的那條專線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。

可是……

“Hello！Hello！”

聽著電話里傳來海立格的聲音，別的不懂，這句李天明還是能聽明白的。

“哦！那個……Hello！”

幸虧海立格能聽得出李天明的聲音，不然的話，還得以為是誰在惡作劇呢。

“你好，李先生！”

這句用的是中文，為了方便和中國人做生意，海立格也是真夠下功夫的，自學(xué)了世界上最難的這門語言。

可他現(xiàn)在的水平也就僅限于……

你好，謝謝，好吃，多少錢？

很快，盧源便把景梅給帶了過來，她畢業(yè)以后被分配到了商貿(mào)局，在對外貿(mào)易處下的一個部門任職副科長。

“你好，海立格先生，現(xiàn)在是……盧源局長，還有李天明……先生在和您通話！”

聽到流利的英語，海立格也松了口氣。

“我如果沒聽錯的話，你一定是那位景梅小姐！”

“是的，我是景梅，現(xiàn)在由我來為雙方做翻譯！”

景梅說著看向了盧源，可盧源卻朝著李天明示意了一下。

“海立格先生，我現(xiàn)在有一筆生意，不知道你是否感興趣?！?/p>

聽了翻譯，海立格頓時大喜過望，他設(shè)置這條專線，等的就是這個電話。

之前的軋鋼生產(chǎn)線生意完成之后，海立格一直盼著他布下的這步棋能為他帶來豐厚的回報。

可是等了這么長時間，一直沒有回音，就在他準(zhǔn)備要放棄的時候，終于還是被他等到了。

“當(dāng)然，很愿意為您效勞！”

在別人的眼里，現(xiàn)在的中國或許就是一個貧窮、落后，還喜歡吃狗和胎盤的國家，根本沒有任何商機可言。

但是，海立格多次往返中國，他對那里非常了解，那片土地不但擁有著巨大的商機，而且，還充滿潛力。

他費盡心思就是想要和中國的政府部門搭上線，現(xiàn)在，期待已久的橄欖枝終于向他拋來了。

李天明當(dāng)即表明了意圖。

利勃海爾？

海立格當(dāng)然知道這個德國品牌，事實上，在將中國的電器商品帶到歐洲的同時，他也曾嘗試將歐洲的商品介紹到中國。

只不過，中國對于引進國外的商品一支很謹(jǐn)慎，對此，海立格倒是也能理解。

畢竟，技術(shù)標(biāo)準(zhǔn)存在著代差，一旦歐洲的商品涌入中國，很快就會對中國的本土品牌造成巨大的沖擊。

現(xiàn)在，李天明想要引進一條完整的電冰箱生產(chǎn)線，還指明要利勃海爾，要做成這筆生意的難度可不算小。

可是難度越高，不是正好可以體現(xiàn)自己的價值，如果能夠促成這筆交易，成為中國在歐洲的采購代理人，這個目標(biāo)還遠嗎？

“李先生，可以說明一下你期待的合作范圍包括哪些方面嗎？”

海立格一直在關(guān)注著中國的變化，知道那里正在進行一場名為“改革開放”的大變革，并且一些沿海城市還在積極推動招商引資。

也許……

李天明是想要和利勃海爾進行合作，如果是這樣的話，也許利勃海爾會感興趣的。

那些將中國視作貧窮、落后、愚昧的都是些沒眼光的小商人，真正大財團誰也無法忽視那個東方大國的存在。

當(dāng)中國真正實現(xiàn)全面開放的時候，也許對于這片市場的激烈爭奪隨時都會上演。

“我需要他們的技術(shù)，設(shè)備，但并不接受投資！”

技術(shù)轉(zhuǎn)讓，設(shè)備采購，如果只是這樣的話，想要說服利勃海爾恐怕就難了。

但李天明接下來的一句話，又讓海立格重新燃起了希望。

“我不需要最先進的，明白我的意思嗎？”

想要拿到利勃海爾最新的電冰箱相關(guān)技術(shù)，根本沒可能。

畢竟有老美主導(dǎo)的技術(shù)壁壘存在，即便電冰箱不涉及軍工，可只要是先進的技術(shù)，都需要在老美那里過一遍篩子，才能輸送到中國。

可即便是上一代的技術(shù)，對于現(xiàn)在國內(nèi)的情況，也夠用了！

而且，還有最為重要的一點。

中國人很善于模仿，并且在模仿的基礎(chǔ)之上，實現(xiàn)超越。

“天明，你剛剛……為什么不爭取一下？”

“爭取啥？德國人最新的技術(shù)？人家能給咱？”

從一開始，李天明的目標(biāo)就是利勃海爾上一代的技術(shù)，或者最新技術(shù)的刪減版。

盧源聞言不禁苦笑，他也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。

那些老外在和中國人做生意的時候，都喜歡留一手，始終確保自己在技術(shù)上的優(yōu)勢，只有這樣，中國人才能永遠有求于他們。

雖然憋氣，但卻是不得不面對的現(xiàn)實。

“咱們還是落后太多了?！?/p>

聽到這話，李天明笑了。

“咋？盧局，您這是灰心了？”

“扯淡，我還等著看你說的二十年后的中國什么樣呢，不過，天明，這事沒經(jīng)過上面，你想做成恐怕也難，單單一個外匯，你準(zhǔn)備怎么解決？外國人可不接受咱們的人民幣，你想要動外匯……”

根本沒有可能！

海城每年出口貿(mào)易額能達到千萬美元，可除了一小部分的外匯，大頭都被上面給拿走了，然后按照官方匯率給海城人民幣。

市財政現(xiàn)有的外匯，根本不足以完成這么大數(shù)額的交易，就算夠，市里能答應(yīng)？

李天明自然清楚這一點，也早有預(yù)案，市里要是能放開限制，同意大集體入股國企最好。

要是不同意的話，大不了……

以物易物！